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阿满。”

谁在叫我,我正在睡。

原本黑色的房间,有扇窗通往外面。“刷──”地声窗帘被拉开起来,耀眼的光线射入,刺伤我的眼。

谁蹑手蹑脚地走到我身边来,趴在我耳边低语。

“我知道医生想干嘛了──”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唉,你快醒醒啊,怎么都叫不醒咧──”她用力摇着我。

我很困,真的很困。我想这么告诉她,但是眼睛却睁不开来,只能躺在柔软的床垫上面,使不上力。

“我没有办法待在这里太久。”她着急地说:“要是让医生发现就糟糕了。”

“阿满、阿满!”她不停摇着我。“快醒过来!”

“刷──”地声,窗帘又被拉起来,光消失了。

“草莓,不是叫妳乖乖地待在自己的房间吗?”

我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调好象是我的,却又不太相似。

“你要让阿满睡到什么时候?”

“等我安排好一切,自然会让他醒来。”

当男人出现,黑暗的房间里又恢复宁静,没有半点声音,只有柔软舒服的床垫与散发香味的蓬松枕头,勾引人往梦乡堕落。

“那阿翔怎么办?”遥远的那头,我听见熟悉的字眼。

阿翔怎么办?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三天早上。

厨房里有洗碗盘的声响,奈奈收拾好书包后,进到房间里来探视我。

她带着口罩,看起来没有生病的迹象。

“早安爸爸。”她叫了我一声,“我要去上学了。”

我点点头。今天喉咙好象没那么痛了,于是我开口问她:“妳没被传染感冒吧?”声音经由喉咙出来时,连轻微的震动都会使得喉部疼痛。

“我们学校有打感冒的那个针,所以不会感冒。”她说的是流感疫苗。

我再度点头,她说过再见后就出门。而后魏翔走进来。

“好点了吗?”他端了碗稀饭放在床头,然后将我扶起来。

我将就地吃了几口,然后吞下药,又躺回床上休息。

他吸了吸鼻涕,跟着将没吃完的东西端出去,在厨房里又咳了几声。

我突然想起昨天好象做了一个有关他的梦,但梦见了什么,却在吃过饭之后忘得差不多。闭上眼,我不停地想着,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我一起遗忘在那个梦里,但无论多么努力,空白的脑袋里仍是没有想出个答案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走进房里,见我眼睛还张着,颇是惊讶。

“你不睡吗?”他问。

我摇摇头。“都睡两天了。”

“那……”他手里拿着一本杂志。“那我待在这里陪你,时间到再叫你吃药。”他坐在床边地毯上,笑了笑,安静地翻起他的杂志来。

这两天不是在客厅,就是在房间,我可以听见他翻书或看电视的声音,但他又细心地不弄出太大的噪音,睡着的时候知道有人顾着,老实讲我睡得颇安稳。

他总是看着发型杂志,或许跟他的工作有关。

“都是日文的,看得懂吗?”我问。

“看不太懂的时候就用猜的,反正也只是一颗头。”他抬起头来和我说话,我们的视线平行,他的眼底有着笑意,彷佛有什么东西让他很开心似地,认识他以来还没见过他这样子。

“你在高兴什么?”我忍不住问。

“有吗?”他说。嘴角上扬。

“嗯。”

“如果有的话,大概也就是这几天都跟你在一起吧!”他继续翻着杂志。“虽然你一直睡,不过你生病的时候不会发脾气,我觉得我们就像回到以前一样。”他一直笑着,嘴角的笑意大概只有我发现。

“我对你这么糟,还朝你拳打脚踢的,你干嘛要留下来找罪受?”

“跟以前被兔子打的伤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我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就好了。”

魏翔的话不知怎么地,让我胸口些微刺痛。

又过了一阵子,他拿下我头上的毛巾去浸冰水,弄得一双手冰冷冷地回来帮我敷额头。没有间断的辛勤举动,没有埋怨自己也是病人,我凝视着他,刺痛的地方整个紧了起来。

他说我以前曾经爱上过他。

那么我知道我可能是因为什么而爱上他。

我向来就无法抗拒对我好的人,无法抗拒想温柔地对待我的人。

“阿满,你睡了吗?”

