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从刚刚就发觉向来对人疏离冷漠的天凛在面对欧仲菲时,情绪似乎释放得极自然,让人觉得有生气有温度许多,方才他捏欧仲菲的举动就带着不甘的孩子气。
「不是吧,你应该说他很难搞才对。」欧仲菲抢先回答,她都已经向他道谢,这男人还要计较她拖他下水而动手捏她,这分明是难搞,哪是孩子气。
「呵呵,天凛是不好摆平。」雷彦笑道,颇欣赏她的坦白直率。
卫天凛不客气地睨向他,「你到底是哪一国的。」胡乱对他下评语,更应和欧仲菲对他的批评,这家伙究竟是谁的朋友。
「OK,算我说错,我调杯西班牙红酒向你赔罪。」
雷彦真正想说的是,天凛对欧仲菲似乎比较特别。这个小他三岁的小子是个非常慢热又习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当初他可是花了许多时间才和他成为朋友,依他的个性,昨天才与欧仲菲认识,照理不会帮她解围,然而他却帮她赶走仰慕者,委实令他意外。
「雷先生,你先别调酒,我有事要和卫天凛说……卫天凛,你先别不高兴,我是真的有事找你,不然也不会跟着你来酒吧,你先跟我出去,事后你要怎么骂都随便你。」见原欲坐回座位的俊美男人转头眯睨她,欧仲菲索性直接拉他往门口走。
今晚无论如何她都要确定他是不是她要救姻缘的对象,就算会招来他的生气大骂,她也认了。
卫天凛直耐着性子由着她拉出酒吧,她最好是有像样的事找他,不然看他怎么修理她。
吧台内,雷彦玩味地看着两人离去,再一次佩服欧仲菲敢拉天凛离开,而天凛竟也未甩开她,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期待这两人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将卫天凛带至她的车上后,欧仲菲拿下假发,犹如完成一项艰难任务般重重喘口气,坐在副驾驶座的卫天凛抛来颇有算帐意味的诘问——
「你跟踪我?」否则怎会晓得他进酒吧,而他竟然没发现她的跟踪。
欧仲菲慎重澄清,「我没有喔,原本我要拿我妈做的卤味请你,算是为昨天的事赔罪,同时也有事要问你,刚回到饭店就看见你拦了辆许程车离开,于是便跟上去,见你进迷离酒吧我有些好奇,遂女扮男装进去找你,并不是你以为的不怀好意的跟踪。呐,这是我妈做的卤味,很好吃,有妈妈的味道喔。」为了佐证自己所说,她将置物箱上的提袋拿给他,省略听见他讲电话那段。
卫天凛因为她那句「有妈妈的味道」而微征地接过提袋,不过他很快回神,忍住拿卤味嗅闻的冲动,问道:「你要问什么事?」
「昨天你戴的那支发簪是不是能让你睡得很好很香甜?」她决定先求证他的身分,唯独考虑到他也许没听过靖心簪,她换过方式迂回探问。
闻言,卫天凛神色一凛,敏感地扣住她的手腕,「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他需要那支他取名为「无梦簪」的发簪才有办法一夜无梦好眠的事,只有龙叔和他爸知情,为何她会晓得?她还知道什么?
「我是听我爷爷提到靖心簪,你……呃!你抓痛我了。」
听见她呼痛,他胸口莫名一紧,忙不迭松开对她的箝扣,暗做个深呼吸缓和过于激动的情绪,稍微放轻声音道:「什么靖心簪?把话说清楚。」
「昨天回家,我听我爷爷说他朋友提到一支叫靖心簪的宝物,据说它能驭梦,使人作好梦睡得香甜,只是如今下落不明,我就想说那支发簪会不会刚好就是你睡觉戴的那支,如果是,我想向你借,这阵子我要替我大哥管理饭店,压力比较大睡得不好。你……为什么那么激动?」揉着被抓疼的手腕,她狐疑地看着他。
原来他那支琥珀色发簪真的就是靖心簪,他也应该是曾曾祖父所说的卫家后代,只不过他的反应为何那么大,好像不希望让人知道那支发簪能使他好眠似的。
至于她没说出救姻缘一事,完全是顾忌他若晓得他是她要救姻缘的对象,八成会认为她在耍他,更会对这件任务嗤之以鼻。
「我没听过靖心簪,我的发簪也没特别的名字,它对我很重要,从不外借,你别想打它的主意。」瞥了眼她被他抓红的手腕,他忍住歉疚,严正申明。
他不知龙叔送他的发簪是不是她说的靖心簪,毕竟他戴着它入睡从未作过梦,也正因为无梦,他才能安稳而眠,它是能使他免于陷入无边恶梦的重要物品,他岂会轻易外借。
「我保证会还你,而且就只借一晚——」她话未说完,见他撇头就要下车,她只得拉住他,「好好,我不借就是了。」
她心里泄气的OS:有没有这么无奈啊,他那支九成九应该就是靖心簪的发簪是他们欧家的宝物欸,她居然连向他借一晚都不成。
「那你还拉着我干么?」事情问完还不放他走是怎样?
