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朝夏星伸出手,态度坦荡,别忘了,是你自己握住我的手,是你亲口跟每个人宣示,我们是相爱的,有多么相爱,我只要轻轻抚摸你,就能听见你悦耳的呻/吟声……
星浑身都在发抖,仅能活动的手,她试图要捂住自己的耳朵,眼泪扑簌簌地直掉,冲刷不去她的罪恶感,她的视线已经看不见任何人,只见得到王章言的脸。
「不可能,我不可能会爱你!」她情绪崩溃地说,朝着王章言大喊。
桐平为夏星的反应吓着了,他更加感到痛心疾首。他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拒绝他到这种程度。
如果,这是使对方能得到幸福的唯一方式,他应该要放手。
桐平也哭得不能自已,然后在万分痛苦与不舍下,他轻轻松开自己的手,他上前拥抱住夏星,安抚并且承诺地说:「我会放手让你走,所以不要再说了。」
熟悉而温暖的怀抱,让夏星冷静了下来,她用力喘息,用力呼吸,仍然止不住疼痛。
哪一种痛最疼?
心痛还是身体的痛?
夏星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咬着牙,她伪装坚强,不让桐平发现。她想,一切就此结束了,她为此痛得早已分不清,正在淌血的是她的心还是身体。
桐平决定放手后,见夏星的情绪已稳定下来,便干脆让她离开。他始终都背对着她,他无法看着她离去,怕自己忍不住,会做出更疯狂的事。
离开豪宅大楼,夏星先到自己的诊所,她在门前看见前来接她的美佳。
「傻瓜,自己说要分手的,却自己哭得如此伤心。」美佳看见夏星的哭脸后,心疼地说。
夏星淡然一笑,将行李放进后车厢,坐入车里,她静静地看向车窗外的景色。
车驶了一小段路程,便到达新住所,夏星要住的小套房,就在美佳家隔壁。学姊的男朋友章鱼哥已经把环境都整理干净,家具也一应俱全。
「第一天晚上,要我陪你吗?」美佳笑说,想逗夏星开心,以夸张的姿态诱惑。
「没有关系,我没问题的,还有奶油陪我呀。」夏星强打起精神说,特地露出满满的笑意,企图让美佳能安心。
「反正我们就在隔壁,若觉得寂寞就要过来喔,3P也没有关系喔。」美佳打趣地说。
「我知道了。」夏星点头笑说。
「你现在就都不要多想,专心在治疗上,知道吗?」美佳叮咛。
夏星更加用力点头。
「诊所那边,还有我在,可以不用担心。」美佳拍胸脯,可靠地说,然后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不过,桐平他……会不会来诊所?到时我要怎么说?」
「我想,他不会到诊所来找我了,如果他真的到诊所,问起我的近况,学姊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就好了。」夏星表面上平静地说,眼神却闪过一丝酸楚。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是他答应我的,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夏星笃定地说。
美佳看着夏星哀伤的表情,十分不舍。她真心觉得夏星和桐平非常的登对,只是她不懂为何夏星要把自己逼到这种程度?
「谢谢了,学姊。」夏星说。
和美佳互道晚安后,她关上套房的门。总算可以好好放松了。
她以为自己会在学姊面前嚎啕大哭,但幸好没有,她觉得自己异常的冷静。
那是因为你很残忍。不论是真实的王章言还是幻影的王章言,都这么对她说。
夏星想,桐平大概也会这么想。她不禁叹息,伸手想抱奶油,但它不太理人,似乎是住惯大地方,小地方反而嫌弃,心情不好地窝在单人沙发上生闷气。
好像连奶油都在说她残忍。
也许,奶油应该留给桐平,他会领养吧?好不容易,才有了可以亲近的动物;好不容易,他们的感情才变好。
夏星真心觉得拆散他们的自己很残忍。
【第九章】
他一直觉得自己做得不好,越想做好却越失败。
桐平想,没有人知道他的困境,母亲一味地想要掩盖事实,制作完美的假象,而他的父亲,他从来就无法好好与父亲对话,他一直觉得父亲认为他做得不好。
当初发生疑似和小模吸毒,小模最后暴毙的事情,就算最后调查还他清白,证明他只是刚好烂醉在同一个场合,但舆论让他深感害怕,所以父亲要他去无人岛时,他没有拒绝。
他已经在尝试改变自己,他以为他的确是改变了,可夏星为何仍然拒绝他?