翻书的声音停止,床边的人动了一下伸出手来,冰凉的掌心停在我脸颊上。“还是好烫,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退烧呢……”

我听见他忧心的声音。

十一月已经有些冷,我了一下醒来,发觉魏翔已经不在。

嘴巴有些干,但床边没有水,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地从床上站起来,往房间外头移动。

客厅里电视正小声响着,魏翔整个人塞在榻榻米上那个小暖桌底下,全身卷了起来,看来十分冷的模样。

我这才想起病的这几天都没管过他,奈奈也没把家里多的棉被拿出来,他该不会就这样在客厅暖桌底下睡了两天吧?客厅只有三叠榻榻米大,被他这么一睡,就整个挤满了。

转开水龙头,用杯子接些水喝过以后,我撑在厨房喘了一下稍作休息,才又回到魏翔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将他摇醒。

“怎么了?你怎么出来了?”他揉着眼睛,从暖桌里爬出来。

“你一直睡在这里吗?”我难以置信地问。

“嗯,奈奈有说要我去她房里睡,我觉得不太妥当。”他说。

“那你也不能睡在暖桌底下。”

“因为晚上很冷……”他打了个呵欠,但呵欠才打到一半,就开始咳嗽。

“到我房里打地铺好了。”我啧了声,头痛得要命,还得为这家伙晚上睡哪里烦恼。“衣橱上面有干净的棉被,去拿下来铺。”我告诉他。

“这样不会为你带来不便把?”他问。

“不会。”我回答他。没人在睡暖桌底下的,那太不健康了。

他又扬起嘴角,我看了眼,便回房里去躺着休息。

睁着眼凝视天花板时,他的轮廓落在我脑海里,一直萦绕着不肯散去。

他笑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我做了什么让他值得开心的事情吗?为什么只是对他好那么一丁点,他却像拥有天大的快乐一样。

魏翔动作迅速地打开衣橱,从里头要拉出棉被,但衣橱里我塞了太多东西没整理,他一扯,一些杂七杂八的就霹雳啪啦地全掉出来。

地上散落着我从来没印象的书和杂物,我本来想睡的,却让一本有着粉红色封面的书本给吸引了注意。

魏翔也发觉到了,他拿起来放在手中,而后我努力由床上爬起,从他手里将那本粉红色书皮的厚重砖块本子抢走。

“那是……”他看着我。

“是草莓的日记,这不能给你看。”将日记本压到枕头下,我若无其事地又躺回原处,但刚刚冲出去抢书的举动让我头昏眼花了好一会儿,病人果然不能逞强,我晕得都快吐了。

“嗯,我知道!”魏翔没想太多,他收拾好地上的杂物后,跟着在我的床旁铺好被子,钻进去,咳了两声。

“阿满。”他叫。

“什么事?”我皱着眉头,棉被里传出来的声音很闷。

“棉被没有客厅的暖桌暖和。”他朝着我说:“如果半夜睡一睡,你发现我爬上你的床去,那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日本的天气真的很冷,所以我希望如果真的那样,你能将就抱我一下给我温暖。”

“少得寸进尺。”我冷冷地告诉他。

他笑了声,床下响起杂志翻页的声音。

会开玩笑了,适应得很好嘛!我啐念着,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劲,才搞了这个瘟神回来同住。

感冒差不多要好,已经是豪斯登堡回来后第五天的事。

大哥偶尔会打电话来,说的也不过是阿爸就要死掉,我怎么还不回家看他最后一眼这些老话。我晓得大哥是开玩笑的,自然也就敷衍过去不认真响应。

魏翔手底下到日本进修的员工们已经先行回去台湾,就留他一个老板在日本新宿,过着无业游民般的生活。

星期六早上奈奈不用上课,我没有调闹钟,就这么一直睡,但屋外的电铃持续不停地响,一声接过一声,无休止地连邻居都想吵起来般不愿停止。

我醒过来,拖着疲惫的身躯翻身下床,哪知却踩到某种不知名物体,定睛一看,才发觉是魏翔。

“呃。”床底下睡得正好的魏翔被我一踩,也醒了过来。

“抱歉。”我打了个呵欠,跨过魏翔急忙去玄关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良智,我摇头,她就是爱大清早来打扰人家的好眠,让全世界的人都陪她一起早起才高兴。

良智脱下鞋,很自动地往客厅走去,然后将手中的包袱放到桌上,仔细的一个结一个结打开。

我关上门跟着走上去,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妈,您今天还是这么早。”

