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云穿著朵儿的衣裙,袖只及肘,裙襬只到膝盖的长度,虽然怪异却不失美丽,在清晨的蒙胧天色中一站,仍是教门外的老老小小看得目眩神迷。
「呃,发生什么事了?」老汉盯住风云平板的胸膛,不好意思瞧他的美颜。
「前辈。」风云一手掩住脸,语调哀伤道:「您要替我做主!」
「怎么了?」老汉听得心都酥了。「朵儿呢?」
「她在床上享受满足后的快慰。」风云让开身,让老汉踏进房里。
老汉牵挂的冲向床边。「朵儿呀!」
「弟弟妹妹先去用膳,」风云挡住孩子们,轻快的阖上门,把他们关在门外。「我待会再陪你们玩。」
「朵儿妳……」老汉推了推床上的一团棉被,只见棉被高耸着,躲藏其中的人儿没有出声。「妳蒙着被子做什么?」
风云走近,叹息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作贼心虚吧!」
朵儿在棉被中听见风云的嘲笑,愤然露出半张脸。「爹!」她满面艳红,委屈的瞪住风云,「他他他……」
「他」了半天,不知该编派什么罪状。她全身酸疼的在棉被中缩成了虾状。
「朵儿,你们这是?」老汉眼尖的瞟见朵儿裸露的肩头,推测她在棉被中的身躯定是一丝不挂。
「前辈……」风云幽怨的唤回老汉的注意。
老汉见他欲哭无泪的表情,忙问:「啊!你有何冤情?」
风云指着朵儿,控诉道:「她非礼我、强占我,不顾我的强烈挣扎,硬是夺走我的清白!」
「什么?」老汉大惊失色。
「你胡说!」朵儿羞愤的回嘴,「是你,是你弄得我好痛!」
老汉惭愧的低下头,觉得羞赧至极,两边皆不敢看。
「前辈,您亲眼所见,她绑架我在先,后又逼迫我与她同室共寝,淫邪企图昭然若揭。」风云一改哀怨之色,正色道:「到底是谁强迫谁还需要说吗?」
「事实摆在眼前啊!」老汉认同风云的说法,谴责女儿,「朵儿,妳怎能如此……唉!我们是盗贼,不是抢匪!」
风云配合无间的假装饮泣,「我的清白……」
他哪知老汉下一句话并非他期望的斥骂,而是苦心指导,听得他险些七窍生烟。
「妳要偷人也得偷得神不知鬼不觉呀!只要下迷药还怕他不束手就擒?怎能强迫人家呢?霸王硬上弓是男人家做的事,女儿家该心灵手巧哪!妳真是资质愚钝。」
「前辈!」风云声调尖锐的制止。有其女必有其父,遇到这家人,他认栽了。
「您似乎说岔了!」
「呃!」老汉在风云显而易见的怒火中,不得不整肃面容。「楚公子有何打算?」
什么打算?终归是死路一条!风云假意矜持道:「这得请前辈指点了。」
朵儿担心风云翻脸不认帐,急忙插话,「他必须娶我!」
老汉诚惶诚恐的问:「楚公子意下如何?」
「我还有选择吗?」风云掩面哀叹。朵儿的提议他并不反对,但是,他心底仍有不甘,好象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输得太惨。「只能认命,从此日日遭人轻薄,夜夜受人蹂躏。」
这段凄惨的话,风云说得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老汉动容的保证,「女婿,别难过。我一定会严加管教朵儿,让她痛改前非,从新做人。」
风云马上挥开袖子,表情立即恢复正常,交代道:「那就有劳前辈,请顺便借我一套干净的衣裳。」
变脸变得好快!老汉吶吶地问:「女装?」
「男装!」风云蹙眉。
老汉看了看朵儿,又瞧了瞧风云,似有难言之隐,支吾道:「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讲?」
「请直说无妨。」风云正视他。
老汉腼眺一笑。「你还是穿女装漂亮,呵呵!」
风云美颜僵住。「请、出、去!」
这一家子!遇到这一家子他只能认了!