到头来,他失败到连努力过了,都没有办法。
父母和夏星是不是对他期待着什么,然而他始终做不到,结果就被抛弃了?桐平偶尔会这么想。
一切又回到开始错误的日子,只剩下他一人的家,连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纵使是恢复原状,也不可能回到他未遇见夏星前的时候。以前他是怎么生活的?对了,他根本就没有在这个家好好生活过。
他感到悲哀地笑了起来,因为如此,对这个家的回忆,就是对夏星的回忆,家中的任何角落,都有着她的身影,抹煞不去。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仿佛作梦一样的感觉。桐平不禁想。梦醒了,回到现实,不论再怎么恋栈,都会消失。宛如是在梦中和夏星一起生活的日子,徒留影像,她的气味、她的体温、她的亲吻,好像都已经逐渐远去。
桐平一大早就到学校。
不是因为上进,而是无法独自在家里待下去。意外的是,他也不想再喝酒买醉,因此他唯一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学校了。
早晨走在校园,他觉得空气也不一样了,很清新,整个感觉让人很舒服,在阳光还未正式露脸时,不会觉得热。
已经要夏天了,不知不觉,他离开无人岛也快一年。桐平想。时间原来过得很快。
学期就要结束,这也代表学级最后一年的学生要毕业了。
桐平碰巧遇上毕业生正利用学校着名建筑物在拍摄毕业生群照,经过的人都必须绕道而行。避开前,他在一群穿着相同大学服的人当中看见了温柔,她拿着拍摄用的毕业证书,笑得很开心。
不知是否为默契,温柔也发现了桐平,她微微招手。
桐平莞尔一笑当作是招呼后,默默离开,到系办公室,因课务相关事宜找系助教协助,却扑了空,他便逗留一会儿,看一些资料。陆续有人前来,同样找不到人,便先离去。
此时,一个男人拿着一迭资料走进来,桐平本来不以为意,直到对方叫住他。
「屈桐平。」男人说,语气不像是询问。
桐平没有回应,瞧了对方一眼,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夏星她还好吗?」男人突然问,表情很复杂。
不想理会的桐平,脸色瞬间大变。
男人淡然地笑了笑,「最近好像没有看见她在诊所里。」
桐平没有搭话。
男人见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放下资料在助教桌上后,随即离开。
桐平顿时感到荒唐。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举动,似乎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为什么会知道他认识夏星,也知道诊所的事?是曾到诊所的宠物主人吗?
桐平好奇地往助教桌上一看,男人所放的文件,只是很普通的申请文件,上面有写名字,应该是他本人。
王章言,系上的博士生。
这个男人提到夏星,眼神透露出的情感,不似随口问候的单纯。桐平想起男人的面容——斯文、沉静,但给人的感觉不够爽直,令人不愉快,尤其,当他嘴中说出夏星两字时,真想一把撕烂他的嘴。
如今想想,他其实对夏星不甚了解。桐平恍然地想。终于领悟到他对夏星的爱竟是如此片面。
这还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试着去了解,他视而不见笼罩在夏星身后的那一大片阴影。
「说要庆祝我毕业的人,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温柔不禁问:「发生什么事了?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拍完毕业照,温柔马上打电话给桐平,约了晚上碰面时间。他们在一家义式餐厅吃饭,从刚才一点完餐,桐平就陷入自己的思绪中,问话也不搭理人。
「遇到某人。」桐平轻描淡写地说。
「谁?」温柔随口问,见桐平似乎不会回答,便又说:「说到某人,跟你住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