第三十一章
时光流逝,嘉靖二年的元旦已经到了,但是这一年的上元节被嘉靖帝免除了。原因很简单,嘉靖二年不是一个好年成,续因元年的水灾使得应天及滁州大饥,朝廷赈灾外。七月份,扬州府、徐州府再次生大水。夏、秋间,山东全省大水。八月,苏、松、常、镇四府大水,开封也跟着遭灾。大水使得南京城周围大疫,虽然南京留守的尚书和官员全力教他们卫生常识,但还是有近千人死亡。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两京、山东、河南、湖广、江西及嘉兴、大同、成都接连大旱,‘赤地千里,殍殣载道。’,这八个字不是随便说说就完了的,嘉靖知道前世时学习英语,它的语言是准确无误的,不像当时流行的白话文因为语言拖沓让人不觉间‘乏陈其味’,理所当然的忽略了或者对字眼视而不见。那可真的是在大马路上饿死人,然后尸臭熏天呀!!
如此一来各省的粮仓被用去三分之一,留下的预备今年跟着的春季饥荒,没有丝毫能够回还的余地。唯一庆幸的只有朝廷还是硬撑着在今年达到了收支平衡,还在蒋冕的丑脸下硬减免了些微不足道的钱粮。
不过,嘉靖坐在石凳上望着被冰雪覆盖的北海微微一笑,嘉靖二年还随有些补偿,科技的应用在皇城里花费了一大笔银子研制成功了最初形式的水泥、电弧、蒸汽机,尽管它们还远远没有到达可以大量生产使用的时候,但毕竟是有了。
海运因为王守仁三月间歼灭了六百多的海寇,击沉了两艘战舰,甚至俘虏了佛郎机指挥别嘟卢和他的船以及三十几门佛郎机大炮。海盗为之一空,朝廷开海禁的第一年商人们可以安全的从印度、缅甸、吕宋和尚被佛郎机人占领的满剌加贩卖和购买商品、图书等物品,自己也在其中组织了三艘船在第一次的海运中卖出去八十八台钟表和一百五十多件玻璃和镜子,大赚了一笔。光黄金就有五万两,白银五十万两。
国库的收获就更多了,第一年就收获了五十万两税银。海关关税十税一,这要放在后世那真是极轻的税率了,但放在大明那时重税——三十税一,按商品牌价。前几天御前政务会议上杨廷和已经决定要持续开放海禁,而蒋冕今年竟然给王守仁拨去了六十万两白银供他造船、练兵用。
“皇上,费宏又递折子进来了,他在外请求觐见,皇上。”吕芳轻声走过来说道。
嘉靖笑了起来,拿过奏折粗略的浏览了一番就混不在意的仍在亭子里的石桌上。费宏自从接管了新种植计划后自己提出了一个新方案,结果费宏他和自己争论从元月二十三到现在已经有十天了。
国朝已经经历了两年全国性的灾难,就算是大明国民因为屡次经历灾害神经早已麻木也会承受不起,如果今年在生哪怕是一省的灾害朝廷都必须要给天下一个交待了。朝廷去年更换了席六部尚书,户部孙交致仕由秦金接替、礼部毛澄致仕由汪俊接任、兵部彭泽致仕金献民调任、赵鉴也终于在年底从南京过来继任京师刑部尚书。
四部席尚书的接连变更让嘉靖少了不少麻烦,并且感佩古人德操。他们都是以老病自请致仕的,像孙交、毛澄等人都是七十多岁仍然辛劳为国,临老想着叶落归根是理所当然,像毛澄年老多病,自己一次次的挽留,最后虽然准了他的折子但他还是在兴济病逝。随即才开始了四部尚书的更换。
对于现在的六部还有内阁嘉靖还是不满意的,平均年龄从七十二降到六十七,可朝政注定是越来越繁重的,费宏已经接替郑仁宗执掌新种植计划,在去年没有受灾的福建全省推广新种植计划,并且在河南府、开封府、归德府进行推广。尽管有已经升职为南京户部尚书的桂萼主持福建省种植事物,费宏还是请求自己调派人手给他。
“皇上?”
“好了。让他过来吧!”随着吕芳远远地招招手。一个太监领费宏从湖边走来。“你这个人五十几。识大体。明习国家故事。为人也挺谦和有礼地。从不争强。做事怎么就不知道办事变通一点儿呢?”
“皇上说地臣不敢苟同。前番郑大人已经明细了种植计划。今日皇上因一时私念而擅改规划。臣以为是不足取。如果皇上硬要微臣改变计划而在河南实行新策。请皇上调派张璁等人协助并停止济南府地种植事宜!”费宏正色说道。
“你地意思朕知道。你是看着本来可以自然而然地转变因为地方变革。使得前两年地成果功亏一篑。但你也不想想。去年夏、秋地大水让全国各个产粮大省损失十之六七。今年地春种实在是抢荒地危难时期。山东地方已经救治不及。势当生更大地灾害。今年正月里南京等地同时地震示警就是明证。朕不知道还有多少地方今年还会生大灾大难。所以才会犯险在福建这个两年都没生灾害地地方实行新种种植。河南是中原要地。实行计划怎可不考虑其中?!”
