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贪婪又迷恋的眼神却透露出太多跟怒气无关的情绪。
雪影嘴角抽了抽,觉得这个男人真是不可理喻,她明明是应邀来赴宴,说得好像她故意要出现在他面前,她还没嫌他长得有碍观瞻咧。
「方公子……」雪影维持着禅貌,心里却已经明白这个男子会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叫我方知县!」
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嘴脸,差点让雪影仰天长叹,果然人还是有分三六九等,眼前这个芝麻绿豆官,就是最下流的那一等!
「方知县。」不过她还是从善如流的改口,慢慢的绕着平台的外围移动莲步,早就看出这个男子故意挡在石径前方,「这一片美景颇能洗涤人心,就不打扰你慢慢欣赏了。」
她从头到尾都盯着那双异常闪烁的眼睛,从容镇定的走过他身旁。
果然被一把攫住手腕,要不是雪影早有忌惮,反应灵敏,八成已经被人搂住腰身,肆意轻薄。
「方知县,干万别做蠢事。」雪影非常冷静的出言提醒,仍是不敌对方的蛮力,渐渐被拉近他怀里。
「蠢事?哈哈哈……你说你那个短命相公要是看见你跟我纠缠不清,会不会休了你?要是我跟他说,你曾经跟我两情相悦,互许终身,他会不会直接就气死了?」他言词刻薄,蓄意羞辱,还扭曲事实,原本端正的五官顿时显得跟琐。
雪影暗中使劲和他相抗衡,没被搂住的那只手悄悄靠近腰侧的香囊,神情依旧淡定,「不会。」
而她面不改色,无动于衷的反应,让方知县更加恼火,双眼阴险的微微眯着。
「你对自己还真有信心,那如果是这样呢?」他说着,忽然使力把她扯进怀里,动机不言而明,不料瞬间从侧腹部传来一阵尖锐刺痛,当场痛骂哀号。
「你这个贱人!」方知县捣着侧腹部的伤口,以为会看见血流如柱,没想到只有几滴鲜血沾在衣料上。
雪影早就乘机躲得远远的,同时朝后方花丛扔掉那支沾了血溃的银针,用厌恶的表情扫了那个狼狈不堪的男子一眼。
「起码我还是个人,比一只又丑又蠢,又不知悔改的猪公还来得强。」这人……不,是这只猪真是不长记性!早八百年前就用过的烂招术居然还想故技重施,真以为她会乖乖就范?难怪只能当只猪。
当初他就是意图仗着蛮力侵犯她,让早就隐藏在暗处的未婚妻看得一清二楚,才会搞砸了已经交换庚帖,拍板定案的婚事。
没想到方知县居然换了张痛心疾首的嘴脸,正气凛然的指着雪影破口大骂,「可恶,秦无幻,你这个人尽可夫、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臭女人,竟敢勾引本官,还意图行刺,该当何罪?!」
他说得口沫横飞,雪影听得一头雾水。
「你在演给谁看?」她只好不耻下问啰。
方知县脸上闪过得意的一笑,瞬间恭敬无比的朝雪影的后方深深一揖,宏亮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湖面上,掀起阵阵涟漪,「琛王爷,您来得正好,请为下官主持公道。」
雪影缓缓转过身去,居然也没有行礼,只是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兀自呢喃,「是琛王爷啊。」
原来如此。
就知道这人看她不顺眼。
【第五章】
龚家顶着京城首富的显赫身分,就算只是偶尔来小住一阵子的别馆也不能太马虎寒酸,这间临时空出来打牌的偏厅自然也是气派豪华,让很多云川城里自词为土流权贵的官员乡绅们大开眼界之余,不免也自惭形秽。
进入偏厅之后,不同于多数人左右张望,对着里头的桌椅摆设评头论足,风骞理安静的坐在圈背椅上,气定神闲的浏览墙上出自名家的字画,好掩饰自己的心神不宁。
他挂念着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雪影,还有马车上气急败坏,如河东狮吼的雪影,以及在伯乐居时俏脸发晕,羞赧娇憨的雪影…….
