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呜……呜……」
蒙在被里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好不凄惨。
已经过了许久的时间,她还是哭个不停。
柏嫣蓉抱著枕头痛哭,甚至把它当成是黎杰不时痛揍几拳,以泄心头之气;然后再物尽其用的拿来擦眼泪、擤鼻涕的,那个枕头肯定已报销成一个湿枕,而且还可以拧出一盆水,那是毋庸置疑的。
「嫣蓉……」
忍不住,再加上万分不放心而跑来看她,没想到看见的会是这番情景,黎杰不禁一怔。
拉了拉被柏嫣蓉卷成蛹状的棉被,黎杰惶然问道:
「嫣蓉,你在哭吗?」
「废话!这种声调不是在哭,难道是在笑呀!」
哇!好浓的鼻音,显然真的哭得很惨。不过,还好,回答得清楚明白,没有歇斯底里,幸好!
「嫣蓉,起来,别哭了!」黎杰心疼的哄著?
「呜……不要你管,走开!」闷在被里的声音不大,却仍清晰可闻。
「怎么了?」天!这人蛹卷得还真密实,居然半天都拉不开。「谁欺负你了?」
「还有谁?就是你!」棉被终于被扯开,柏嫣蓉一下子无处可藏,再加上黎杰自然为她张开的双臂,她想也不想,一头就埋进他厚实的怀中,再继续她的抱怨:「就是你欺负我!」
「我?怎么会?嫣蓉,我刚刚又不在,怎么可能会欺负你?」
「就是因为你刚刚不在,要不然……呜……要不然我也不会被欺负!」
早年丧母,还有一个随时都会给她惹麻烦的赌徒父亲,其实柏嫣蓉早已练就了一身独立坚强的个性,且向来都不爱哭;即使知道父亲赌输了一切,让她因此一无所有,她虽是伤心欲绝,却也没有如此悲惨的哭过。
但这次,说不上来为什么,不过就是黎杰不在身边而已嘛!再加上听说他召舞伶陪宿,她竟然就觉得孤单无比。
一股撕裂般的痛心,竟逼著她的眼泪忍不住决堤。
其实黎杰召不召舞伶陪宿,照理说跟她这个契约新娘无关,且明知苏玛娜那个女人没事跑来对她嚼舌根,外加生是非,根本就是故意的;但不知怎么地,她就是忍不住那发自内心的痛楚,与不断流下的泪水。
「苏玛娜来过了,是不是?」黎杰猜测。
「嗯!」唉!又鼻塞了,而原本拿来擤鼻涕的枕头不在,眼前有黎杰这个罪魁祸首的衣衫,她自然顺手的拿来充当擦拭的工具。
「她对你说了什么?」他的语气冷肃,让人一听就知道他在生气。
「没有!」哭都哭过了,实在不想承认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关系,那多丢脸!
何况她本来就是黎杰权宜之计下的契约新娘而己,有什么资格管黎杰每晚有几个女人陪宿?
另外,苏玛娜这样说她也不算错,反正她一向都有自知之明,自己的长相平凡,只是她态度令人厌恶、口气让人不爽罢了。
「没有你为什么会哭?」苏玛娜心高气傲、舌毒嘴利,他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要不他也不会想先设防。
在知道苏玛娜派人在监视他和柏嫣蓉的时候,他刻意对她表现冷漠、疏离与不在意;原以为自己这样做,就能免去苏玛娜对她的特别关注,进而不会来挑衅,至少他不在的时候,不要来找麻烦,甚至是伤害她。
没想到他还是错估了苏玛娜的骄蛮,和她超重的妒忌心。
「我……」柏嫣蓉觉得自己很丢脸,不想说。
「说!」
「说就说嘛!你好凶……」柏嫣蓉小声的抗议,忍不住委屈的又想哭。
「我不是凶,我是急,你明白吗?嫣蓉。」吻去她才刚滑下的泪珠,抱著她,他喜欢这种亲密的充实感。「我不想你受伤害,更不想你受委屈,看著我,然后告诉我,苏玛哪对你说了些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啦!只不过是我睡不著,想去找你……对不起!黎杰,我知道你这趟回国是有许多事亟须处理,我不是故意要找你麻烦,只是……」她该告诉他,她只是因为孤单害怕这种微小理由,就想去找他吗?不知道会不会被黎杰以她没资格当他的最佳拍档为由而送回台湾?