朵儿两手抓着棉被覆在脸上,全身只有眼睛以上的部位显露在外。
「你骗人!你欺负人!」她等爹一离开,即刻对着风云指控。一身的湿热留住了片刻前极度狂欢的余韵,她看着他的双眼仍是迷茫如醉。
「让妳欺负久了,不能平反吗?」风云掀开棉被的一角,也钻入被窝中。
朵儿退缩了下,立即又倚近他。「你不会溜走吧?」
「我走得了?」他无奈的问她,也问自己。离开一个贪得无厌的爹,再把自己送给另一个贪得无厌的妻,他这一生算是栽得彻底。
「你要娶我?」朵儿追问,藏不住的喜悦在眉眼间渲染开来。
「一失足成千古恨哪!」他伸出手指逗弄她的香唇,留恋的摩挲她的柔嫩。有这么个好玩的东西陪自己一辈子,也不算坏事。
「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娶了她是他的福气呢!
「我哪能不高兴?」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若怪她的香甜让他迷失了理智,也是因为他不够自持。
他揉着她的头、抚着她的脸,低唇吮着她的嘴儿。他喜欢她,喜欢到即使明知她另有图谋,他也无法收回自己的感情了。
曾经,他以为自己成功的掌握住她了,可再回神,竟发现自己被她牢牢的掌握在手里。唉!难道世间真有所谓的一物克一物?
「风云……」朵儿的心剧烈的跳动,浑身发热,酸疼从腿间蔓延至全身。
「有什么不高兴?我能够随心所欲的摸妳、亲妳、疼妳,还有什么不高兴的?」风云淡漠的问,眼中显露出淡淡的忧郁。
她得手了,他会成为她的夫婿;可她呢?除了他的命格,她有一点点的在乎他这个人吗?
「可你看起来不快乐。」朵儿揪心的观察,有些受伤。「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一点都不想娶我?」
她可怜兮兮的问他,每一个字都教他心碎断肠。
「我喜欢妳,朵儿。」风云招认,无法再隐藏真心。「我没有不想娶妳,尽管妳是那么糟糕的姑娘。」
朵儿心花怒放的笑脸在听到他的下一句话时敛下。「你真讨厌,喜欢就喜欢,干嘛偏要挑剔人家!」
「我说的是实情。」他简直是被她下蛊了!
「我也喜欢你,最喜欢了。」朵儿依偎着风云的胸膛,唇上挂满愉悦的笑。
他疑道:「因为我有旺妻的命?」
朵儿连忙摇头,可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便听见风云叹息一声。
「即使如此,我依然喜欢妳。」他握住她的手,认栽了。
朵儿满心激动,眼底有幸福的水光。
没有通知楚盟主,风云与朵儿在她双亲的打点下,于吉日简单的成了亲。
洞房花烛夜,他寻着她的温暖,索求她能平息他忧郁与猜忌的柔暖芬芳。朵儿身上的衣裳都被褪下了,浑身一阵凉,她闭起眼,双手柔顺的抱住风云,把自己完全的交给他。
姻缘从此结合了,他俩却不晓得,彼此的结合是错。
隔天清晨,太阳未露面,老汉已急急忙忙的敲打他们的房门。
「风云、风云……」
「爹。」风云长发披散,美颜迷蒙,单衣未系好便前去应门,悄声道:「小声点,朵儿还在睡。」
老汉理解风云的体贴,笑道:「呵呵!你托我帮你联络东方非命,已经有消息了。我正欲外出一趟,你是否另有交代?」
「他到了荆州?」风云彻底清醒过来。「您能帮我带他回来一叙吗?我有要事找他帮忙。」
「这没问题。另外啊!听说你爹带领一帮人入荆州到处找你,你不打算见他一面吗?」老汉一直对风云成婚没知会父亲的行为感到介怀。「连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通知他,好歹是自己的亲人呀!」
「以我爹的为人,他绝不肯让我娶朵儿为妻。」若事先征求他爹的同意,恐怕司空家会被他爹嫌弃到死,他是在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我晓得我们家高攀不上……」
