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小九高兴地回过头来,却听柳长月说道:「借一次,你便欠我一次,这样还借?」
「借!就欠你一次。」小九说罢,拉住柳长月身后的苏笛就往外跑。
苏笛被扯着跑,一路颠颠倒倒差点摔跤,他怒道:「干什么啦!跑这么快干啥?」
「我找你帮忙去认一种毒。」小九边跑边说。
「你怎么知道我会认毒!」苏笛神色诡异。
「你身上有很多奇怪的香味,我虽然闻不出来那是什么,但总知道不是好东西。」小九跑时回头看了苏笛一眼,那一眼叫苏笛打了个寒颤。
小九的眼睛像能看透人心一般清澈,苏笛觉得自己彷佛被看透了一般,完全无所遁形。
小九将苏笛拖着跑到了门口,先挥走一堆人后,连忙把苏笛推到银针面前。
苏笛在自己的鼻子要碰到银针前立即以手撑门,而后回头臭骂小九道:「你这个死家伙,明知道自己力气大还这么推我,要是害我被银针扎到中毒怎么办!」
「啊!」小九抓抓头,对苏笛使了一个道歉的眼神。他神情无辜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忘了!」
「你这家伙真是气死人不偿命!」苏笛说罢,冷着张脸转头朝门上那三根针瞧了一下。
因为银针几乎半没入了门板内,所以苏笛拿出了手绢,将其中一枝针拔了出来。
苏笛仔细看了针上的颜色,发觉针身有点泛红,轻轻嗅了嗅,然后就整个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努力在想着什么。
不过片刻时间,林逾方便焦急说道:「这针上淬的是什么毒?有没有解法?你这小厮到底知不知道?」
苏笛瞪了林逾方一眼,怒道:「什么小厮,我只给我们家主上使唤,轮不到你叫我小厮。况且大爷我有名有姓,姓苏名笛,出世多久就习毒多久。这毒我不知道难道你就知道?大爷正在想东西,你给大爷我滚开,你那张脸,看了就晦气!!」
「你!」林逾方才要发作,牟瀚海就把他拉到一边去。
牟瀚海正色说道:「现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山庄内所有人的事情。人家小兄弟正在办正经事,你这什么也不懂的给老子闪边点!」
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劫走妻女,还不被人当一回事,林逾方气得脸都青了,然而牟瀚海在武林上地位非常,他即便想发怒,也得看对方能耐如何才发得出来。遇上牟瀚海这种人,只能憋了。
小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笛,彷佛认为苏笛一定知道这是什么毒一样。
苏笛瞧了小九一眼,「哼」了声后说道:「这东西叫『万紫千红』,是由一种罕见的毒花加上一种酒和一种毒藤混制的毒药,中毒之后浑身会先发红发痒,待肌肤变紫后就直接见阎王去,而且内力越深之人毒发越快。如果你是武林高手,一碰就死。这样。」
「万紫千红?」林逾方声音高了起来。
「怎么?」苏笛瞥了林逾方一眼:「莫非林庄主也听过这名字。」
「不、不、不不不……」林逾方连说了好几个不,这几声「不」听在其他人耳里,都觉得有些蹊跷。
「有没有解药可解?」牟瀚海比较在意这个。
「没有。」苏笛直接道:「这东西据闻是清明阁杀手所用的独门毒药,除了清明阁中人,江湖上无人可解。」
小九沉吟了一下,伸手把苏笛手中的绢子拉了下来。
苏笛一吓,大叫一声说道:「你干什么啊,不怕碰到中毒吗?」
小九藉着那帕子又将门上那两根针拔了下来,伸手在地上挖了个坑,把绢子与毒针一起埋了。
「你不是说这毒江湖上无人可解吗?我怕你拿在手里不小心碰着就中毒了,所以还是先把它们埋起来吧!」小九说。
苏笛听闻小九如此解释,闷声不响地看着小九。小九被他看得奇怪,随即问道:「怎么了?」
「你哥哥不该给你取名做小九。」苏笛别扭地说:「应该取名叫笨蛋!」
说罢,又朝四周人看了一眼,接着「哼」了声,跑回大厅里找他主上去了。
牟瀚海他们几个一起往天璧山庄里头走去,边走边想着今日这事事出何因,当然有人在看了从头到尾都不对劲的天璧山庄庄主之后说道:「如今天下太平,自乌衣魔教新替教主,再不与武林为敌之后,就鲜少传出事情来。」
牟瀚海看了林逾方一眼,道:「我们这些人都是林庄主请来作客的,现下碰着了这些事,林庄主可有什么话要说?」
林逾方摇头,纵使苍白着一张脸,他仍背脊挺得直,看起来依旧是那一手将远在西南边陲的天璧山庄打造得于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天璧山庄庄主。
牟瀚海摇摇头,对林逾方感到失望。
华五脸色不好地道:「现下死一人,二十来人失踪,我七弟也尚未找到,不知是否遭遇不测。」