她不想回去呀!
「没关系,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他的语气有著不自觉的宠溺。
反正刻意的疏离,也无法防治苏玛娜对嫣蓉有意的荼毒迫害;接下来的日子他也不必麻烦的将她推离身边,反而是教自己牵肠挂肚罢了。
「真的?你不会嫌烦?」她没有忘记契约新娘的第一条款,就是尽力扮演好他所要求的角色,不能给他太多牵绊。
可她现在想的却全都是待在他身边,这……
「不会!」他承诺似的道,顿了下又说:「嫣蓉,苏玛娜没对你动手吧?」
「没有动手,只是动口。」
「动口?」
「嗯!她说你是苏丹的二王子……」
「这个身分我早告诉过你了呀!」当初告诉柏嫣蓉这个他早就弃置已久的身分,并不是要彰显自己的尊贵,而是想她明白他此行的目的,与她将扮演的角色罢了。
「嗯!」柏嫣蓉点头,续道:「她说我既没有美貌,也没有好身材……」她不由得愈说声音愈小。
要说把自己形容得这么差劲的话,她简直无颜见人了。
「没有美貌,也没有好身材?是吗?我看看。」黎杰抬起她的脸,假装仔细的打量起柏嫣蓉来。「脸蛋就是脸蛋,白里透红、嫩如仙桃;五官也恰如其分的摆得好好的,满顺我的眼呀!不过……」
「不过什么?」
她明显被黎杰小心翼翼且呵护的捧在手中,再加上被钜细靡遗的评论,柏嫣蓉的心早已忘我的跟著起伏了。
「眼睛哭得有点红肿。」轻抚著她眉眼的指尖,全透著黎杰的爱怜。
「还不都因为你!」
「咦?这嘴噘得是稍高了一些,不过倒是顶方便的。」黎杰像是自言自语,眼底却窜过一抹诡芒。
「方便什么?」柏嫣蓉天真的问著,却不知这种仰脸的姿势,早巳扰得黎杰心荡神驰;再加上她那种企盼的眸光,自然也就变成了另一种诱惑。
再也忍不住,更不想再压抑自己,黎杰猛然吸了一口气,猝不及防的低头攫住她的樱唇,将体内翻腾的欲望传进她口中……
「你……」柏嫣蓉被吻得晕头转向,一口气都还没喘上来,黎杰的话又在耳边轻响起--
「瞧瞧这纤秾合度的娇躯,多契合我的身体;还有这小蛮腰,刚好适合被环在我的臂弯;还有这大小适中的胸部--」
「住手!黎杰,你住手,你不可以随便乱摸我!」
这该死的黎杰,说话就说话,干嘛要动手动脚的,害她一颗心随著他的手所到之处,硬是失序的狂跳。
「我哪有?是你对自己没信心嘛!我只好用我的手当尺量给你看啰!」
「我不是对自己没信心,只是……」
「只是怎么了?」黎杰关心地问道。
只见她刚刚还布满红霞的脸,怎么才一眨眼之间苍白尽现?
「苏玛娜说……说你召舞伶陪寝。」哇!她不想说的呀!她慌乱的低下头,不好意思看他。
这才是她真正生闷气与哭泣的主因。
「你相信?」抬起她低垂的螓首,他不想她逃避。
「我……」她是不想相信呀!而且还是一千、一万个不愿相信,可是……「我不知道!」最后她说。
「嫣蓉,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你相信了苏玛娜的话。」
「不!我没有相信,我……」一抬眼,便撞进他充满不悦且严肃的眼瞳里,柏嫣蓉不禁有点心虚。
「既然你没有相信,又怎么会哭、会伤心呢?」
「我只是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在他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注视下,她不禁结巴起来。
「身体不舒服?」黎杰伸手抚著她如缎的黑发,然后将她拉向自己。「嫣蓉,不是只有你的身体不舒服,我的身体也一样不舒服;只是你的不舒服叫妒忌,而我的不舒服叫生气。」
他温柔的钳制住她的后颈,将她原本想逃避且埋入他怀里的螓首,镇定在离他不到五公分的距离,让她清楚看到他布满欲望的神情。
「黎杰……」她被他的语气和动作震得屏气凝神、双颊绯红。
「嫣蓉,你听著,我没有召什么舞伶陪寝。」他把搁在她腰上的手收拢,让两人贴得更近。「我只想要你!」
「我?黎杰,你别再靠过来!」她瑟缩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更被他迷人的气息弄得心慌意乱。
「嘘!嫣蓉,别说话……」他沙哑的说著,胸中充塞著澎湃的欲潮。
「可是苏玛娜说--」
「永远别理她的胡说。」他斩钉截铁地道。
「可是……」
「嫣蓉,如果我有了别的女人,此刻怎么会有空来这里?」吻了一下她的俏鼻,他安抚的诱哄。
「也许是你比较……比较……」老天!苏玛娜对她下的毒还真深!