「我绝无此意,但是我爹不同。」风云苦笑,只得将父亲贪财的事迹告诉岳父,包括父亲让他男扮女装的原因也一并交代清楚。
「啊!这就是你爹的不对了,他怎能如此胡涂呢?」老汉听了原由,不胜感叹。「但是,你打算一生都不原谅他吗?」
「不,其实当初假扮女儿身,我完全是为了……自己觉得有趣。而且,并非风云自傲,因为我确实长得美,以男装示人怕会招致姑娘们的骚扰。我有些友人俊美非凡,时常被一些只注重皮相的女子纠缠,很麻烦。」风云笑着解释。「等一段时日,我会带朵儿回家见我爹,您放心吧!米已成炊,没人能反对我和朵儿的婚事了。」
只有他自己仍不太甘心,仍在计较,朵儿对他的用情不够深;但他只能给自己信心,长久与她抗战,总有一天会彻彻底底的收服她。
「啊--」室内忽然传出朵儿的尖叫。
「朵儿!」风云着急的转身奔近房里。
「呜!风云……」朵儿连人带被的趴在地上,一脸悲惨的向他诉苦。
风云轻柔的抱起她,坐回床榻,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妳怎么跌在地上了?」
「我作噩梦,一翻身就掉下床了!」朵儿噘了噘嘴,小手伸进棉被里揉着撞疼的腿。「痛!」
「说妳是小迷糊妳还不承认。」他爱怜的伸手探往她身上的暖被。「哪儿痛?」
「腿。」朵儿侧脸贴住他的胸口。「还有腰,还有手也痛。」
他的手指温柔的抚慰着她疼痛之处,她心满意足的发出舒适的喟叹。
一睁开眼,即可看见心爱的人,一张嘴呼唤,即可得到他急切的响应。朵儿依偎着夫君,在他怀中享受无尽的宠爱,她不禁偷偷地笑了。只要有他,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了。
室外,老汉悄悄的为新婚鸳鸯阖上门,乐呵呵的离去了。
看样子女儿给自己找了个好夫婿。
东方非命一路上听着老汉叙述风云与朵儿的喜事,以及他们亲昵的情形。尽管他不太理解两个怪人如何相爱,但世上有气味相投的说法,如此想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随老汉进入司空家令人难以想象的隐蔽住所,他见到的并非和乐融融的景象,而是一屋子的愁云惨雾。
「怎么了,大伙怎么哭丧着脸呢?」老汉打量围聚在屋里屋外的孩子们,还有他的老伴。
「你出门这两天,朵儿不知是丢了脑子还是犯了什么煞,走路不是滑倒便是踩到利器受伤,连喝个水也被呛到。」素雅的妇人是朵儿的娘,忧心忡忡道:「连孩子们玩要丢出去的鞋子也能砸中她,更惨的是,我方才做饭,她碰巧进厨房,我菜刀一挥,她也硬是中了招。」
「这真不是普通的倒霉。」东方非命听得啧啧称奇,怪人果然多怪事。
朵儿的爹担心的问:「那她人呢?」
「躺在床上哀号,风云正照料着,」妇人声声叹息,却又一脸欣慰。「你没瞧见女婿那脸色,活像我伤了他的心肝宝贝似的。」
东方非命心念一动,询问老汉,「请问前辈,令嫒是否出生于阳春三月?」
「不,她是夏季出生的,是七月中旬。」
「这……不是说笑吧?」东方非命脸色大变。
「有何不妥?」老汉紧张了。对方可是神算家的人哪!
「恕晚辈直言,我双亲曾为风云卜过一生的命数。」东方非命显得惋惜至极,
「风云命中注定与三月三日出生之人结亲,楚盟主出生此日,风云的妻子亦当如是。」
「可我家朵儿……」
东方非命自觉立场难堪,人家新婚,他没祝贺,反倒说了些不吉祥的话。可他生性坦率,事关重大,他也不好隐瞒。「恐怕,她并非风云的姻缘。另外还有一事必须说明,风云的亲娘并非此日出生,因此……被风云克死了。」
一脚踹开门,衣袖荡得张狂,举手投足一再显示来者的气愤不甘。
东方非命不为所动的品茗,等着对方发难。
「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婚,东方非命,你够缺德!」风云出手扫掉他手中的茶杯。
朵儿的爹娘一早便冲进他们的寝房,苦苦劝说他离开朵儿,他只好从他们的口水中先逃出来,直接去找东方非命算帐,留朵儿一人受爹娘劝教。
