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虽然讶异于他的构思,但季南风摇摇头,「你的丈夫从摔破头醒过来,做的事完全让人抓不准,若不是那模样没变,我还真以为是另一个人乔装的,帮忙的事还是别了吧,我跟他是相看两相厌。」
他直言拒绝,因为现在的皇甫斳莫名给他一种不安的感觉,那男人的变化太大了,让他无法信任,也很担心完全沉浸在幸福里的赛儿,有没有想过若是某天丈夫又变回原来的懦夫,她的感情该何去何从?
赛儿蹙眉,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好说话的季大哥竟会拒绝?只是她也不敢跟季大哥说白,自己要皇甫斳点头答应让他加入,可也是费了好一番工夫。
他们之间的确有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敌意,但她好不容易说服了一个,怎么可以放弃?
于是她双手合十的又说:「试试嘛,我们可是最好的兄妹啊,还是范香今天没来所以你根本都无心听我在说什么?这是件造福很多孩子的事,而且也不一定只有孩子,皇甫斳说了,我们也能招收年纪稍大但一样想学习的人。」
「我知道,你解释得很清楚了。」除了和皇甫斳关系不佳,范香染了风寒留在府里,也的确令他有些心不在焉,事实上,若非范香一定要他过来,他是打算留在王府里陪她的。
「那为什么不帮忙?皇甫斳那么有心,我是他的妻子,你是我的大哥,我们都该竭尽心力的帮忙啊。」
「赛儿,有件事……我一定要提醒你,他仍是个失忆的人,有可能因为记起过去的事就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你可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赛儿突然安静下来,说她没有想过是骗人的,她甚至很担心皇甫斳会不会再摔一次就变回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男人?
不!她不要,她要的、爱的都是如今这个睿智果决的皇甫斳。
他好厉害,不仅对皇甫家所有的生意了若指掌,在商言商,诚信不欺,更对那些只想攀亲道故不思进取的亲朋好友很有魄力的坚定说不,让他们什么好处也捞不到。
她崇拜他、深爱着他,她不希望他消失!
季南风看她熠熠发亮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明白她是有想过的,正想再深谈,但感觉到两道不友善的目光,同时听到孩子们的细微谈话声,一回头,果然就见到皇甫斳带着一些孩子朝他们走过来。
那些孩子身上的棉衣、袄裤都有好几块补丁,鞋子更是破旧,赛儿显然也看到了,眼眸倏地又亮了起来。「你把他们带来了。」
她开心的迎上前去,亲切的与孩子们聊着,而这些孤苦无依的孩子很难想象眼前温柔与他们交谈的人是个公主,很害羞、很紧张,可也很兴奋。
赛儿满脸笑容的带孩子们去看他们的住处,两名丫鬟也有说有笑的跟照顾这些受宠若惊的苦命孩子,至于留下的两个男人嘛……
他们互瞪着,两人之间确实火花隐隐四射。
「我拒绝了赛儿要我来这里帮忙的事。」季南风打破沉默说。
「真是遗憾。」实际上他一点也不希罕,「我刚刚看到她不知为何神情黯然,看来甚为难过,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只是提醒她,你仍是个失忆的人,有可能因为记起过去的事而变回原来的个性,问她可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季南风也不隐瞒,甚至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脸色因此微微一白,看来他比自己想的更在乎赛儿,这状况他应该也设想过了。
无法否认的,季南风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他够成熟,也知道在赛儿感到幸福的时刻提醒未知的变数,至少有忧患意识。戴允皓沉重的想着。
然而他不够大方,要在他不知还能拥有赛儿多久的时间里,把她推向季南风……好难!
他沉默了下来,季南风也不语。
不一会儿,一阵嬉笑声随风传来,两个英俊挺拔的男人顺着声音来处看过去,就见赛儿跟孩子们从一边跑向另一边的院落。
她又笑又跑,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戴允皓静静凝睇心爱的人儿,眸中含笑亦不自知。
天空一片湛蓝,赛儿笑着喘息,双颊红通通的,美得令人屏息。
但意外就发生在一瞬间,几个孩子快步的绕过另一边搁着的成堆木板,有个孩子不小心踢到地上一块石子,脚步踉跄,整个人失去平衡,霎时斜斜的倒向那堆木材。
突然的「砰」声让戴允皓倒抽口凉气,瞬间就像骨牌效应,一排木材往前方迅速翻落,赛儿跟另一名孩子就站在最前面!