「勇猛、强壮?」接下柏嫣蓉的话后,黎杰又诱惑道:「你何不自己试试?」
「试?你--唔……」
不理会柏嫣蓉的错愕,一记狂野的强吻,像是在惩罚她的多话,又像是不让她有任何退缩,复温柔得令人沉醉。
在他勾魂摄魄的唇中,她几乎要软成一滩春水。
被动的环抱住黎杰,她感受到他阳刚的线条与强健的体魄,有些讶异他的胸膛软硬适中,且带著美妙的弹性,最重要的是她感觉舒服极了。
这就是她寻觅已久的天堂吧!她想。
双又手轻轻的褪去她的衣服,黎杰的嘴也没闲著,他的吻随著指尖的探险跟进,从她的唇来到她小巧却饱满的椒乳,跟著再往下探去,激情一寸寸地将他淹没……
「柏嫣蓉,看样子你的日子过得还挺惬意的嘛!」苏玛娜语气发酸的说,她就是看不爽情敌比自己快乐。
瞧她那副边摘花边哼小曲的模样,她只想毁了她的好情绪。
刚刚进门时,她竟被一些不长眼、认不出她是储妃的看门狗给挡住,虽然在她用身分强压后得以放行,她还是被搞得一肚子火,所以一看到柏嫣蓉的自得,她更加愤恨。
又是苏玛娜!
唉!真是的,一大早不过是想在这种满百花的别苑摘些带露的花朵回房插,怎么又碰上这只带毒的蜜蜂,真是扫兴。
「喔,是你呀,早!」即使讨厌,柏嫣蓉还是决定保持好风度。
「嗯!」苏玛娜从鼻子重重的喷出不悦的音调。
柏嫣蓉不由得蹙起眉头。她可能又不安好心眼了。
「最近,每晚都睡得好吗?」明明是句极普通的问话,但从苏玛娜嘴里说出来,倒像是责备她不该睡太好的意思。
「好。」每晚都有黎杰相陪,做爱做的事,会有什么不好?
虽然有时半夜她睡沉后,黎杰总会离开去处理事情,但最重要的是黎杰说爱她,这让柏嫣蓉变得好开心。
想到和黎杰夜夜缠绵,她的一颗心不禁加速跳动,娇颜也跟著染上霞红。
「看样子,你真的很快乐。」苏玛娜小小声的说话,不像是对柏嫣蓉,倒像是在自言自语;但那双充满妒忌的眼,却是毫不隐藏的直瞪著柏嫣蓉,看得她心底直发毛。
柏嫣蓉不想再理会她,直起身转身欲走。
倏地,苏玛娜大喝一声:「你要去哪里?」
「对不起,我花摘好了,想回房去。」柏嫣蓉不好意思直说是想避开她。
只因苏玛娜美则美矣,但实在是阴沉得可怕,即使现在她站离她有五步的距离,还是觉得周身泛凉,冷极了!
「是谁说你可以摘我的花?」她说话的语气,好像柏嫣蓉是犯下滔天大罪般。
「是黎杰说这些花是他种的,如果我喜欢,随时可以来摘。」
这是黎杰专属的别苑,不是吗?
