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牧颂晴轻摇螓首,她不会将那种恶意的话放在心上,那只会遂了小人的意,不过她目露一丝疑惑。
「她方才说元帅现在很宠她,这是真的吗?」她只知道他这段日子以来纳了不少妾,却不知谁受宠谁又失了宠。
「这……」兰儿迟疑着没立刻回答。虽然住在别苑里,但是平常她们还是需要前往元帅府领来三餐,还有不少药材也都只有元帅府才有供应,因此对元帅府里的情况还知道几分,只怕她说了夫人会介意。
倒是琴儿说了,「嗯,这阵子芹倩夫人一直很受宠,尽管元帅新纳了不少侍妾,但都没冷落她,反而是另外那两位夫人早已失宠了。」
听见琴儿的话,牧颂晴纳闷地垂目思忖。她记得上官凤驰说过,芹倩和芊莲是陛下派来监视他的人,要她当心,而他自己也待她们一向冷淡,为何会突然那么宠爱芹倩?
沉吟片刻,她再问:「那么芊莲呢,她也同样受宠吗?」
「没有,元帅待她如先前一样。」
「奇怪……」
「夫人在奇怪什么?」兰儿不解地问。
她一时还想不通,便摇摇头,「没事。」
「哼,真是报应,活该有这种下场。」
见兰儿提着食篮进来,嘴里嘟嚷着什么,牧颂晴抬眸问道:「兰儿,你嘴里在叨念什么?」
「夫人,是这样的,那日不是有两个元帅的侍妾跑来咱们这儿闹吗?结果您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吗?」兰儿一脸兴匆匆。
「发生什么事了?」牧颂晴随口问。
兰儿喜孜孜道:「我今日去厨房拿饭菜的时候,听说她们两人一个不知误食了什么毒物,整个嗓子都哑了无法再说话,另一个跌了一跤,摔断了腿,脸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划破了,结果擦了药,没好转也就罢了,竟然还变得更加严重,这会儿听说整张脸都毁了,整天都以泪洗面,您说这是不是报应?」
琴儿帮忙将食篮里的菜摆到桌上,听见兰儿的话也笑道:「她们那天说得那么尖酸刻薄,活该有此报。」
「可惜那个芹倩还好端端的,一点报应都没有。」这是兰儿唯一遗憾的。
「她也不会有好下场的。」琴儿脱口说。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有好下场?听说元帅现下可宠她了。」
见牧颂晴望着她,琴儿小心解释,「奴婢是听说芹倩夫人为人骄纵跋扈,对下人又苛刻,像她这般心肠不好的人,老天爷一定会收拾她的。」她服侍元帅多年,很得他信任,因此他才会派她来帮忙服侍夫人,现下有些事是夫人不知道的,而她却知情的。
「那些闲事咱们别管,只要自个儿问心无愧就好。」牧颂晴神色平静,并没有因为那两名妾室的事幸灾乐祸。别人的遭遇再惨也无法改变她的处境,没必要再去落井下石。
从数日前,她的心思全在思忖为何上官凤驰会突然宠爱芹倩,想了又想只有一个可能,他这么做难道是想……笼络她?
但他明明说过芊莲心机更深,他为何不笼络芊莲却只笼络芹倩呢?