“不早了,都快七点了。”良智说着将一幅幅相亲用的相片摊放在我面前。

“这是干嘛?”我傻眼。

“婉婉也过世两年,你是该时候为自己打算打算。”良智公式化地说着,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是我问过很多户人家才帮你挑出来的对象,你选一个看得上眼的吧!趁早结婚,你还年轻,多生几个孩子没问题。奈奈就让我来帮你带,这样对你和她都好。”

“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意思。”双手环胸,对于良智这种无礼的要求我真是受够了。“奈奈是我的女儿,就算以后我真的再娶,她也还会跟在我的身边。”

“你怎么就是那么固执。”良智指着相亲照片。“你要女儿,自己生一个就好,我都做到这个地步替你找对象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把奈奈还给我。”

“妈,现在无理取闹的人是妳!”这个老太婆总是有理说不清。

魏翔从房间里走出来,尚未梳洗的他那颗自然卷的头蓬乱得像鸟窝一样,他穿了件我的外套冷得直打哆嗦,虽然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但还是直接地就往我身旁坐下。

“这个人是谁?”良智看了魏翔一眼,对魏翔乱七八糟的样子看不入眼。

“我朋友。”我说。

魏翔含糊地说了句:“妳好。”睡眼惺松地抓了抓头发。

“如果你不选,那我就替你作主。”良智收好照片,站起来准备离去。“下个礼拜我会带女方来和你见面,约定的地点到时候会打电话通知你。你最好穿的得体一点,别丢我的脸。”

“我不可能去。”我斩钉截铁地回决良智,结婚又不是办家家酒,哪有她说去找就去的。

“说到底你就是不肯把奈奈还给我。”我的拒绝让良智脸都绿掉。

“没有什么还不还的问题,奈奈是我生的。”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告诉良智。

“奈奈根本就不是你生的,你别装傻了。”良智冷冷地看着我。

“妈,妳在说什么?”她的话让我呆住。

“我从一开始就反对婉婉怀着奈奈嫁给你,婉婉说你什么也不计较,但我才不相信。奈奈还那么小,只要想到你可能会对她做出你爸曾经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情,我就一刻也不想把奈奈留在你身边!”良智用冷淡而没有温度的神情看着我,那带着鄙视的眼神一如以前她曾经加诸在我身上的。

她冷漠的目光让我的胸口疼痛起来,我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请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奈奈是我的孩子!”我对良智重申。“请妳出去,这个地方不欢迎妳!”

“我要将奈奈带走!”良智的态度坚定。

“出去!”我态度坚定地望着她,“请妳出去!”即使不喜欢她看着我时那种冷漠的神情,我仍然迎向她的目光。

良智还是坚持不肯走,最后是我受不了,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到门外,而后紧紧将门关起来。

门外的良智仍死命按着电铃,她拍打着门,不停地叫着奈奈的名字。

在房里睡着的奈奈皱着张脸走到客厅来。“阿嬷来了吗?好吵喔!”

我将奈奈抱进怀里,摀住她的耳朵,不让她听到良智在屋外弄出来的可怕声响。

当我抬起头,魏翔正凝视着我。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

“奈奈是我的女儿。”我从来没怀疑过这个事实。

奈奈是我从小捏捏捏,慢慢捏才捏得这么大的,血脉相连的关系作不了假,奈奈就像我心头肉一样,只要受点伤,都会让我心如刀割。

这样她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女儿。

“她想要奈奈也不能说这种谎诓人,这实在太扯了。”我说。

魏翔不响应,只是笑了笑。

他的沉默让我感到些许不安。

我忘记了很多东西,从我完整地成为一个人起。

我认为那是正常的,因为不好的记忆不需要被想起,除非它们不甘被遗忘,非要重新回到我脑海里不可。

记忆的片段不连贯我习以为常,因为自小患的那种病,分裂出去的人格让生活碎得像打破在地上的玻璃,四散的玻璃片拼凑不回来,如今看似完整的我身体里面,仍存在太多没填补上去的空洞。

我记得草莓、佐弥、兔子、医生,却忘了个魏翔;我记得养父曾经对我反复虐待,却忘了那些过程与内容;我记得我很爱我的妻子婉婉,却记不起奈奈出生以前我们是怎样相处。

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天醒过来,我成为了我,有一个妻子,一个女儿,一个幸福而快乐的家庭。

我无意追根究底找寻答案,因为拥有婉婉和奈奈的我很快乐,对我而言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过去的记忆再也不重要,那些都是可以舍弃的。

但如今,像垃圾一样被扔在角落的记忆想要回来,穿透我看似平静美好的生活,浮现表面。

这天,良智又来了,她不停按着电铃,按完电铃又拍门板。

我原本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但却因无法忽视她的存在,而走进浴室里洗澡。打算以莲蓬头的水声与浴室墙壁的屏障,来淡化那些声音所带给我不愉快的感觉。

只是洗了个澡出来,良智仍在外头。

“烦死了,到底想闹到什么时候。”我皱起眉头。

魏翔剥着暖桌上的橘子,慢条斯理地吃着。

我拿出吹风机吹头发,风口往头上,也往耳朵。噪音僵持着,我头痛欲裂。

他跟着开口:“要不要吃橘子?”