自从那天晚上她被苏玛娜骚扰后,第二天一早,黎杰就让她搬进别苑,他说过,在这里她可以安全的自由活动,不会有闲杂人等打扰,所以她刚刚才会那么优闲自在的边唱歌边摘花。
「没错!花的确是黎杰种的,但他不在的这几年却都是我在照顾的,所以我不准你摘,把花放下!」
苏玛娜气愤的怒吼,强烈的妒忌黎杰对柏嫣蓉的特别,更因为柏嫣蓉捧著带露的玫瑰,站在微风中的矫美模样,严重的犯了宫中不得有人比她美的大忌。
「不要!」柏嫣蓉微退两步,摇了摇头,「我好不容易才摘下来,我不要放下,而且是黎杰允许我的。」
「少拿黎杰来压我,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违抗我的命令?」苏玛娜最记恨人家挑战她的权威,偏偏柏嫣蓉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她的命令,她的脸色也因此益发铁青,
「我不是违抗命令,而是你无理取闹。」柏嫣蓉据理力争。
「大胆的死丫头,你居然敢骂我无理取闹?好,看我怎么对付你!啊--该死的,你竟然敢用玫瑰花刺我!」
苏玛娜原本挥向柏嫣蓉的手倏地缩回。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突然打过来,我……」
她不过是潜意识捧起自己手中的花,阻挡苏玛娜欺身挥过来的手而已,哪里会想到那么多?但是看到苏玛娜的右手沁著一滴滴触目的血珠,她的心不禁也跟著慌了起来。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你故意用花刺刺我!」她含血喷人的功力果然高超。
而苏玛娜身边的侍女则如杀猪般的尖叫起哄,顿时原本静谧怡人的花园,这会儿不闹烘烘才怪。
「救命呐!杀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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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才上个厕所,就被花园里传来的叫声吓得差点没跌下去的小菊,想到王子宝贝的嫣蓉小姐可能出什么意外,顾不得衣服是不是有拉整齐,急忙往花园里冲,嘴里也不忘祈祷--
天!她可是奉命伺侯嫣蓉小姐的小侍女而已,王子的命令还言犹在耳,不得让小姐有任何损伤,她可不能出什么差错呀!阿拉保佑!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跑得差一点没气的小菊,气喘呼吁的问。
「小菊……」柏嫣蓉一时还有一点回不了魂。
不过,她之所以怔愣,并不是被苏玛娜的举止吓到,而是被她的贴身女侍那仿佛是高十度的尖锐嗓音,给震得差一点耳膜破裂。
「小菊,还不快去找黎杰王子来,这女人用花刺?得我满手是血,你没看到吗?」
「呃!」
一个是王子心上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储妃,小菊还来不及细想要怎么做才能两边都不得罪,一只血手突然伸到她眼前,小菊猛地一惊,昏了过去。
「小菊!」
柏嫣蓉急著想扶住软倒下去的小菊,一时忘了手中还捧著带刺的玫瑰,因此也被扎疼,但是她顾不得手,即时扶住小菊。
「出了什么事?」
倏地一声大喝,黎杰人未到声先到。
才刚拜访、也安抚完想叛变的酋长回来,就接到属下的通报,又因事情跟柏嫣蓉有关,他连马都来不及下,就一路策马赶到花园。
「杰,你来得正好,你带回来的这个疯丫头,竟然用花刺刺得我满手鲜血,好痛!」
先奔向黎杰刚下马的身躯,苏玛娜眼眶含泪,说得楚楚可怜,而那只血手自然又举出来作秀一番。
为了加强柔弱形象,她轻移两步,算准恰恰好的距离,那柔弱无骨的娇躯跟著一软,刚好跌入黎杰的胸怀。
这一招,逼得黎杰要不接下她软倒的身子都不行了。
「苏玛娜!」
「杰,我的手好痛、头好晕,全身都无力,可能是失血过多,请你先送我到你的寝宫休息一下好不好?那儿比较近,我真的好不舒服。」苏玛娜故作孱弱的央求,那模样任谁都无法拒绝。
「嗯!」黎杰依言抱起苏玛娜。
偎在黎杰的怀里,苏玛娜温驯一笑,满意的闭起眼睛,让原本就蓄满眼眶的泪水怡好滑下。
直到黎杰抱著苏玛娜转身离去,还抱著瘫软的小菊、且一直都插不上嘴的柏嫣蓉,就像遭雷击一样,一动也无法动。
黎杰对苏玛娜的温柔,令她好心痛、好心痛,尤其看见他抱住她时,心中的那股酸意,简直就像巨浪般欲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