一直跟在他们身旁,但从未开口的致远大师此时双手合十,低声说了一句:「我佛慈悲!」
然而却在同时,风中忽尔传来几声轻笑,幽寂惨澹,彷佛在笑着致远的那声「慈悲」……
回到大厅后,所有人的话题都绕着「清明阁」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打转。
百花宴这几日被宴请来的武林中人藏宝阁内的东西想看的也看了,被林大小姐调戏的也调戏了,照理说,接着便是有人开始要离去的日子。但踏出红绳的高达死了,又有许多人失踪,事情虽然没有特意传开来,然当牟瀚海他们回来,已经有江湖同道收到消息,在大厅里等着了。
牟瀚海皱着眉头,将仅知的那些事情对大厅里的人讲了一遍。而后一群人低头讨论,声音压得极低,神色亦极为不好。
小九回到卯星身边,把事情始末跟卯星说了一遍,卯星神色也变了,说道:「莫名其妙掺和进别人的家务事里,我看这回连我们也危险了。」
小九说道:「哥哥别担心,我再去听听牟大哥有什么法子,他们都是在江湖上历练过的人,会有方法应付这事的。」
卯星说:「你留下,不用过去了。这两日若不好,我让许凌和许荷先带你离开,省得你受天璧山庄拖累。天璧山庄根基根本不稳,林逾方又是个斤两不足的,这回想藉百花宴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却没想到惹来仇家,连不相干的人都得遭殃了。」
「哥哥不走?」小九问。
「哥哥的事还没处理好。」卯星说。
「很重要吗?」小九关心地问道。
卯星点了点头。
小九转了转脖子,捏了捏手臂,在卯星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说道:「那我也不走,留哥哥一个人在这里,我可办不到。」
「小九不听哥哥的话了?」卯星道。
「是兄弟,就要同生共死的啊!」小九倚着椅背,双手环胸,同生共死这句话说得轻如鸿毛,听在卯星耳里,却重如泰山。
这晚没什么人有心情回房睡。
许凌、许荷两人是卯星的护卫,小九在明白有两人护着卯星不可能会有事之后,就走到外头去,沿着天璧山庄的外墙踩了几圈。边踩还边看着周遭树林的风景和红绳布置的位置,天璧山庄这么大,要整个封死不让人出去,若非来人众多,就是隐藏在树林里的都是高手,否则若是所有人一起硬闯出去,那些人也是拦不住的。
当他踩完第五圈再回到大门口时,在围墙上碰着了一个人,那个人静止于风中,远眺夜林,嘴里喃喃念着不知道什么。
小九靠近与他并立,说道:「大师,不去睡啊?」
致远转头见着是他,露出温和慈悲的笑容,说道:「小施主这么晚了还在此处,不也和贫侩一样?」
「嗯,」小九应了声:「我睡不着,所以绕着墙走一走,顺便看看。」
「贫侩正在为高施主诵经。」致远道。
「是不是诵完了经,就不会下地府受罪,而可以直到极乐世界了?」小九问。
「贫侩只是让高施主一路好走,至于到何地何界,并不是贫侩所能作主的。」
「大师,你说为什么武林会有纷争,会有人大欺小,会有人杀人呢?」小九问道。
「一切皆因嗔、痴、怨。」致远平静地道。
「那要怎么才能叫那些人别有嗔痴怨?」
致远微微一笑,面带慈悲:「舍得、放下。」
小九想了想,疑惑地道:「这四个字我不懂,很难吗?」
「对了悟的人简单;对参不透的人,难。」致远说。
小九又想了想,点头。「所以放不下是不舍得,放下了就是舍得。但如果对所有的人而言都简单,那所有人不就都成佛了?所以有人难、有人不难。山庄外面那些人是难,所以才无法舍、无法放。」
致远颔首一笑,眼眉慈悲。「小施主有慧心,这一役关乎多人生死,小施主一身武艺、能走却留,贫侩佩服。」
小九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呵欠说:「没什么,也就帮忙搭个手罢了。山庄里有好些个人都对我好,我义兄、越大哥、小笛子、牟大哥,还有华五哥跟华七哥,这些人我也是舍不得、放不下,所以我也难、难自己走了。」
致远还是微笑,一点都没被天璧山庄内外诡异的气氛所影响。
小九看着致远,说道:「大师会武的吧?切磋切磋几招可好,要不再这么站下去,我肯定会不小心睡着,然后从这围墙上滚下去了。」
致远说:「贫侩记得小兄弟练的是剑法。」
小九点头。「大师没带兵器,咱们以手代剑练吧!」
致远与小九二人并立于极窄的高墙之上,墙上还叠着一片过一片的细窄琉璃瓦。踩这琉璃瓦要比梅花桩更不容易,要是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瓦就碎了,所以在刚硬与巧劲之间,得要权衡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