费宏静静地看着嘉靖激动地神色。他入内阁两年没有一次见过眼前地皇帝这样不能自制。可见这个年龄不及弱冠地年轻人承受地压力。也难怪。连杨阁老现在也劳累地病倒。上次乾清宫面圣后苍老多了。
“皇上。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这是至理名言。当初内阁是和皇上一起定地地方。而现在天下连年灾害不是人力可能及地。如果皇上此时乱了方寸天下将为之一变!现在朝廷不是应该改变什么。而是应该全力地推行原有地计划。微臣相信天地是不会接连伤害它地子民地。皇上!”
费宏温和的话让嘉靖慢慢的情绪冷却下来,他不是开国毛太祖,三年自然灾害他亲身尝到过其中滋味,实在不好受。死得人自己也记不清了,现在自己处在太祖位置真的是有些不知所措。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现在被费宏的话逼出来到觉得好受多了。
“爱卿的话也有道理,那这样吧,河南三府不动,仍旧全力赈灾,并且按二月初一的决策以工代赈。春耕后山东、南畿等地开始丈量田亩,河南修筑堤坝兴建水利。不过湖广系天下之重以成必然,福建地理良好也是不可否认的,他们今年的恢复和新种植这点一定不能更改。”
“皇上说的是,但福建地处偏僻,原计划是得等到嘉靖七年才可在福建实行新种种植的,如今仓猝进行实在没有准备,人手不足呀!不如现在临近的湖广的襄阳府、岳州府、长沙府,南畿的庐州府、安庆府和惠州府、潮州府,再加上河南汝宁府,全力推行传播杂交水稻。并调西安、济南五分之一的熟练人员进入湖广协助播种,或可来得及。”
嘉靖知道费宏的难处,湖广实在太大了,领着十五府,二个直隶州,十七个属州,一百零八个县,二个宣慰司,四个宣抚司,五个安抚司,二十一个长官司,五个蛮夷长官司,四百多万人,占了大明朝十二分之一。第一年还因为有好收成私下里在临近州府传开,但去年的大灾却全毁了,今年怎么样都缓不及急。
“朕知道了,按你的意思那八个府就在今年办理吧,桂萼正好在南京,南畿两府的事情交给他,你专心的办八州府今年重建和新加六个府的事情。”
费宏听皇上点头,呼了口气说道:“臣遵旨。”
“皇上,今年咱们是不是还要往外掏银子呀?”吕芳瞧着费宏走远,弯腰近前担心的说道。
“怎么?心疼了?朕知道你的差事难当,现在水泥、蒸汽机和电力都是吃银子的老虎,再加上两万多人等着你养活,海运可让大大喘了口气。不过这没有办法,朕是天下的君主,要对天下复杂,现在百姓们饿肚子朕就应当掏银子给他们买粮。别哭丧着脸!你马上准备一下,下个月出海的船队提前几天,到安南、吕宋等地买粮食去,朕担心商人们贪心不足要借国难财,你如果行动的快朕保你能大赚一笔。”
吕芳听到嘉靖说的话眼睛一亮,他从没怀疑过皇上的本事,相信今年的海运和国内的安排一定可以让内库充盈,不像现在这样一年一年的年末耗子都在粮库里面跑了,瞧着都让自己这些奴婢觉得丢脸,让别人笑话呀。
去年的日子他已经过怕了。他从没见过那么大的东西,也没见过研制经费竟然连连支,皇上又接连提醒一定不要克扣那些东西的银钱。结果一年间的花费竟然勘比海军的费用——三十万两白银。要不是海运赚了一把那今年过年的赏银都不出来!
“呦,杨阁老今天怎么这么晚还要来见朕,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从西苑回到乾清宫正准备洗洗然后看书休息的嘉靖意外的接到门外留守太监的通报,连忙走到明间大堂,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问道。
“皇上,老臣是来请辞的。”
嘉靖听到他平淡说出的几个字,不知怎的也跟着平静下来,问道:“阁老这是例行公事还是真心实意?你自从朕登极以来每年的这个时候总要呈上几份奏请归乡的折子,今年怎么亲自上门递送?”
“回皇上,这几年天下多事,我臣每日夙夜忧患战战兢兢,惟恐政务疏忽以致行差踏错。年初时候有得了场大病,精神不及了。老臣现在时常想起故乡山水,每每想到儿时玩伴就噩梦连连,白天神色疲惫,政务拖沓,臣恳请皇上准臣告老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