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乔亚薰总算按到电梯按键，电梯门打开，她走了进去，她是安全的，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在她没有同意的情况下，跟她一起进电梯，他是个完美的绅士。

在电梯门关上的前几秒，她看到他注视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忧伤，那道眼神让她心碎，也让她很想冲入他怀里，她差点就伸手去按开门键。

幸好她用力捏紧了拳头……

乔亚薰这几天下班的时间都很固定，同事们觉得很奇怪，因为她看起来也不像是要去赴什么约啊！她跟厉先生应该还没复合，从每天厉先生送来的花的下场都是分给公司同事就可以知道。

那她又为什么非得七点一到就离开公司呢？实在令人费解。

「乔经理！」

财务部的萧经理追上正要走出办公室的乔亚薰时，已经是六点五十五分了。

「什么事？」

「昨天交给您的那份政府公文，不知道可不可以还我了？」

这个财务部经理是新来的，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MBA，身材修长英挺，长得白白净净，很有书卷味。乔亚薰对他的印象不错，主要是自从他到公司上班以来，替公司省了不少钱。

「天！对不起，我昨天拿回家看，好像忘了带来了。」

「那就伤脑筋了，明天一早要用。」

「要不你跟我回家拿吧？」乔亚薰想也不想就这么说。七点了……她想七点三十分就到家……

「也好。」

她让萧经理坐她的车，待会再让他坐计程车回公司。

「呃……乔经理急着去哪吗？」

才坐上车不久，萧经理就战战兢兢的问，正要闯黄灯的乔亚薰紧急煞车，发出尖锐的叽——一声。

「没，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她才没有急着回去见厉擎天，没有！

「因为你开得很快——」萧经理的脸色苍白。

「对不起。」

看萧经理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模样，乔亚薰才好心地用比较正常的速度开车。

回到住处，停好车，厉擎天照常出现在电梯口，不过今天他的脸色相当阴沉。

「小薰，那是谁？」

奇怪，他今天是吃了火药还怎样，声音那么不悦，而且他看都没看她，反而像头领地被入侵的狮王，目光森冷的瞪视着站在她身边的男人。

乔亚薰顿时会意过来，这也不失一个好机会。

「我的新男友。」

「不可能。」

他那斩钉截铁的语气触怒了她。「为什么不可能？我就不能交男朋友吗？」

「我知道你没有。」

「你怎么知道——」她陡然瞪大眼。「你还继续监视我？」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乔亚薰怒极反笑。「喔。那你的手下一定能力不足，没有查到这项新资讯，萧经理是我们公司新来的财务经理，我们才刚开始交往。」

站在一旁的萧经理身子一抖，从刚听到乔亚薰说什么他们正在交往，他就已经够惊讶的了，更别提那个威严男人的锐利视线几乎要把他杀死……若不是她突然伸手捏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恐怖就要开口澄清了。

妈啊！他是无辜的啊！怎么会卷进这场莫名其妙的情侣争吵啊？

厉擎天看到小薰挽着另外一个男人，简直要气疯了，但他是个极度冷静的人，能经营一个庞大的企业毕竟不简单，他能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理智的思考。

其实只有冷静想想，就知道小薰不可能这么快就交什么男朋友，而且还故意给他看见。

「你只是想气我罢了。」他叹息。「没用的，小薰，我太了解你了。」

乔亚薰原本就不认为厉擎天可以被愚弄多久，不过她还是很讨厌他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是吗？」她冷笑。「你了解我？要是你真的了解我，你就该知道如果你再这样逼我，我就会真的找一个男朋友来气你，把我逼急了，我不会在意对方是怎样的男人。」

听到她这么说，厉擎天怔住了，那是乔亚薰第一次看到他哑然说不出话来的表情，她内心充满了扭曲的胜利感。

他颓然地叹口气，他知道有这样的可能性，也知道她有多倔强，多容易惹祸上身，之前吴子豪的事情也还记忆犹新……

「我不希望你那么做。」

「那就别再来纠缠我！」

厉擎天深情的注视着她。「如果你真的这么希望的话。」

他转身先行离开了。以往他都等她关上电梯门才肯走的，如今他却先离开了。

这回怔住的人换成乔亚薰了。

她……赢了？

赶他走赶了好多次，这次真的成功了！

她应该大笑、应该得意、应该喜悦的……可是怎么……心里空荡荡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呼吸。

「乔经理？」

「噢，Sorry，你跟我上楼拿东西吧！」

意识到还有外人子啊，乔亚薰立刻拉回神智。

而且他一定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打发，她这么安慰自己，厉擎天控制她这么多年，没那么轻易就完全放手不管。

明天，明天他一定又会出现……

她错了。

隔天，他没有出现，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都没有再出现过。

每天晚上开车回家，她都充满期待，但面对的却是满满的失落。

空荡荡的停车场，只有她一个人，再也没有人挡住她的去路，她可以顺利的搭上电梯，回到她一样空荡荡的家。

玫瑰花也没有了，烦人的电话也没有了，他就这么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这时候乔亚薰才知道，他在她的生命里占有多么大的位置，十几岁的时候，他是她的偶像，她的初恋；离开厉家以后，他是她的假想敌、努力想要赢过的对手；交往的时候，他是她的整个世界，就连分手，他也还一直在她身边等待着她。

