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满意,一点也不满意。”他坐下来,大掌拍了拍自己的腿,“你离我这么远,我怎么可能满意?快,快点坐下来。”
“郑、友、白!”她受不了,抚额抗议,“我今天真的没心情……拜托你,可不可以回去了?”
郑友白墨镜后的双眸一凛,“如果天下有明知女友状况不对,结果被说几句就乖乖离开的男人,你倒是找出来给我看看啊!”
“有。”朱采韵叹了口气,“我前男友。”
“所以才会成为前男友,不是吗?”他不为所动,站起来,走近她,然后不顾她的抵抗,将她牢牢的锁入怀中,在她的耳畔低语,“我不知道你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但你似乎很抗拒我在你身边?对于这种状况,你应该知道,我很不满意。”
他制住她的挣扎,两个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看起来像是在跳舞。
“对,就是这样,前后、前后、前前后……OK,转一圈。”
“你白痴啊!”朱采韵终于笑出声,这荒谬的状况。“这是华尔滋?”
妙的是,她配合的转了一圈,回到他的怀里。
郑友白微笑,“对。”
多可笑的画面!本来争执不下的两个人,现在合作无间的跳起舞。
唉,她终究还是敌不过这个男人。
她想到这段日子以来的种种,两人在异国相遇,他外表看似冰冷,内在却十足热情,他有些霸道、有些孩子气,却又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适时伸出援手,给予她前进的力量……
过去她从不认为前男友不好,现在她已真正明白适合自己的、自己需要的,并不是那个人,而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一如她所宣告的,她爱他,很爱他,千真万确。
“对不起。”她喃喃,抱住他,“对不起……”
郑友白不解,停下舞步,望着她。“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没有遵守约定。”她苦笑,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催化,她眼中浮现泪光。“我伤了佑心……对不起,我明明知道你很重视他……”
事实上,她也很重视佑心,他是她的朋友,除此之外,更是因为这男人……在不知不觉间,这男人早已占据她的心,然后生根,成长茁壮。
所以她才会感到为难,深怕自己伤害了佑心、伤害了他……
伤了佑心?他弟弟?郑友白不懂,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需要去伤害他?
“你拒绝他了?”
“啊?”朱采韵一愣。拒绝?然后后知后觉的想到,那浑小子向郑友白说要追求她的荒唐事。她吐口气,“是啊!”就当是这样,也无妨。
原来如此,郑友白像是懂了,表情豁然开朗。
“所以你才叫我不要安慰你?”他挑起眉头,啼笑皆非,“你在想什么?这种事怎么会是你一个人承受?”
“我只是……想藉此感觉平衡一点。”她苦笑。
“笨蛋。”郑友白抱住她,贴近她的耳朵,迷魅的说:“你在外面受了伤,就让我安慰你,然后再出去好好的面对,反之亦然。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这回事?”
她的眼眶热了。他是嫌她还爱得不够?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害她一次又一次的爱惨了他……
“你好过分。”她抗议。
“哦?怎么说?”
她吸了吸鼻子,看着他一派无辜的模样,不禁有些生气。“算了,我不说了。”
“不想说?也行。”反正他自有因应的对策。“我不介意你用‘做’的……”
她这次回答他的,则是沙发上的抱枕。
数天后,齐佑心离家出走了,他房里的生活物品也不见了,只留下兄弟俩亲密的合照。
郑友白每每见了,总是唏嘘不已。
不论如何,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工作结束,他来到朱采韵的家,像要获取慰藉,拥抱了她。
她也没说不。因为知道他亟需她的安慰。
事后,他们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久久,郑友白开口,“我们结婚吧!”
这是他第二次向她求婚,相较于上一次的宣告意味,这一次显得认真许多。
朱采韵怔愣一会儿,笑说:“天啊!我好可怜,男人向女人求婚也该有一点准备吧?像是鲜花啊、戒指啊、烛光晚餐等等。郑先生,你两袖清风,女人可是不会随便答应你的喔。”她戏谑的说。
他瞥她一眼,“你在乎那些吗?”他很直接,明白她的性格,假如她想,不论他有没有准备,她都会答应,反之亦然。
的确。朱采韵叹了口气。“我会想想。”
她没有直接说好,他有些在意,可是他也知道,现代女人其实对“婚姻”两字并不若过往那般抱持美好的看法。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却是两个家庭、两个价值观的融合。
另一方面,他也的确希望她可以在审慎思考过后,给他一个不后悔的答案。
所以郑友白没再进逼,坐起身。
“哎哟!”朱采韵痛呼出声。
他不解,“怎么了?”
她皱起眉头,表情尴尬又痛楚,“我……我的脚抽筋。”
和他的情事,每一次都太激烈,她总要使出全身力气绷紧自己,才能稍微抵抗,不让自己被欲潮淹没。结果,就像现在这样,小腿隐隐作痛。
郑友白好气又好笑,掀开被单,抬起她细白的小腿,轻轻的揉捏。“有没有好一些?”