没回答他的话,因为我听不清楚地在讲什么。

裸着上半身,没擦干的水珠沿着胸膛往下滴,在裤子的松紧带处被棉质布料吸附。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嗡地响,头发被我吹得都产生焦味。

魏翔看不过去,拉掉电线。

“你干什么?”吹风机的小型马达一停,良智按电铃的声音马上就清楚起来。

“你的头发快着火了。”他拿着一瓣橘子放在我唇边,抵着我的嘴。

“我不要。”又将电源插上,我才开口,他就顺势将橘子瓣塞了进来,手指探进我的口腔里,指节碰触到我的牙齿。

“你的嘴唇很好看。”缩回手时,他的手指滑过我的唇。

“你真的很烦人。”他的语气太过暧昧,而我被良智闹得头很痛。

“穿成这样,会令人很想碰你。”他说。

“我进去穿衣服。”打了个寒颤,正要起身时,魏翔的手伸过来捉住我的手。

吹风机掉在榻榻米上不停作响,他的身体横过来,将我压在下头。

“我现在没有感冒也没有勃起,你不用替我擦身体也不用帮我解决生理需求。”我将目光别开不去看他的脸,只是死盯着吹风机。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亲吻了我的嘴唇。

我不肯张开口接受他的深吻,推他几次也推不开,屋外的电铃和拍门声仍不停地响,这一切都让我好烦躁。

那个吻沿着胸膛往下,虽说没有意思,但魏翔都还是很成功地挑起我的欲望。这两年来都没发泄过的身体在他缓慢却有节奏的抚弄中燃起情欲。

我的脑袋分成两边,一边理智地喊着:“停止,快停止,两个男人这样搞下去像什么。”一边却舒服地说着:“让他替你解决生理需求也没什么不好的,上次感觉不就很好吗?”

魏翔的舌头划过草丛,舔舐着我尚未完全勃起的分身。我的裤子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双脚被以极大的幅度打开,光着的屁股就这么贴在榻榻米上。

“伸进去可以吧?”他问。

“什么?”我紧闭着眼听不清楚地的问句,吹风机的声音太大了。

“手指。”魏翔说着,将一根手指探进了里头,触摸内壁,我不舒服地皱紧眉头,他却又再深入一根。

我的双手放在他蓬松而柔软的黑发中,十指紧紧地揪着,当他的头低下将我的分身完全含入嘴里,我就能感觉到他一进一退的激烈动作。

完全勃起的阴茎在灼热的口腔里不停穿刺着,他嘴里的热度传送到我身上,紧紧包裹着我,让我无法抗拒这样的快感。

激情而猛烈的口交之后,我射在他的嘴里。他咕噜地声将液体尽数吞下,我松开他的头发,瘫在榻榻米上喘息。

良智的拍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或许就在我沉迷于魏翔口交的时候,良智离开。

魏翔将吹风机的电源关掉,拔下插头,并且将我的裤子还给我,我站起来背对着他将裤子穿上。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心脏仍激烈跳动,喘息还来不及停止,我这样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的屁股红了一块,被榻榻米磨的吗?”魏翔冰冷的手掌突然贴上我还来不及拉起裤子的光屁股上。

我吓了一跳,立刻回头打掉他的手。

“我下次会小心点。”他笑着告诉我。

“为什么你认为还会有下一次?”我一张脸冷下来。

“嗯?”听见我不甚愉悦的语气,他先是愣了愣,而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拿起吃了一瓣的橘子继续剥皮。

“你应该先去洗手!”我告诉他。

他的手指刚刚还伸进我的屁眼里,看他剥橘子剥得那么专心,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他,免得他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以后狂拉肚子。

