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毁灭与重生
夏岚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娜姬阿姨走了!
小娅也走了!
他好容易才搭建起来的世界,在一瞬间崩塌了四分之三!
这距离他上次在娜姬阿姨家过夜,仅仅不过两天!
而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他想起了娜姬阿姨一直不愿提起的身世,还是那匹停在旅店不远的,该死的纯血马!
明明察觉到有问题的!明明现不对劲的!为什么没有放在心上,为什么会忽略!?
强烈的后悔感与自我否定,好像无边无际的黑暗般紧紧攥住了他。
这一刻的夏岚就头无处可逃的困兽!在自己一手打造的坚固的笼子里撕咬咆哮,撞得头破血流。
如果连家人都失去了,学习魔法、一切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如同被重物压辗般的悲怆声调,即使并非人类,蜜斯拉也能感受到夏岚在情绪上的强烈动摇。
他紧攥着失血白的拳头,年轻的面孔因为扭曲而显露出一丝狰狞。
面对声嘶力竭的蜷缩成一团的夏岚,蜜斯拉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能呆在他身旁,紧紧抱住他抖的身体,用自己不多的温暖融化他在心中筑起的坚冰。
不知何时,从夏岚的黑突然中飘出磷火一样的光点,他的尖渐渐集合出一片青色的磷光,没有任何热度与反应,仅是波动般的细微空气振动,传递给紧抱着他的蜜斯拉。
就连眉毛与睫毛都开始出青光。
魔力紊乱!?
蜜斯拉惊慌失措地看着精神恍惚的夏岚,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样下去,别说整栋房子,连同周围的打谷场和一部分树林,都会被这股突然迸出的强大能量夷为平地!
但事情并没有如蜜斯拉想象的展,随着魔法元素的疯狂集结,一个黛青色的幼影突然出现在夏岚身前。
没有五官,也没有任何实体,仅仅是一面虚幻的好像孩童般的青色影子,蜜斯拉警惕地看着这个影子,但总有种感觉在告诉她,这个影子没有恶意。
它围着夏岚盘旋了一圈后,在他的头顶上降落,伸“手”摸了摸夏岚完全被一片青光笼罩的头。蜜斯拉死盯着它的动作,强忍着没有制止它。
夏岚头上的青光渐渐向影子的“手”上收敛。蜜斯拉惊讶地看到,影子的那只“手”随着一点点附在上面青光,竟然化作好像实体般的模样。
暴乱的元素迅平息下来。
那个幼影又围着夏岚绕了一圈,接着飞出屋子,在蜜斯拉的注视下消失在白云飘渺的苍空间。
不远处被夏岚撞翻的箱子里,突然传出一个小小的咔嚓声。
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从已经变成深红色的蛋壳里探了出来,它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崭新的世界,然后就好像失去兴趣般,扭头啃起刚被自己钻破了一个洞的蛋壳。
就在这个混乱的时刻,小狮鹫更加添乱的出世了。
……
梦境毫无头绪,杂乱无章。
山谷早已被炸毁,只剩下荒凉的岩层裸露,原本苍翠的如茵绿草和潺潺溪水早就无影无踪,就连象征着魔法之力生生不息的绿荫浓密的老橡树也一棵不剩,连断株残枝都不留。
焦黄的大地似乎正哭喊着,生命亡尽。
即使是白天,乌云也一样灰得沉甸甸,黑铁般的云气翻滚涌动,千里不绝,只剩千百点营火照耀大地。那是杀戮与吞噬的颜色,在对立的山谷边,入侵者的火焰跳动,有如黑暗中窥视的眼睛。
一个庞大的战争石像倒在那条干涸的河床上,小山般的脑袋滚过一旁。石像身上布满了大片的铁皮和铜块,它那结晶岩的身躯已经破裂过好几次,只靠着一大片金属黏着一边,把大部分的石块聚合起来维持了形体。
这场战争早就过了石像能承受的压力,它对敌人最后的攻击,便是自爆,向敌人炸出自己的碎片。现在,它一动也不动的趴在地上,像是那条干河的桥。
它的一条手臂已在战斗中被扯下,丢在几百尺之外,手指抓向天空。他的主人的浮空城曾在那里指挥战斗,但现在,除了铅色的云层,那里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屹立在破败的不成样子的山谷中央,夏岚凝眉苦思。
这里是……战场?
奈瑟瑞尔的战场?
