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秋节当天,花恬缘努力让自己在九点前起床,稍微梳洗过後,先到「甜缘」蛋糕店跟店长、几名工读生准备前置作业。
「甜缘」与她的名字同音。
蛋糕是种吃起来软甜且令人感到幸福的美味食物,所以她希望所有吃到这些蛋糕的人,都能拥有像蛋糕一样甜甜蜜蜜的幸福缘分。
十一点店门一开,她就溜到办公室核对昨天的帐目。
接近中午时间,店里突然同时来了一大群客人,她出去帮忙接待,过程忙而不乱。
等她意识到时间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顾不得午饭没吃,赶紧回家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出门时是下午三点多。
花恬缘先开车去大卖场,买了一大堆生鲜蔬果,等人坐在时妈妈位於阳明山的别墅里时,已是下午五点。
才快一年没见,时妈妈居然瘦了好大一圈,整个人也变得好憔悴!
发生什麽事了?
她想掩饰内心的惊讶,但等她回过神时,时妈妈已经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往小花园。
一如往昔,小花园的白色桌椅旁已架起烤炉、烤肉架。
平常这里有一名佣人陪时妈妈,帮忙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佣人替她们倒了两杯茶,接着就回厨房去准备烤肉食材。
「你看出来了吧?」
时妈妈劈头就是这句话,吓得花恬缘差点从椅子上直接跳起来。
「时妈妈,我……」她轻咳两声,还在拚命转动脑袋,试图把话说得更漂亮一点。
「我得了血癌。」时妈妈眼睛眨也不眨,平铺直叙地坦承。
「吓!」她猛然瞪大双眼,当场浑身僵住,久久无法动弹。
她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什麽
对,一定是这样!
「孩子,不用为我担心,人生到头终有一死。」时妈妈对她无力地笑了笑,手伸过桌面,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自从你时爸爸肺癌过世後,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只是有件事让我很担心。」
花恬缘知道自己该说点什麽,但是她太过震惊了,连最基本的反应能力都无法派上用场。
时妈妈怎麽会得血癌?她人那麽好,小时候她还以为时妈妈是天使,居然、居然……
她不要这样!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就当做是我最後的遗愿,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吗?」时妈妈一脸平静地开口请求。
花恬缘却吓坏了,顿时感到喉咙一窒,差点忍不住当场哭出来。
「时妈妈,别这样说,不要这麽早就放弃!现在医学很发达,我们可以去、去—」她的脑袋依然一片浑沌,支吾半天才想到医院两个字。「医院!对,就是医院,医生那麽多,总会有办法的!」
「这个病拖了我半年多,该试的,我都试过了。我已经跟医生讨论过,再也不接受化疗,化疗的副作用不仅让我掉光头发,还会一直想吐,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医生同意我在家休养,叮嘱我要让生活回归宁静与愉快,直到我再也无法吃进任何东西时,就必须住进医院。」时妈妈摇摇头,又摸摸头顶上几可乱真的假发,然後神色坚定地看着她。「恬缘,你一定要帮时妈妈这个忙,只有你可以帮我。」
听着时妈妈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的病情,她心里好难过,又看见时妈妈摸头发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惆怅,她感觉胸口好闷……
时妈妈人这麽好,不应该受这种苦的。
还提什麽最後的遗愿,只有她能帮的忙?她暗自咬紧牙关,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了哭出来。
不行,不能让时妈妈担心,她开始偷偷深呼吸。
对,就是这样,吸—吐—吸—吐—
「时妈妈,你到底要我帮什麽忙?」花恬缘紧紧回握住她的手,看见她眼底的恳求与担忧时,心里彷佛被针狠狠刺了一下。「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心尽力完成!」
「帮我儿子找个好老婆。」时妈妈温柔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语气很笃定。
「什麽?」她微启朱唇,当场愣住。
帮那只花蝴蝶找—老婆?这、这不是要戕害女人吗?
再说,那只花蝴蝶本人一定也不肯好好安定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自从你时爸爸过世後,子刚虽然表面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很痛苦,尤其在我这个做妈的几乎快精神崩溃之下,他连一滴眼泪也不敢掉,被迫一夜长大,默默扛起原本属於他爸爸的责任,专心打理公司和照顾我。」
时妈妈说到这里,停下来,眼神幽幽地。
「这就是我不让他常过来看我的原因,他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恬缘,你帮时妈妈这个忙,好不好?我已经独居太久,没认识什麽人,我只信任你。」
花恬缘张嘴欲言,直觉想要拒绝,却赫然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尤其当时妈妈眼中充满期盼地看着她时,她的心顿时变得好软、好热,胸口像卡了一块硬铁,好难受……
「时妈妈,你不要这麽担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最後,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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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续每年中秋节的传统,大家会聚在别墅的小花园里烤肉。
不过说是大家,屏除佣人不算,也只有三个人。
而且今年时妈妈吃得很少,花恬缘为了让满桌食材看起来跟往常一样减少很多,便一直拚命吃。
等时妈妈表示要先进屋、准备月饼跟茶点时,她大概已经吃进了以往两倍的食物量。
她的肚子好胀啊—
不过,能看到时妈妈很高兴自己烤的食物被吃光光的模样,她就觉得一切都好值得。
只要能让时妈妈开心,她什麽都愿意去做,只求……老天爷不要太快带走她。
以前她不懂得珍惜,总是要时妈妈打电话给她,她才会过来,现在她要转被动为主动!
「你今年好像特别饿?」时子刚一手端着红酒杯,微微举起,唇边笑意充满淡淡嘲弄。
闻言,花恬缘先是困惑地眨眨眼,尚未从悲伤的情绪里回到现实,等弄清这家伙说了什麽之後,立刻火辣辣地瞪向他。
心里还惦记着上次在夜店的旧帐没算,但她现在没空翻旧帐,眼前有一笔更大、更新、更严重的帐等着跟他清算!
「时妈妈的病,你知情吗?」她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她跟你说了?」他唇边的笑意不见了,眉心微蹙,放下酒杯。
「你知道」她睁大眼睛猛瞪他,眸光充满浓浓的指责,「却对我—只字不提?」
「老妈坚持要自己告诉你,我尊重她。」
听见他的话,花恬缘突然发觉自己没有立场责怪他,但她还是忍不住抱怨道:「你至少可以给我一点暗示,让我有点心理准备,我就可以多抽点时间过来陪她……」
她话说到一半,就看见他摇头。
「她不肯。」他坦言。
「她只是不想人家把她当成病人,但多陪陪她总是好的。」
「我试过了,她不领情,不过你可以试试看。」他定定看着她,视线与她紧紧交缠。
「我会常过来的。」花恬缘直勾勾回视他,察觉他眼底似乎快速闪过一抹欣慰。是错觉吧?
她有自信时妈妈不会拒绝她的好意,只要她抬出这家伙的交往近况,时妈妈一定会敞开大门欢迎她常常过来打小报告。
「那很好啊。」时子刚专注地望着她,突然一笑。
她的呼吸猛然一窒,心跳又开始狂乱加速。
「时子刚,我问你一件小事……」
他懒懒地瞥了她严肃的小脸一眼,态度又恢复轻松自得的模样。「放心,你的屁屁跟小时候一样。」
她的脑袋顿时轰然一声巨响。
这家伙就是有本事让人想掐死他!
「时、子、刚,同一件事你讲了二十几年不会烦吗?」她马上把要说的事抛到脑後,冲着他大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