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其间有人笑了出来,那人抚着长长的胡子道:「不错,听闻少侠在主子到中原期间帮忙不少,主子几度凶险都是少侠挺身相救,主子还认了您为义弟,少侠赏脸来到蓬莱镇,我们几人自然得亲自来谢谢您,谢谢您护得主子一路平安。」
「欸,」小阙脸有些红。「别少侠啊、您的这般称呼。叫我小阙成了,哥哥都是这般叫我的!」
「那怎么成!」内堂的珠帘被掀起,随着一阵清亮温和的嗓音,卯星坐着轮椅被推了出来,而推他的人,则是看到小阙就脸色黑得不得了的许凌。
卯星笑着说:「小阙你是我弟弟,长老们至少也要称呼一声小主子才成,这是祖宗规矩。」
许凌将卯星推到主位后,便立于他身后。
而七个长老中几人,听到卯星这般说,脸色也变了变,没想到卯星第一句话便直接将小阙的身价抬到了与他同一位置上。
卯星轻声对几位长老说道:「生死交关之际,小阙明知自己会死,拚了命也要救我们几人,甚至连只见过一面的人他都眼也不眨,能救便救,遇到这样一个弟弟,是我的福气,希望各位长老从今尔后见了他如同见了我一般,恭敬相待才成。」
几名长老面面相观,最后才由一个人先开口说了句:「小主子!」
接下的几人才有些为难地同喊了句:「小主子!」
小阙原觉得这称呼着实奇怪想推却的,但柳长月却轻咳了一声,拉了小阙入座,就这样将小阙的注意力给转走,忘了开口说拒绝的话。
这时,卯星朝后头招了一下,说道:「许凌,你也是八大长老之-,坐去吧!」
许凌低头说了声:「是。」
因为所有位置都满了,只剩小阙身旁还有个座位,许凌只得坐到小阙旁边,而卯星身后则换了许荷上前伺候。
香喷美味的菜肴一道道地端上桌,浓纯烈酒也开了几坛。
正当小阙一边吃着滑溜鲜嫩的糖醋鱼,而一边的婢女斟酒斟到他面前来时,小阙立刻拿高杯子递了上去,却叫柳长月一手拍下。
柳长月淡淡说道:「不许喝烈酒,给他果酒。」
那声音那威势,简直如同他才是厅里的主人一般。
小阙委屈委屈地看着柳长月,那酒闻得香啊,遂说道:「喝半口成不成?」
「你说呢?」柳长月侧首轻轻看了小阙一眼,虽是色如春柳,但眼眸深不见底,吓得小阙立即缩回手,整个人瞬间蔫了。
卯星随即让人给小阙换上了一壶果酒,小小一壶而已,但整壶都是他的,小阙这才高兴了起来。
宴席间有长老问道:「小主子身旁这位,可是其兄长?」
小阙眯着眼喝了点香香甜甜的果酒,高兴地说道:「不是。他是柳大哥,全名柳长月,是江湖上传说很厉害的清明阁阁主。他的手下也很厉害,上次差点把我打死呢!」
「呃……」那名长老没想到小阙竟会如此答话,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于是只好闭嘴。
接着又有一名长老说道:「小主子和主子如同兄弟一般,不知小主子当初是如何与主子认识的?」
小阙关心地道:「其实我也不晓得,一切都是醒来后哥哥跟我说的。」
「醒来后?」
「嗯嗯!」小阙连喝了三杯果酒,眯着眼睛愉快地道:「哥哥掉下猎人猎山猪的陷阱,然后被我发现了,可是我要救他的时候不小心踩滑了脚也一起摔下去,还撞伤头把自己是谁都忘了。后来我醒来后看见哥哥,哥哥问我能不能背他爬上去,我看那个陷阱挖得也不深,就背哥哥上去啦!」
「接着呢?」老人们好奇地问。
「接着啊!」小阙说:「我带着哥哥走出林子,到了一户农家,农家的老先生叫何伯,何伯好心收留了我们,因为哥哥的脚扭伤了需要休息,所以我们就暂时住了下来。」
「主子住农家啊!」不可思议的唏嘘声响起。
「何伯家里是种莲藕的,有一大片莲田,那时候他赶着要把莲藕送去市集卖,于是我们就一边住那里,一边帮何伯挖他挖不完的莲根,以交换食宿。」
「主子也跟着挖?」有人惊叹。
「当然没有,」小阙张大眼睛道:「哥哥怎么能跟着挖!是我挖的!」小阙那时顾及卯星行动不便的双腿,自然不会让卯星做任何农活。
听到这里,长老中有人叹息有人称赞。「原来如此啊,小主子真是个好心人,难怪主子那么疼爱你。」
小阙接着又笑。「可是哥哥常常说自己一个人在屋里无聊,都要我背他到莲田边,然后看我挖莲藕。」
「背?」有人注意到小阙已经用了两次这个字。
小阙继续说;「但是莲田里全是泥啊,所以每次我挖完藕根回去时哥哥也会沾得一身泥。因为冬天很冷,回去后我们就一起洗澡啦!屋子外面冰冷冷的,可是沐浴完后全身热呼呼的,真的很舒服!」
「什么,一起洗澡?」小关身旁的许凌突然怒吼一声,站了起来。
「一起洗澡怎么了?」小阙疑惑地看着许凌?然后想了想才说:「啊,也不能算是一起洗澡,是哥哥先洗,然后我洗。」
小阙旁边的柳长月听到这样的话,脸色也有点铁青。