眼见那些倾倒的木材就要将她掩埋,他心急如焚的跑过去大喊,「危险!」
但来不及了,成排的木材哗啦啦倒下,赛儿仅能及时推开身旁的孩子。
同一时间,一道身影迅速飞掠过去,「砰」地一声巨响,木材倒得东倒西歪,堆迭成一座小山。
赛儿被活埋了,接下来是一片混乱,丫鬟、孩子们,以及听到声音跑来帮忙的工人,大伙急得七手八脚将木材一一搬开。
而戴允皓更是冲第一,他激动的搬着木板,脸色早已惨白,双手甚至微微颤抖。
终于,板子搬开了,大家看到的是季南风紧密的将赛儿护在怀中,而他的头发、袍子上都沾了木屑,肩膀处更有一道被木材斜角戳入的伤口,正汩汩流着鲜血……
【第八章】
好在季南风肩膀的伤虽然深,但无性命之忧,其他也皆完好,而赛儿更在他的保护下毫发未伤。
这样的结果戴允皓自然是很呕,他不是古人,不像季南风是文武双全,轻功一流,能在他靠着双脚奔跑时飞掠而去,率先英雄救美。
可毕竟人家救了赛儿,所以此刻就算季南风「麻烦」他先从寝室出来,他也不能说「不」,即使房间里还有范香在,他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虽然他应该感恩,谢谢季南风救了赛儿,但对照自己的无能,他就懊恼得挤不出感谢的话来。
而在季南风的寝室里,长长帘幕遮住外人的视线,赛儿站在帘子外帮忙把风,也听着里面隐隐传出的细声呢喃。
「爷,一定很痛吧?」
「傻瓜,我是男人,能痛到哪里去?」
「可我的心好痛。」
「小傻瓜一个。」
简单的几个字,在赛儿听来,却蕴含着好浓好浓的动人情感。
「可我不能再做你的小傻瓜了。」范香的声音突然哽咽。
「什么?」季南风错愕。
赛儿也一愣,忍不住竖直耳朵。
范香的声音很感伤,「其实我今天没跟爷出门,不是染了风寒,而是昨晚老王爷帮我许了一门婚事,再五天那户人家就会带我走。你知道,在我爹去年离开后,我早已没亲人了,又签了终身契,不能违抗老王爷……」
「我不许!该死的!我马上找爹去,他为什么没有经我允许就动了我的人?」一向温文的季南风动了肝火。
「爷小心,你的伤口会裂开的!」范香充满惊慌。
听到这里,赛儿再也按捺不住的冲进去,果真见到季南风挣扎着要下床,而范香正努力的阻止他。
「季大哥,你冷静点。」她也上前阻止他下床,他肩上的伤口并不浅,万一再扯裂怎么得了?
季南风看着泪如雨下的范香,强压下满腔的怒火,坐回床,双手握着她的手问:「我爹把你许给了谁?」
她深吸口气道:「徐府的徐老爷。」
他倏地瞪大眼,就连赛儿也傻了,她脱口就说:「老王爷疯了吗?怎么可以将你指给一个年纪大到能当你爷爷的男人?何况那老色鬼已有一妻六妾了,还要你当七姨太?」
「我爹一定察觉到我和范香之间的事了。」季南风心里有底,要不然他爹犯不着将一个伶俐的丫鬟白白送给一个老头。这根本是在杀鸡儆猴,看府里的丫鬟谁还敢跟主子谈情。
范香也知道。她服侍季南风好几年了,老王爷除了市侩些,心肠不算太坏,这次却铁了心把她的终身大事指给徐老爷,可见她跟主子的事已传入老王爷的耳中。
「不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的一生毁了。只剩五天吗?我能做什么?」季南风将范香的手握得更紧,神情是痛苦的,范香的模样也很凄楚,眼泪猛掉。
赛儿看着两人痴痴相对,忍不住心一酸,也热泪盈眶。
「真是的,你们……枉费我常制造机会给你们,不是说了要生米煮成熟饭吗?范香的肚子怎么还是没消息?」
赛儿的懊恼是有道理的,季家这一代只有季南风这名男丁,只要能为季家开枝散叶,老王爷绝不会不要范香这名儿媳妇,母凭子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