算一算良智今年也五十好几,近期来的医学报导说老人痴呆患者的年龄逐年下降,我猜良替他差不多了,这阵子的行为绝对是初期症状。

她不止到家里,连我的日本料理店也去闹。我只得先关起门不做生意,省得见到她而后被烦到死。

之前曾经听过家里有过这种病的顾客抱怨她家婆婆,婆婆一直认为家里的房子是自己年轻时买的,某回看见房地契上面名字写着媳妇的名字,居然跑去控告媳妇侵占她的财产。但其实因为先生早年过世,房子是媳妇辛苦存钱买下来的。

我那时也是听听罢了不以为意,那知今天也碰上了类似的情况。

或许再过个几年,良智脑袋再不灵光些,就把奈奈记成她自己生的女儿,而我是诱拐她女儿的陌生中年男子了。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为了远离良智的骚扰,最后我去订了三张机票,打电话跟大再说我要回家了。

这天,等放学后的奈奈回到家,我们把东西整理整理塞进行李箱中,跟着用中文写了张告示大剌剌地贴在门口:

“给良智:屋主出门渡假不在家,请别再按电铃。”

准备离开的时候,隔壁邻居刚好开门出来。

邻居广川智子刚好准备上班,她化着大浓妆穿著妖艳,名牌包包挂在肩上,见了我们便问了声好。

“智子阿姨。”奈奈立刻往广川冲过去。

“唉呀,奈奈!”广川摸了摸奈奈的头发。

我走过去将奈奈拎起来。“不好意思,我们赶时间。”

“又要出远门啊?”广川羡慕地看着我。

“这阵子不好意思,我妈老是来又吵又闹,给大家带来麻烦了。”我说着礼貌性的应酬话,跟着带着奈奈离开。

“智子阿姨,等我回来妳再做马铃薯炖肉给我吃喔!”奈奈朝着广川挥手说再见。

接着我们三个人搭车前往几个小时车程外的成田机场,行李一大堆。奈奈还不知道她爸想干嘛,站在机场的大厅左瞧右晃,背着个包包走来走去看个不停。

“我们要去哪里?”她问。

“要回去台湾,带妳去看阿公、阿嬷。”我告诉奈奈。

“阿公不是已经死掉了?”奈奈惊讶地大叫。

“是另外一个阿公,爸爸的爸爸。”我说。

良智正在火头上,我不想跟她正面冲突。心想大哥也一直打电话催我回台湾,这次就当是回去渡假散心,反正也八年没回去了。

魏翔将行李拿去日航的柜台托送,奈奈在机场的大厅里跑个不停,我心里头盘算着见到大哥时该拿什么态度来面对他。

奈奈这时候冲得太快撞倒别人的手推车跌倒在地,我还没回过神来,魏翔已经跑向前去,将奈奈抱了起来。

虽然这么想不太妥当,但魏翔这个人还真是帮了我很多的忙。

奈奈听他的话,也挺喜欢他,良智相亲照片里头那些女的,可能都还没魏翔有资格当我女儿的妈。只可惜他是男的,我对胸部平平的男人兴趣缺缺,如果他是女人的话,我大概不会多想,直接娶来当老婆了吧!

魏翔把小丫头扛在肩膀上,朝我走过来。“肚子饿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上飞机?离登机还有一个多小时。”

“也好。”我们往机场的贩卖部走去。

“刚刚那个阿姨是谁?”魏翔向奈奈探听着广川的事情。

“她是智子阿姨啊,”奈奈说着广川的日本名字。“阿姨对我很好喔,会做马铃薯炖肉给我吃。我跟她说很好吃,然后她就会很感动,然后就会哭哭。”

“奈奈很喜欢智子阿姨啊?”

“对啊!”奈奈天真地回答着。

“那爸爸也喜欢智子阿姨吗?”魏翔说这句话时,我视线立刻瞥过去。

无聊的小子,问这种事情做什么?

“喜欢啊!”奈奈说:“可是我们现在喜欢哥哥比较多,因为哥哥可以把我扛高高。”她屁股在魏翔肩膀上摇,笑得不可开支。

魏翔脸上浮现淡淡笑容,奈奈用手摀住魏翔的眼睛,跟着两个人边玩边走,声音有些吵,引来行人侧目。

“妳这样我没办法走路了。”魏翔对奈奈说着。

“那你拉着爸爸啊,这样就可以走了!”奈奈开心地讲着。

魏翔的手在下一刻真的搭了上来,就放在我的肩膀上。

而我,并没有将他的手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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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恋爱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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