当下所有人面色都不太好,唯有卯星神色自如,这个菜吃一点,那个菜吃一点,吃饱后还喝了碗甜汤,接着接过许荷泡的茶,慢慢啜饮。
小阙又喝了一杯酒,接着继续说:「那时候大冬天的,我不怕冷,可是哥哥怕冷,尤其是脚最冷。就算我在屋子里生起几个火盆,半夜火灭了后摸哥哥的脚,哥哥的脚还是冷冰冰的。后来我和哥哥一起睡,帮他暖被窝,哥哥才好些。」
「你和他睡一起?」柳长月看着小关,声音也有些冷。
「对啊!」小阙奇怪地看着柳长月。「那时你不是也跟我们住在一起吗?我跟哥哥睡一间,你和苏笛睡一间,你都忘了喔?」
柳长月脸色全黑。许久之前的事了,除了记得小阙当时烤的田鸡和他灿烂的笑脸这两件事以外,柳长月并没多记住什么。
「你和主子一起洗澡还摸主子的脚甚至同主子睡一张床!」此刻几个老人家吓得喘不过气来,有人已经压着胸口,眼前一片黑,就差没晕厥过去了。
许凌握着剑就要出鞘,卯星却说了一句:「不许无礼。」
许凌回望自己的主子,气得发狠了,虽还是严守卯星的话不妄动,但却怒道:「主子,他这是毁你名节!」
小阙眨了眨眼,不太晓得刚刚明明吃得很快乐的,怎么一转眼就唉声四起,这头呼天抢地,那头还有人朝卯星跪了下去。
「主子,这怎么成啊!那小子玷污了您,您却还收他当义弟。如此败类,当诛、当诛啊!」
卯星倒是气定神闲地道:「我都没说什么,你们这几个在这里嚎个什么劲?」
「嚎?嚎?嚎?」老人家恸哭道:「主子被带坏了啊,竟会用这等粗鄙的言词!」
许凌激动地握着剑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只要梢微一个无法克制,他就可能直接对小阙出剑。
卯星说道:「一路上小阙对我都是以礼相待,他是个温柔又贴心的弟弟,更有一副侠义心肠,若你们用那种眼光来看他,那是在折损他,也是在折损我。」
「可是……可是……」
小关这时疑惑地看向卯星,他神情无辜而单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道:「哥哥,他们是怎么了?」
接着看着那些人桌上的酒杯,又困惑地问道:「是喝酒喝太多,发酒疯了吗?我以为喝太多酒会发酒疯的只有我一个,原来大家都会这样啊!」
「你才发酒疯!」某个较年轻的长老怒道。
卯星这时凝视着小阙好一会儿,这才悠悠地道:「小阙啊……」
「啊啊?」小阙才喝了几杯酒,却显得有点呆呆的,看在卯星眼里,觉得这个弟弟真是特别可爱。
卯星说道:「长老们会这么惊慌的原因是因为……」
卯星顿了顿,小阙立即追着问:「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卯星温柔地看着小阙,轻轻说道:「其实我不是哥哥,而是姊姊啊……」
「啊?」小阙无法理解卯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简单点说,我是女的,只是因为行走江湖怕麻烦,所以女扮男装去了中原。在镇上有时图方便我也是以男装示人,这样你明白了吗?」
「什么!」这回小阙也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看看身旁的许凌,许凌眼里都是怒火,再看看其他的长老,那个跪在卯星跟前的已经哭嚎着道:「天啊、地啊、列祖列宗啊,我武陵王的子孙竟然如此无视男女之防,和个小毛贼睡在一张床上,老祖宗啊,这成什么话啊!」
小阙则是呆呆地再看向卯星,看了好一下后,不太确定地问道:「不是哥哥?」
卯星笑着回答:「不是哥哥。」
「是姊姊?」小阙再问。
卯星还是笑。「是姊姊!」
当小阙还想继续开口之时,突然右手一紧,往旁边一看,突然被吓了一跳。
只见柳长月一张脸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轻轻地朝他一瞪,然后就让他浑身都冷了起来。
「你倒是艳福不浅啊!天璧山庄上那么多人爱和你混在一起,走在大街上有老太婆喜欢你,现下又有个姊姊心甘情愿和你睡一起!」接着柳长月把他一扯,两个人站了起来,身下的椅子因为剧烈的动作翻了过去,而小阙则被柳长月拖着走,旋风似地离开了宴客大厅。
「呃……」小阙被边拖边走还是一头雾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好好的一个哥哥,突然变成了姊姊?
还有那个厅里的人,究竟是在「嚎」些什么?
要「嚎」的人应该是他吧!
哥哥居然变成姊姊了耶!
吓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