突如其来的明悟让他猛然惊醒,虚无瞬间化作实体,脚下传来踏在岩石上的坚实感,一股强劲的波动立刻扑面而来,就象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推向他,压过他,刺透他的身体,然后过境,把他留在原地。
他的周围瞬间被抽成真空,空气蜂拥而至的往这里面灌注,这阵风显然比刚才的冲击波更具威力,让人措手不及。
他一个踉跄,向前冲出两步,险些跪倒在地上,仿佛能听见全身关节抱怨的声音。在他的身上突然卷起一片烈焰,随即连人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道透亮的蛇形瞬间划破低沉的云层,天边殷殷沉闷的雷声,滚木一般轰隆隆辗过,随即一声霹雳炸响,振聋聩。
夏岚猛地睁开眼睛!
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脸色苍白,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黄豆大的冷汗顺着鼻翼滑下来,很快浸湿了内衣的领子。梦中的感觉太真实了,一瞬间,他都以为自己要被碾碎了。
“你醒了?”蜜斯拉惊喜的声音第一时间在身边响起。
夏岚摇晃了两下昏沉沉的脑袋,突然感觉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在自己手背上拱来拱去。
他低头一看,一个浑身铺满金黄色绒毛,圆滚滚的小东西正努力往他手背上爬,边爬边出呜呜的声音。
他惊讶的楞了一下,恍然想起什么。
“小狮鹫?”他用疑问的目光看着蜜斯拉。
蜜斯拉点点头,“很可爱吧?”她将小狮鹫提起来托在手心里,献宝似的送到夏岚面前。
夏岚皱眉看着这个长得好像刚出生的小狗一样的家伙,而小家伙也正用亮晶晶的小眼珠一眨不眨的瞅着他,四只小肉球般爪子蜷缩在身前,细长的小尾巴在**后面左摇右摆。
小狮鹫连滚带爬的从蜜斯拉手上翻到夏岚身上,两只强壮的前爪死死抓住他的衣领,好像荡秋千一样在夏岚胸前晃来晃去,出呜呜地叫声。
“它很喜欢你呢。除了吃东西的时候,几乎都在你身上爬来爬去。”蜜斯拉微笑地着夏岚,上扬的嘴角带着一丝夏岚从未见过的温暖气息,但可惜此时的夏岚根本没心情关心这个。
“它吃什么?”夏岚问道。
“蛋壳。”
夏岚惊讶的看着小家伙,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它既不是第一只吃自己蛋壳的动物,也绝不会是最后一只。
他不再管这个自顾自玩得开心的小东西,将视线转向窗外。
窗外朦胧地下着雨,今年夏天的第一场雨,寂寞孤廖的一如他此时的心境。
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觉到云层的厚重。
冰冷的雨水交织成铅色的幕帘遮蔽着视线,孤独、失望以至少许抑不住的绝望……正因为独自一人才能如此清楚的感受,原来自己的存在是多么的渺小。
眼睛明明是想要流泪的,但大脑毫不妥协的下达了制止的命令。
娜姬和小娅的不告而别,对夏岚的打击无疑是沉重的。这就像是一根尖刺,在不经意间,猛地刺入指甲缝最柔嫩的肉里。也许那瞬间的痛无法用文字表达,因为没有心理准备,由指甲缝传递出去的痛神经遍布全身,大脑感受到的痛楚达到了生理和心理的极点。
没有经历过孤独的人,永远无法想象孤独的痛苦。它不同于溺水时的惊慌失措,也不是**受戮时的锥心难忍。它是一种失落,好像灵魂被落在哪里的深深的失落。
寂寞的人不一定孤独,而孤独的人却一定寂寞。倘若一个人的心已经无处寄托,那么不论他身边是多么的喧哗,嘈杂,繁华,对他来说也不过如无人之境。
坐得久了,脑子也变得像窗外的雨幕一样模糊。这时,他突然想起上辈子生的一次事故。
那是去一个装修工地,带着安全帽,以为没事了,在走过的一个比较暗的转角时,只觉得脚板清凉一下,没多大痛感,拐着脚带着一块木板到亮处,才看见一根铁钉从脚底正中贯穿到脚面上来。但很幸运,没有伤到骨头。
朋友叫来救护车,医护拿绳子扎住膝盖,让他咬住一卷纱布,猛地一下连着木板拽出铁钉,血喷得到处都是。医生接着又拿出一把钢尺,不停地敲打伤口,打得他牙龈都咬出血来了。为了防止破伤风,再痛也得打,打到都不觉得痛了,脚变白了,血流了很多,反而觉得痛得有点过瘾了。
孤独也像这样,就是欠打。你使劲地打,打到不觉得痛了,反而觉得痛得有点爽,那你就不会再怕这种痛了。
他突然怀念起烟**烧到手指的感觉,这对一个已经戒烟14年的男人来说,无疑是一种艰难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