「够了,元帅,不要再喝了,您究竟要放纵到何时?不理军务,整日沉溺在酒色之中,一点都不像先前那个令敌人胆寒、威镇八方的上官元帅了。」
一踏进元帅府大厅,看见上官凤驰正搂着芹倩边饮着酒,边在听歌姬唱曲,林广飞就大步冲过去,一把夺下他手里的酒杯,虎目瞪着他,怒道。
「放肆,本帅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上官凤驰沉下脸斥道。
「元帅,您实在太让俺失望了,您这样哪配当一个元帅!」林广飞一脸沉痛。
闻言,上官凤驰拍桌大怒而起,「大胆,你竟敢如此出言不逊,来人,将他押下去,重打三十军棍,革去前锋将军之职。」
「请元帅收回成命,广飞只是一时冲动,无意冒犯元帅。」一起前来的王祖浩和秦笛连忙上前求情。
「不用求他了,俺也不想跟着这样的元帅了,革职就革职,俺才不怕。」林广飞挥着手表明自己不在乎。
上官凤驰闻言面色更冷。
「很好,你们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将他押下重打三十军棍撞出元帅府,从今而后不准他再踏进一步。」
「是。」两名侍卫上前押着林广飞离开。
眼见兄弟真的被带走,秦笛一脸不平地喊,「元帅,你也把末将革职吧,末将也不想干了!」
「好,那本帅就成全你!」上官凤驰怒极反笑。
「请元帅三思。」见两名同袍先后被革职,王祖浩急得单膝跪地求情。
「不要再说了,都给本帅滚出去!」
「走吧,别再求了,现在的元帅已不值得咱们再效命了。」秦笛扯起王祖浩,满面惠怒离开。
两人走后,芹倩不满地娇瞋,「他们竟敢对元帅这么无礼,简直太不象话!打了那么多年的仗,难道元帅不能享乐一下吗?元帅仁厚,对他们太宽容,才令他们如此胆大妄为,爬到元帅头上撒野,只打三十军棍还太轻了。」
「你说得没错,是本帅太纵容他们了。」上官凤驰脸上还透着怒色。
她斟了杯酒喂到他唇边,一手抚着他的胸口,「元帅喝杯酒消消气,以后元帅对那些下属严厉些,他们就不敢再这么无法无天。」
他喝着她递来的酒,似在她的劝慰下消了气,抚着她娇媚的脸蛋,「你这么体贴又知情识趣,你说要我怎么赏你?」
「元帅想怎么赏?」她娇笑着偎进他怀里。
他面带宠溺笑容道:「我把夫人之位赏你可好?」
她惊喜地瞠大眼,「元帅可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夫人呢?」
「自然是贬她为妾,由你来当本帅的正妻。」
「你说他要贬夫人为妾,扶你当正妻?」听了芹倩得意炫耀的话,芊莲不敢置信,「他为何要这么做?」
芹倩满脸喜色,眉飞色舞地说:「当然是因为元帅很宠爱我,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我。」
芊莲思索须与,泼了她一盆冷水,「他该不会是想利用你吧?」
「你在胡说什么?他对我是真心的,怎么会是在利用我,你不要因为嫉妒我就说出这种话!」
「你还想不明白吗?他一定是知道咱们的身分,所以想藉此来笼络你。」
「照你所说,那他为何不笼络你只笼络我?」她质疑。
「自然是因为你愚昧无知比较好控制。」芊莲毫不客气地批评。
闻言,芹倩登时恼羞成怒,「你三番两次说我愚蠢,你又比我聪明到哪去了?陛下是派我们来亲近元帅,藉此刺探元帅的一举一动,结果你呢,连亲近元帅这点都办不到,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我看你是被他迷惑得失了心、昏了头,不行,我要将此事禀告陛下。」芊莲站起身,转身要走。
「你敢?!」芹倩情急之下,抄起几上的一只花瓶用力朝她的后脑砸去。
芊莲没防备,被重砸之后倒地不起,脑后瞬间漫出腥红的血。
见自个儿闯了祸,芹倩手里的花瓶滑落,她惊慌地掩着唇,颤抖地上前去探芊莲的脉搏、呼吸,发觉还有气息。
但是芊莲醒来一定饶不了她,该怎么办?
她急得来来回回跟着步,脑中想到事情败露的后果,怕是会被陛下敢死,她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捡起方才的花瓶,朝芊莲的脑袋用力再狠狠砸了几下,将她砸得头破血流,淌出来的血都染红了地面。
她再伸手探探芊莲的鼻息,已没气息,她死了!
