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骆先生,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嗯。」他敷衍淡应,连那女人长得是圆是扁都没兴趣知道,黑眸不过随意一飘,便又下意识的寻找起Qm的身影。
「再坐一会儿嘛!」那女人将小手贴上他的手臂,语气又柔又媚。
「不了。」他从容转身,将酒杯搁回到吧台上,借由动作转换,巧妙拉开彼此的距离。
「可是我有块空地想要盖大楼,想和你商量——」
「抱歉,我没空。」说完,不再给女人说话的机会,他立刻迈开脚步越过她走向玄关。
没料到自己会碰上软钉子,女人气得险些变脸,却碍于面子,只好故作若无其事的坐到吧台边,不再继续死缠烂打。
骆冀尧来到玄关处後,便立刻低头向门侍吩咐了几句话,直到门侍点头表示明白,才转身穿越长廊,走进平常最爱的那间包厢。
只是当门板合上,掩去外头吵杂的一切,他却依旧烦躁。
柔韧舒适的沙发无法软化他过于紧绷的肌肉,优雅清灵的钢琴声也无法沉淀他混浊纷乱的心情,甚至就连窗外静谧绚烂的夜景,也无法转移他的思绪。
他一直在想某个人。
想她冷凝的眼,想她冷漠的唇,想她冷淡的嗓,想她好与不好的一切。
从白天到黑夜,从睁眼到合眼,甚至在梦中都抛不开她。
她就像某种毒,神不知鬼不觉的侵占了他的心、他的脑,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开始扩张地盘,毒染他的全身,让他就是无法不去想她。
即使他玩过无数种爱情游戏、征服过无数个女人,却从来不曾为谁在乎,可她却轻而易举勾出了他的在乎,让他记忆深刻,魂牵梦萦,甚至让他兴起一种荒谬的想法,认为她也许才是他的初恋、才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
然而可笑的是,自从把话谈开之後,她却丝毫不受影响。
她依旧恪尽职责的将每件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依旧用完美的手艺征服所有人的味蕾,依旧对他冷冷淡淡、公私分明,让他日复一日的深刻体会到,唯一受到影响的只有他——
叩!叩!叩!
规律的敲门声倏地响起,打断他的思绪。
一如往常的,门外的人在过了三秒後,才轻轻的将门板推开。
高雅纤柔的Qm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将先前他吩咐门侍的马丁尼轻轻放到柚木桌上,接着便退到角落,从口袋里拿出几小瓶精油,静静的为他调香。
而他,也静静的盯着她。
过程中,她的动作优雅而俐落,神情是那样的专注,却又带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仿佛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粉唇是那样的柔软,却冷淡的轻抿着,仿佛连微笑都吝啬。
精油一滴一滴的落入水里,无声沉默地渲染出色彩,蒸散出香气,她却始终静谧的不为所动,娇柔的脸蛋仿佛凝结般,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当水氧机无声启动,将定神解忧的香气绽放到整个包厢後,她才移动脚步,回到他面前。
「骆先生,请问还需要什么服务吗?」她敛睫低问。
他握着酒杯,没有回答,依旧不发一语的盯着她,眼神锐利得就像是要把她看透,却更像是透过她看着某一个人。
在他的注视之下,她没有丝毫困惑,也没有继续发问,只是静静的等待。
「像又不像,不像却更像。」
几秒钟後,他终于开口发出声音,却是喃喃低语,答非所问。
她不说话,依旧静静凝望着他。
他勾起嘴角,神情嘲讽,接着拿起酒杯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又沉思了会儿,才又出声。
「转圈。」他命令着,用食指在空中画圈。
她没有拒绝,依言照做,为他转出一个优美的圆圈。
柔和的灯光下,她的身姿冷雅绰约,侧影静谧如画,白皙柔嫩的细颈不管从哪一个角度看,都跟那无情的小女人极度相似。
他的在乎,她从不在乎,不愿对她在乎,却偏偏无法阻止自己回忆她的一颦一笑,甚至堕落的在Qm身上寻找那份与她极为相似的冷漠气息——
他疯了!
「骆先生,请问还需要什么服务吗?」她重复问话,就连说话的声音口吻也与她如出一辙。
他拧皱眉头,仰头灌酒,气闷的挥退她,可就在她踏出包厢的瞬间,他的大脑却闪过某种怪异至极的想法。
「Qm,你有姐妹吗?」他脱口问。
离去的脚步乍然停顿,她没有转身,只是沉默的背对着他。
这是个私人问题,她有权不回答他,而以她的个性,也必然不会回答。
就在他以为她会直接关门离去时,没想到她却忽然抛出答案。
「曾经有。」
曾经有?
那究竟是有没有?