「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这是最后一个,我先申明我没有恶意也不是八卦,而是出于善意的询问,你到迷离酒吧是因为……你喜欢男人吗?」既然确定他是她要救姻缘的对象,接下来就是问明他的性向了。
面对她唐突的提问,他并未动怒,仅是挑眉望着她,心思飞快地流转。她会有此一问,是见他光顾雷彦的同志酒吧,还是爸得知他的回覆后,心生质疑,叫龙叔秘密请繁星的人对他做调查?
警戒心起,他未答反问:「你歧视同志?」
「没有,只是觉得现在同志人权虽已得到一定程度的保障,但其实同志族群仍然面临着极大的社会压力,这条路实在不好走。」
「同志之路是有其难行的地方,但异性恋的结合也未必能保证顺遂幸福。」他就现实反驳。
她柳眉微蹙,「意思是,你真的喜欢男人?」
「你说呢?」丢下模棱两可的回答后,他开门下车。
欧仲菲攀着车窗喊,「卫天凛,再一个问题,你和雷先生是一对吗?」
他额际青筋有抽动的迹象,有点想敲昏她。「不是,我和雷彦是以前就认识的朋友,你赶快回去,别再待在这里大呼小叫,那会造成我的困扰。」他刻意加重最后一句,无论她追问他性向的动机为何,他所能奉告的仅止于此,而且时间已不早,她一个女孩子不宜待在这里,赶紧叫她回去他才能安心。
完全未深思自己为何要对她不放心,他快步走回迷离酒吧,不再给她发问的机会。
这回,欧仲菲没再喊他,定定看着卫天凛逐渐远离的身影,眉头皱得几欲打结。他真的爱男人欸,那他的姻缘,她要如何救?
一连两晚严重失眠,稍早又主持一场冗长的重要会议,欧仲菲直觉得额际绷胀得紧,脑袋也有些昏沉。
「戴雍,我有点累,想休息会,除了要麻烦你处理的公事之外,若有其他事情也请你先代为处理,谢谢。」走出电梯,她揉着额际,对着原担任她大哥的特助,这段期间暂时转任她的特别助理的戴雍说道。
本来她只打算请戴雍处理几件她还未审阅完的企划案,但她累积的疲累已到极限,决定先回办公室专属的休息室休息。
「副总别这么说,执行长嘱咐过我,要我全力协助你,有事你尽管吩咐,这些天你一肩扛起管理饭店的重责大任,辛苦你了。」戴雍温和体谅地说,执行长平时待他不薄,他的嘱咐他谨记在心,再说副总看起来确实是累了,为她分忧解劳是应该的。
欧仲菲会心一笑,「幸好大哥出借你这位得力助手帮我,不然我会更累。」
管理饭店是挺累人的,然而她这两晚的严重失眠却是与卫天凛有关。得知他喜欢男人那晚,她原想请爷爷问曾曾祖父,卫家的后代是同志是否表示这项救姻缘的任务将自动解除,怎奈她觉得泄露卫天凛的性向隐私对他过意不去,最后只跟爷爷说他那支发簪应该就是靖心簪,她会再想办法完成任务。
而这就是她苦恼的开始,她想干脆把卫天凛导向爱女人的常态轨道,但只要想到他固执难沟通、总是不为所动的峻冷个性,这个方法的可行性立刻降为零,更何况他长得比女人还美,她怀疑有女人能让他看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