“嗯,好多了……”她发出叹息,感觉痛楚慢慢的减轻。
他看着她松懈脸部线条,微微一笑,唇瓣贴上她的腿腹,印下绵密的亲吻。
朱采韵看着,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他的吻很轻,不带任何情欲意味,反而像是小孩子在撒娇。
这阵子,他这样的行径似乎越来越频繁。
像是两个人一起看DVD,他硬是赖在她的大腿上,不肯起来。或是她在厨房,他总要贴上来,关心她在做什么……
尽管没特地表现出来,可是朱采韵知道,齐佑心的离去,其实对他的打击很大,甚至他以为是自己的错。
她为此感到心怜,摸了摸他的头,“好乖,好乖喔。”
她真以为在哄小孩啊?白了她一眼,郑友白下床,套上衣物。
“你要回去了?”她不解的问。
这一阵子他来她家,几乎都是赖着过夜不肯走,是以她的房子里也慢慢的多了属于男性的物品,今天他居然难得的主动要回去。
“嗯,最近接了一个案子,我得回去赶。”
近来工作室逐渐步上轨道,他终于可以依凭喜好接有关居家设计的案子。这次是一间三代同堂的老屋大翻修,他跃跃欲试。
“而且明天一早得去一趟材料行,还是回家比较方便。”
“既然这样,你可以告诉我,不用特地过来……”
“无所谓,是我自己想这么做。”郑友白打断她的话,表情显得坚持。“我想多一点时间跟在一起。”
他直率的爱语再一次让她红了脸,“等我,我换件衣服,送你下楼。”
他微扬嘴角,没有反对。
半晌,他们相偕下楼,甚至为了多一点相处的时间,舍弃电梯,改走楼梯。
在楼梯间,郑友白向她提及自己对手上这个案子的高度兴趣。
“我的梦想就是亲手设计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他墨镜后的炯炯双眸睇着她的。“然后和我重要的人一起在那里生活。”
被他这样的目光凝视,朱采韵一时之间有些招架不住,低下头,淡淡的应了一声,露出苦笑,毕竟他真正想要听的那句“我愿意”,她目前还有顾虑,说不出口。
两人来到楼下大门口,仍旧依依不舍。
“那我走了。”
“嗯。”她微笑,感觉有一阵子没有这样和他挥手道别,一想到等一下屋子里只有她一人,便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郑友白看出来了,“采韵。”
“嗯?”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吻了。
好在那不是一个太激烈的吻,两人唇瓣相贴,交换彼此的濡沫。
那是一个淡淡的却好温柔的亲吻,她感觉自己被抚慰了。
“真是的,怎么在这种地方?”她不好意思的推开他。
郑友白挑衅似的勾唇一笑,“有什么关系?更难为情的事都做过了……”
“快回去啦!”朱采韵受不了的跺脚。
不知道他下一句又要讲什么?
这时,她看见另外一个男人的脸,不禁错愕,“冯亚东?”
谁?一听到她呼唤他以外的男人的名字,郑友白登时睁大眼,转头,看见上回在她公司大门口见过的那个男人,像是不大敢相信的望着姿态亲呢的他们。
“采……采韵……”
“你来干嘛?”朱采韵的口吻变得冷硬,完全不若方才的柔情。“这次又有什么事?”
见到他,她头疼不已,以为上次已经讲得很清楚了,而他也的确没再来站岗,碍着她,可是如今他却又跑来,而且还是跑到她家!
郑友白目睹这一切,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走了,二话不说揽住她的肩膀,占有态势十足。“这位先生,这个时间你来找我的女友,有何贵干?”
冯亚东看着眼前身形高大的男人,他戴着墨镜,散发出的气势丝毫不输给黑道老大,不禁缩了缩肩膀,连忙解释,“没有,我……我只是……想跟采韵谈一谈……”
朱采韵叹了口气,“我以为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你真的不考虑见子淇?”冯亚东的声音颤抖,看着她和那名男子亲密的模样,这一次像是不解,“你明明也有了男友,既然这样,根本不需要再那么介意……”
“你是不是搞错了状况?”郑友白不爽的开口,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很高傲。“不是她有了恋人,你们过去做的事就可以一笔勾消。更何况托你们的福,你知道我追她追得有多辛苦?因为前一段感情太失败,所以迟迟无法接受下一段恋情……你以为这是谁的错?”
“友白!”朱采韵阻止他。
真是的,这个孩子气的男人。
吐了口气,她无奈的看向冯亚东。“说真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要逼我去见子淇……是你希望我去见她,还是她想见我?如果她真的想见我,我没换公司,还住在同样的地方,她不会自己过来?唉,冯亚东,你太一相情愿了,也许子淇根本不想见到我……”
“不是!”冯亚东打断她的话,双手握拳,流露出像是融合了痛苦与挣扎的表情。“子淇她……一直很想见你,却又觉得自己没资格,我们本来也想就这么算了,但是……”
“但是?”朱采韵脸色苍白,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话,最好不要听。
“但是……她得了血癌。”冯亚东终究还是说出了事实,神情沉痛,眼眶泛泪,几乎就要说不下去。“三个月前检查出来的,还没配对到适合的骨髓,所以……她不是不想见,而是根本不能过来。”
朱采韵傻眼,“你开玩笑的吧?!”她冲上去,揪住冯亚东的衣领。
郑友白赶紧上前,将她拉开。
“她明明就好好的……怎么可能?!”
“我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吗?”冯亚东也豁出去了,“本来以为只是单纯的贫血,谁知道……子淇一直说这是报应,既然是报应,为什么只发生在她身上?我也有错,甚至真正做错的人是我……”
他痛苦的掩面,蹲在地上,再也隐藏不住真实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