她不知道那个咒语有没有效，至少在她看来，在下咒前跟解咒后，她的改变不大，他们的生命还是紧紧黏连在一起。

也许结合他们的不是咒语，而是想跟对方在一起的心情。

咒语的力量还不如她那天对他说的话，她叫他走，否则她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他就这么听话的走了。

就这样，没有再回来过。

或许……他也累了。

或许……他爱她的心情已经消磨殆尽了。

而一旦没有了感情，两人之间的联系也就断了，从最亲密、最不可分割的两个人，变成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一个转念，乔亚薰突然疯狂的想念起厉擎天，每分每秒、无时无刻，工作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她总是好想他，想得受不了。

思念折磨人——她到现在才深深体会那是真的。

周遭的人都明显感觉到她变瘦了，变犹豫了，以往那个总是干劲十足、野心勃勃的乔经理，现在却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

这天朱静媛找乔亚薰吃饭，约在上次见面的饭店，一看到乔亚薰的样子，她吓了一跳。

「亚薰？你是亚薰吧？天啦！你怎么瘦成这样？」

乔亚薰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

「是因为工作太累的关系吗？哎呀，早就跟你说别这么拼命了，像我一样找个好老公嫁了就好了。呐，我帮你介绍男朋友好不好？我认识很多——」

「不用了，我很好。」她抬手，阻止好友继续这个话题。

「不，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究竟怎么了？」

乔亚薰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从何开始讲起。

「之前不是传出你跟那个厉家的厉擎天在一起吗？那个人又帅，能力又好，家世更不用说，是上流千金最想要交往的对象……咳，是不是你们……」

光是听到「厉擎天」这个名字，她的心就好痛，乔亚薰苦笑着想，自己真的病的不轻。

「我们分手了。」

「嗄？」

「是我提的。」

「噢，」朱静媛看来似乎松了口气。「那你应该不会太难过才是。」

错了！乔亚薰想，不过没说出口。

「对了，上次就是在这里，你突然抛下我走掉，有够坏心的，不管，今天这顿让你请。」

朱静媛看出乔亚薰心情不好，想要转换话题，可是她没想到她这么说，反而勾起乔亚薰的回忆。

那时，她看到他站在那里跟员工说话，她无法忍耐的朝他飞奔而去，他不但没有露出被打扰的不悦，反而像是早预料到这种情况似的将她带走。

之后他们就在一起了，那段不可思议，甜美的时光……

如果他现在出现的话，她能不能再次奔向他？

他会笑着将她抱入怀中，还是冷冷的问她要干什么？是她先说分手的不是吗？

光是想象他的拒绝，她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没有一丝光亮的漆黑暗狱中。

好痛苦……痛苦到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给切开，把属于他的所有记忆给刨去。

她不要再想他了、不要了……

好难……好难……

「亚、亚薰！」朱静媛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听起来不真切，就连他的脸看起来也不真切。

「亚薰你怎么……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讲错话了？」

朱静媛等于使用拖的，才把乔亚薰拖到晚会现场。

乔亚薰的情况吓坏她了，从上次在饭店看到她流泪以后，朱静媛就三不五时来找她，抛下新婚的丈夫，开导失恋的友人，说起来她还算是挺有义气的好朋友。

「欧洲商会的年度Party，很难拿到邀请卡耶！你就个我一起去嘛！」

乔亚薰对那种派对向来没有兴趣，更别提此刻的她，根本没有那种心情。

「你就当陪陪我嘛！我都帮你准备好了，礼服、造型师，你给我一个下午的时间，全部都可以搞定了。」

「不去。」

「别这样嘛！你想想看，你们家做房地产的，也需要吸引一些国外投资客不是吗？多接触也等于多给自己一点机会嘛！」

乔亚薰本来想对她说公司用不着，可是一抬头看到朱静媛哀求的大眼睛，她就不禁心软了。「……好吧。」

「耶！」

朱静媛的欢呼对应着乔亚薰的苦笑，她不由得心想自己的状态到底有多糟，竟然会让朋友担心成这个样子。

欧洲商会在台湾历史悠久，而且欧洲也是重要的贸易伙伴，所以每年的派对通常都会吸引许多国内大企业的龙头来参加。

乔亚薰在露肩礼服外披上一件披风，她今天照镜子时才发现自己锁骨好突出，好像真的瘦了许多，看来友人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跟朱静媛来到会场，她被她拉着去见一堆人，朱静媛从小就在这个圈子长大，认识的人自然不少，但乔亚薰却只是觉得很累。

「我先去旁边休息一下。」朱静媛跟一个许久不见的国外友人聊得正开心，乔亚薰对她交代一句就悄悄离去。

她本来打算要离开的，这样的衣香鬓影、品酒跳舞的场合让她头疼，可是正当她准备往大门走的时候，一抬头，她看到了厉擎天。

他没有注意到站在角落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