「照实情说也怪我坦白?」做人实在难,做好人更难。「怎么,司空前辈劝你离开?」
风云怒声问:「我与朵儿已有夫妻之实,能离开吗?」
「怎么不能?」东方非命轻松平常道:「休书一纸!为了让她平安的活下去,你必须这么做。」
「开什么玩笑,我和她成婚不满三天呀!非命!」风云盯住他的颈子,隐忍着割断他脖子的冲动。「你们一家子全是报忧不报喜的祸嘴!」
东方非命只能摇头。
风云沮丧的向他索求一丝希望。「或许朵儿发生的意外只是巧合,和我的命数根本无关!」
「别自欺欺人了,巧合不可能到这地步!姻缘由天定,你违背得了天意吗?」
风云万般不甘愿。「我非赌这一口气不可。」
东方非命遗憾的提醒,「伤的是司空朵儿。」
风云挫败的瞪他。「你给我说实话,你没记错说错半个字?」
「确实,没有半字虚假。」他的为人他还不信?枉费二十年的交情了。「她若知情说不定还会急着摆脱你呢!你到底在为难什么?」
「难得喜欢上一个人,不管她真心假意,我都想和她过一辈子,可你却还要来捣乱,告诉我爱错了。」风云指掌一拧,手下的木桌破裂散落。
他经常计较他付出太多、她用情太少,不甘愿的想逃,不甘愿的引诱她沦陷得更深,直到现在他不在意了,但命运却令他无能为力。
东方非命评估着风云的怨念与怒气,防范道:「你可别找上我家出气,我爹娘绝对会把我念得耳朵长茧。」
「不找你们找谁?」想到朵儿有可能会因为父母的教唆而选择和他分离,风云悲伤得几乎无力站立。「我虽舍不得立休书,但只怕她会抢先丢开我。」
东方非命听他说得异常失落,不忍的猜测,「她不会是因为听说你有旺妻之命才嫁给你的吧?」
风云眼神一黯。「我不知道。」
「风云,你实在可悲。」东方非命不免为他感伤。「父亲如此,找的妻子又是如此。」
「朵儿和我爹本质不同!」风云为她辩驳。「她是有些贪婪,但她很单纯,从不违背自己的心意,我相信她值得我用情!或许我必须耗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占据她的心,但我相信我做得到!」
「东方非命!」一声娇怒的吼叫冲进室内。
朵儿惨淡的神色中透出愤怒,急如风火的闯进其中。
「朵儿。」风云忧蹙地眉心。「妳快回床榻躺着休息。」
朵儿不看风云,逼近东方非命,伸手猛打他,「你胡说八道!你坏人姻缘!你……不安好心!」
东方非命左闪右躲的避开朵儿的拳脚。「我说的句句属实。」
风云自朵儿身后围抱住她,阻止她冲动的行为。
「胡说!胡说!」朵儿指住东方非命叫嚣。「我才不信!」
「朵儿!」老汉与妻子赶到门口制止她胡闹。
「爹、娘!」朵儿咬着唇瓣,气愤的说出内情,「这个人爱慕我,曾三番两次向我示好,可我心里已经有风云了,所以拒绝了他。他定是心有不甘,特意报复!」
一番话,惊怔了一室内的人。
「非命?」风云变脸,凶残的看他。
「可能吗?」东方非命失控的大吼。他什么时候爱慕司空朵儿了,他怎么不知道?
「我句句属实呀!爹、娘……」朵儿向双亲解释,似乎在说服他们接受风云,并不管命运本身的真假。
风云看在眼里,略有感触。她对他的在意,似乎比他发现到的还多,他不由得笑了。
「你死心吧!我已经是风云的人了。」朵儿拉着风云到东方非命面前,高声宣告,「无论如何我们绝不会分开,我也不会委身于你,你别再妄想了!」
东方非命无奈地摇头。太丢脸了,他没有颜面和她对话。
「朵儿。」风云下颔抵在朵儿肩窝,她的话令他听了感动莫名。
「哼!」朵儿厌恶的看了东方非命一眼,握住风云的手,亲昵道:「风云,咱们回房!」说完,牵着风云走出去,临走前又回过头瞪了东方非命一眼。「我们恩恩爱爱、幸福满载!」她忘形的往前走,「哎呀--」
惨叫一声,脚绊着门槛,人往前摔。
「朵儿!」风云连忙扶抱住她,让她免于撞到地面。
「看吧!」东方非命有点幸灾乐祸的,「违逆天命者,霉运满载。」他被朵儿胡乱编派一通,火气也上升了。「风云的姻缘早有定数,容不得妳窃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