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朱立业的脑海不由自主浮现那画面,人还没逃,良心已经开始不安了。

「算了,你要逃就逃,男生最没用!我要去和干妈同甘共苦。」罗蜜鸥帅气地撂完话,转身离开。

很好,没人碍事了。

但是——矮墙上好像多了道无形网,瞬间翻高了三、四倍……

朱立业呆呆瞪着墙面,连把脚抬起来都觉得力不从心。

「算了,死就死啦!」

最终亲情胜过颜面,他气呼呼地踢了墙一脚,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壮烈情操,拖着沉重步伐返回演出的礼堂。

一进后台,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目瞪口呆。

……是哪个瞎了眼的混蛋说老妈哭得唏哩哗啦?!

老妈何止没哭。还笑嘻嘻地帮罗蜜鸥那个大骗子拍照留念,看起来好得不得了,枉费他巴巴地赶回来当孝子——

「朱立业回来了!」

不晓得是谁喊了一句,随之而来是人墙重重包围,指导老师更是赶忙盯他进更衣室换戏服,大势底定,再也没有让他开溜的机会。

开演前两分钟。朱立业定装完毕,柔美长假发上戴着鲜花编织的花冠,一身雪纺纱滚蕾丝花边精制的纯白娃娃装,再加上名化妆师亲自操刀,将他原本的娇小身形和精致脸蛋妆点得更加漂亮可爱,绝对没有人会看出他不是女孩,连男同学都看得目瞪口呆。

戏已开幕,稍后才要出场的男女主角站在舞台出口待命,可是朱立业一点也没有身为演员的专业精神,眼神何止不像爱慕着「罗密欧」,根本是想将人生吞活剥。

「罗蜜鸥,我回去再跟你算帐!」他不只口气不善,眼神更是凶狠。

「喔。」罗蜜鸥一脸无所谓,对着他贼笑兮兮。「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所以等一下别怪我先下手为强,哈!」

先下手为强?

朱立业来不及质问她的意思,已经轮到两人上场。

他一路谨慎防范她使出绊倒他之类的小人招数,但是戏演到茱丽叶假死,他除了得闭眼忍耐罗蜜鸥紧紧抱住他,用大嗓门喊出肉麻恶心的台词害他掉光一生分量的鸡皮疙瘩之外,什么怪事也没发生——

蓦地,他脑子一片空白。

那个、那个贴在他嘴唇上,软软、热热的是什么鬼东西?!

排练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罗蜜鸥这家伙竟然真的给他货真价实的「死亡之吻」——还当着全校所有师生面前!

「罗蜜鸥!」朱立业倏地睁大眼!双眸喷火。

「啊,我心爱的茱丽叶,你竟然死而复活了!」罗蜜鸥处变不惊,立刻改剧本。「可是我已经喝了毒药。要先你一步——」

「不把你扁成猪头我就不叫朱立业!」朱立业气急攻心,哪还管得了她说什么,只想找她算总帐!

「啊,茱丽叶,你看清楚,我是你『心、爱、的』罗密欧啊!」没料到他会当着全校师生面前失控,罗蜜鸥一边跑给他追,一边加重音提醒他两人的身分。

「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是我心爱的!你这个混蛋亲亲狂——」

「亲一下又不会死。」长腿的她在前头边跑边回头嚷:「小志跟我赌敢不敢真亲,借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不然我赌赢的钱分你一半嘛!」

「你到底是不是女生?竟然跟人家赌这个?!你——」

全场只听见嘶地一声,朱立业所费不赀的华丽戏服勾到了道具,加上不知情的他继续往前疾奔,裙子硬生生地被撕开,不偏不倚刚好对着台下观众露出他穿着原子小金刚内裤的屁股,呆住的群众立刻一阵哗然。

罗蜜鸥∥瘟神∥破壤王∥让世界毁灭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天,朱立业对自己青梅竹马的定义,从此底定。

这辈子休想叫他参加同学会的事,同样就此决定。

八年后的法国,二月。

搭公交车前往地铁站的路上,朱立业懒洋洋地看着窗外飘下的细雪,尽量逼自己忽视肩上的重量和耳边的细微呼吸。

衰神。继续附身中……

他不止-次想过,如果自己和罗蜜鸥年纪多差个几岁该有多好?

那么,小时候他们就不会理所当然地被大人配成一对,也不会持续至今都脱离不了当她「学长」的恐怖诅咒。

不对,最离谱的应该是罗蜜鸥那比装甲车还厚的脸皮,凡人绝对毫无招架之力。

自已一直努力和她相敬如「冰」,她却像装了太阳能马达的破冰船持续挺进,将他不断努力在两人之间筑起的冰墙「剉」来吃,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一点也不以为意,反倒显得他小心眼、不够大器;久而久之,他也懒得再费力跟她保持距离了。

反正打从他远到法国留学,她竟然也随后跟来当他学妹之后,他已经十分认命了。

唉,他有预感,除非他们其中一人去了世界的尽头,否则自己这一生恐怕都脱离不了她的魔掌。

「小鸥,到了。」

公交车停下,他转头喊人,正好瞧见罗蜜鸥嘴角滑下的口水,不偏不倚滴在他的灰色毛衣上,还来不及伸进包包里拿面纸,就已被迅速吸干。

有洁癖的他脸黑了一半。

「到了?」罗蜜鸥睁开眼一看,地铁站真的到了。「发什么呆?还不下车!」

「喂——」

话还没说完,人都跑了,朱立业只能认命拎着刚刚陪她去Ouflef血拼,过年回台湾要送人的三大袋战利品。随后赶上。

罗蜜鸥没跑远,就在车门口等他一同下车,刚睡醒的身体一接触到车外的寒风,立刻冷得直打咚嗦。

「厚。好冷……」她猛搓双手。

「出门时不是一再提醒你要戴手套?」他不只没怜香惜玉,还白了她一眼。

没错,很悲哀的,他跟她不只是学长、学妹的关系,还比在台湾时的邻居关系更进-步,直接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没办法,虽然从小和父母栘居台湾,身分上他仍是法国人,一切行事比她方便,尽一下地主之谊也不为过。

何况一家人和法国的亲友一直保有连络。听说他要来法国攻读大学,热情亲友团马上争相提供免费住宿;而罗蜜鸥是他母亲的干女儿,自然也跟着沾光,一前一后住进了二舅家。

「当时太阳那么大,又不觉得冷。」她非常自然地靠过来挽住他乎臂,再将双手放进自己的羽绒外套口袋。

「不要靠那么紧,这样很难走路。」虽然嘀咕,朱立业也没甩开她。「觉得冷不会去暖暖棒那里烘一下就暖了,不要一直黏着我,很恶心。」

罗蜜鸥看了眼地铁站设置的圆柱型电暖器,也就是朱立业口中昵称的「暖暖棒」,再看看他,然后一动也不动。

「干么不过去?」

「走过去要二十秒,我怕二十秒内我会冻僵。勉强用你这人肉暖炉凑合、凑合就好。」

「勉强?」他听了真是又气又好笑。「没人勉强你,不用凑合,哪边一你快哪边去。」

「朱立业,你的个性真的很烂耶,难怪朋友没几个。」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幸亏我脾气好,从来不跟你计较,不然我们哪能做那么久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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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你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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