雪影,这个小女人本性热情如火,十分冰雪聪明,脑筋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鬼主意,总是让人捉摸不清,名副其实,令人着迷。
风骞理早在出门采买的那天,误打误撞得知她本名叫做炎雪影之后,就不再当她是「秦无幻」了。
就算她是「秦无幻」,也无损他对她日渐加深的喜爱。
他甚至已经想好等他的身子骨再好一起了也许可以设法激怒她,来个霸王硬上弓……
「风三少爷。」一个龚府下人打扮的牌女,忽然神情凝重的打断风骞理的思绪,在没有惊动其他人的情形之下,很快的说出来意,「风三夫人方才在花园里出了意外,落水了……」
风骞理当下心急如焚,二话不说就让婢女带路,一踏进那间过分安静的厢房里,风骞理立刻直奔床榻上背对他的女子,大掌抚上那个纤细的肩膀,忧心仲仲的低声呢喃,「娘子,你还好吗?」
「公子……」一阵如梦似幻的礼语,让人听了骨头酥软,原本一脸忧虑的风骞理却像是见到了毒蛇般的收手,同时迅速后退几步,凤眼里的温柔关切被重重怒火给瞬间蒸发。
不过一个心跳的刹那,风骞理已经明白自己让人设计了,谁有那个能耐,在龚家别馆只手遮天?还找来余小荷!
「公子……」余小荷早已转过身来斜倚在床上,只穿着轻薄透明的里衣,似有若无的微泄春光,「是我啊,你的荷儿。」
「风某无意打扰夫人休憩,失礼了。」风骞理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冷漠的转身离去。
余小荷顿时嘤嘤啜泣了起来,一脸哀怨。
「原来公子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早就不爱奴家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余小荷才是惨遭背叛的那一个呢。
不过这句话倒是成功让风骞理止住脚步,还缓缓回过身来,浓密的眼听遮住凤眼里逐渐酝酿的情绪,「夫人这句话,可就说得有失公允。」
余小荷美眸绽放出喜悦的光芒,以为他回心转意,正要下床投怀送抱,却让风骞理下一句话给硬生生的定在床榻上。
「我风骞理跟死神搏斗了半年多之后才发现,我根本没爱过你!」那几近病态的迷恋,差那么一点点,就要了他的命哪!
「你果然还是在怨我。」余小荷苦笑了一下,却再也不敢迎视那双清亮有神的眼睛,一径的维持垂首哀怨的姿态。
从前,他总是会对这样的她心生不忍。
「我当然怨你。」没想到风骞理居然毫不客气的审视她故作柔弱无助的模样,语气冰冷的指出他一直不肯面对的事实。
「怨你明知我对你如痴如狂,却仍狠心下毒害我!」最后几个字,他还刻意加重了语气,把她那张脸上的惊慌心虚尽收眼底。
「我没有……我不是……」余小荷心中骇然,眼神闪烁游移,脑中疯狂的回想自己是如何露出破绽。
「以前的风骞理喜爱你洁身自爱,出淤泥而不染,喜爱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因出身卑微而不求上进自甘堕落,喜爱你性情单纯,不懂勾心斗角。」
面对这样的否认,风骞理并不意外,只是为自己过去的执着感到不值。
「现在的风骞理却已经看出你美丽的外表下只有一颗懦弱腐朽的心,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你不但不曾虚心检讨,也没有勇气承认错误。既然已经选择当琛王爷的小妾,居然还公然勾搭我,和别人串通好设计我前来……当真以为我会和你旧情复燃?」风骞理说到这里,甚至微笑了起来,口气中尽是自嘲,「余小荷,原来我风骞理在你心中,也不过如此。」
他果然是高估自己了。
「够了!我也是身不由己,你以为我当莫如此无情?」余小荷被他指责得颜面尽失,怎么也无法接受曾经如此爱宠怜惜她的男子,竟然用这样冷漠无情的口气跟她说话。
风骞理冷哼一声,目光凛冽的直视那张羞愤异常的脸庞。
「从你骗我喝下毒酒之后,你我之间哪还容得下情字!」他不愿再糟蹋自己。
「你怎么知道?」余小荷慌了,就连哭着的时候都别具美戏。
「双飞燕。」
风骞理冷冰冰的吐出三个字,终于让她崩溃。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他们没跟我说那是毒酒!我以为那个千金难求的『双飞燕』,会让你这辈子都爱着我!」她只是想要确定他会永远爱着她,无论她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