芹倩腿软地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两手有些微微发抖,她深吸口气想着要怎么处理芊莲的尸体。方才侍婢被她找借口赶了出去,此刻屋里只有她一人,当她拖起尸体想藏起来时,忽然某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立刻丢下尸体,将门开了条缝,吩咐守在外面的侍婢,「你去请元帅过来,说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找他。」
「是。」那名侍婢应了声匆匆离开。
不久,上官凤驰过来,一进屋便看见地上芊莲的尸体,他不禁诧异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伤成这般?」
「元帅,妾身是为了你而这么做的。」芹倩白着脸扑到他怀里。
「为我?这话怎么说?」上官凤驰不解地问。
「其实陛下之所以将芊莲和我赏给元帅为妾,是为了要监视元帅的一举一动。」她向他吐实。
上官凤驰面露惊愕,「陛下竟然派你们来监视我?我对他一片忠心,他这是在怀疑我对他有异心吗?」
「因为元帅手握重兵,陛下唯恐元帅会反叛,可来到元帅府后,我对元帅一见倾心,一心维护元帅,反倒是芊莲处处密报说元帅的不是,就在方才,她听说元帅要扶我当正妻,她因嫉妒我,竟说要密报陛下,诬指元帅意图谋反,我害怕陛下一时不察信了她,争执下错手杀了人……」她加油添醋,把所有的错全都推给芊莲,
「元帅,现下该怎么办?」她一脸无措。
上官凤驰拍拍她的肩安抚着,「你别怕,你是为了我而设了她,我自然不会害你,我会命人秘密处理芊莲的尸首,不让外人得知她已死之事,佯装她仍活着。」
他再替她出了个主意,「之后,向陛下密报之事就得由你全权负责,你再伺机找个机会指称她对陛下不忠,已与人私奔。」
觉得他的主意甚好,芹倩颔首,「好,就这么办。」
一心以为自己成功骗过上官凤驰的芹倩,浑然没发觉他那双黑瞳里掠过一抹冰寒。
「因夫人先前遭火焚伤,须长期静养,但元帅府不能一日没有女主人,因此元帅决定扶芹倩夫人为正妻,让她来分担夫人的责任,好让夫人能安心静养。」陶总管前来传达上官凤驰的决定。
传话时,他压根不敢看向牧颂晴,一直低垂着脸。
夫人并未犯错,元帅竟做出如此决定,委实太过分,连他都为她感到不平,无奈他是下属,无法违背主子的命令。
听见总管的话,兰儿愤怒得握紧拳头,「他要扶芹倩为正妻?那夫人算什么?」
陶总管有些艰难地出声,「夫人她……仍可以妾室的身分留在这里。」
兰儿激动得怒咆,「他要贬夫人为妾?!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他把夫人当成什么?」
「这……」面对兰儿的质问,陶总管无法回答。
一直没开口的牧颂晴淡淡出声,「兰儿,你别为难陶总管了。」她接着转向陶总管,「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陶总管低垂着头,自始至终都不忍心看她一眼。
「夫人!」陶总管离开后,兰儿和琴儿担心地望着她。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别来打扰我。」说完,牧颂晴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里,将自己关在里面,泪水难以抑制的瞬间滑下了脸庞。
抚着已毁的左颊,她紧咬着衣袖,不敢让哭声泄出来,免得让兰儿她们担忧。
「娘,他不要我了……」她悲泣得全身都在颤抖。
成亲多年,却是这样的结果,他对她真的再也没有一丝情分了吗?若是如此,她收不回来的心又该怎么办?
「元帅,夫人留下一封信离开了!」翌日午后,陶总管拿着信匆忙来报。
他不久前到厨房那儿,听下人提起兰儿她们今日一直没有过来取饭,觉得有异,因此特地到别苑查看,不意整个别苑已人去楼空,只在桌上留下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