他想追问,她却已经踏出包厢,为他关门後离去。
当阮佳心和保全打过招呼,走出大门,正打算越过马路到对街的停车场取车时,一名妇女却忽然挡住她的去路,一见到她就破口大駡。
这名妇女不是别人,就是从小虐待她的生母,几天之前到丽城饭店委屈哭诉、博人同情的刘雪燕。
「死丫头,你竟敢不接电话?害我在这里等了你一晚!」
「我在上班。」被人突然挡住去路,阮佳心却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冷漠的停下脚步。
「那昨天和前天呢?这两天少说我也打了二十几通电话给你,你不接就算了,还不回,怎么?你该不会以为区区三十万就能打发掉我吧?」刘雪燕冷哼。
「三十万或许不能,但三百万应该就可以了吧。」她淡淡说道,看着她的眼神除了冰冷,就是厌恶。
刘雪燕一愣。
「你有三百万?」她连忙追问,眼睛闪亮得就像是星星。
「可惜我没有。」她冷声回答,看见她失望的失去笑容。「如果我有三百万,早就请人把你给杀了,就像当年你教唆你的男人为你犯案,开车撞掉我母亲的性命,撞残我父亲的双脚,毁了那个家的幸福。」
没想到自己要钱不成,反遭到戏弄,甚至被恐吓,刘雪燕不禁脸色大变,气呼呼的挺起胸膛,叫駡回去。
「好啊,有种你就来啊,我就不信你有那个勇气!」
「你真的想试试看吗?」她冷笑,眼神诡谲得让人头皮发麻。
「你、你敢!」刘雪燕气坏了,伸手就是一个巴掌,谁知道却被阮佳心给轻松挡下。
她不闪不躲,毫无畏惧地紧紧箝握住她的手腕,神情依旧淡漠,锐利的指甲却几乎刺进她的皮肉里,不管她怎么挣扎,就是挣脱不开。
「我今年二十六岁,而你却快要五十岁了。」她面无表情的说着。「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能任你宰割的小女孩,如果你不想自作自受,就最好记住这点。」
说完,她立刻松手放开她,却不是因为罪恶,而是厌恶再与她触碰。
握着发疼的手腕,刘雪燕简直不敢相信她会变得这么多。
想当年无论她怎么打怎么骂,她都不敢反抗一下,即使後来她几度出入监狱,缺钱找上她,她也都会乖乖听话的拿钱消灾,但现在她却连她的手都挣不开!
究竟是她变强大了?还是她变老变弱了?
刘雪燕不敢深思,更不想继续浪费力气闹下去,只想快点弄到钱。
这几天她手气背透了,不但输光了那三十万,还欠了地下钱庄一屁股债,要是不快点要到钱翻本,那些人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想到那些地痞流氓的狠劲,刘雪燕瞬间不禁打了个冷颤,连忙伸手要钱。
「我懒得跟你罗唆,五十万拿来!」
「我没有。」阮佳心冷冷睐她一眼,接着便越过她离去。
「什么叫做没有?」刘雪燕立刻追了上去,用身体挡住她的去路。「你少给我装傻,我在里头坐牢,你在外头赚那么久,又兼了那么多的工作,怎么可能会没钱?」
「没有就是没有。」
「少来!你如果不马上给钱,信不信我现在就去你工作的酒吧哭诉,说你弃养父母,无情无义?」刘雪燕邪恶狞笑。「这招向来最管用了,全天下的人都相信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从你离开齐家後,不就因为这样被炒了好几次的鱿鱼,遗失去所有人的信任?就连上次那个饭店经理也被我骗得团团转,不但狠狠训了你一顿,还警告你要好好的孝顺父母,否则就不用继续上班,难道你还想再来一遍?」
「如果你想演戏的话,就去吧。」阮佳心回答得很冷漠,对她的威胁恐吓竟是完全的无动于衷。「但前提是,你进得去那间酒吧。」她一针见血的说着,接着再次迈开脚步,打算离去。
「契」的管制滴水不漏,如果她进得去的话,就不会站在这里堵她了,这女人的手段她见多了,她有多少能耐,她比谁都清楚。
「你!」没料到她非但不害怕,还反过来戳她的痛处,刘雪燕不禁火冒三丈的扭拧表情,朝她追去。「你给我站住!」
阮佳心不理她,继续往前走。
「你、你、你——我警告你,就算我进不去那间酒吧,也可以去你另一间公司闹!」刘雪燕火大的咆哮。「我都调查过了,那是间建筑公司,如果你不给钱,我就去那儿上吊跳楼,然後再请一些地痞流氓喷漆闹事,闹得你不得安宁,闹得你活不下去,最好让你老板和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有多不孝!」
城市的夜,从未冷清,即使在将近淩晨一点的此刻,马路上依旧有大量的车辆来回穿梭奔驰,喧嚣专属于城市的繁华热闹,让人几乎听不见彼此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