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但言宣儿真的觉得自己快疯了,这些奏摺涵盖内容之广,让她看得是眼花撩乱。
这本,货币改革写了一长串,另一本是某高官因病溘然长逝要抚恤金,下一本是威远将军成亲希望女皇亲临祝福,还有这本写某官在公众场合批评女皇不重国事,要她迅速缉拿以敬效尤……
老天爷,这些鬼东西她是要怎么批示?
问她买哪支期货,她还比较有概念咧,因为,为了当一名有执照的期货大师,尚未放暑假,她就逼自己在大半夜起床挑灯夜战看期货,一放长假,更是进入期货公司工读。
美围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的夏令交易时间都在晚上至半夜,往往等她忙完下班,都早上五、六点了,再撑到回家,她几乎是累得倒头就睡。
暑假过去一个多月了,她已经习惯日夜颠倒的生活作息,而在古代的这一天真的好漫长,她是真的、真的撑不下去了。
四周静悄悄的,薰风从窗口吹拂而入,她的眼皮愈来愈重,脑袋开始点,再点……终于,她的脸贴在桌上,右手的奏摺掉落桌上,左手的毛笔落在桌角,笔上的墨汁滴落好几滴!
没想到她就这么趴下了,严伦拧眉看着她呼呼大睡的容颜。这样她也能睡?直觉的,他要伸手唤醒她,但是——
绝非他多心,总觉得她变得有些不一样,至少这是头一回,进到御书房后,她这么乖的翻看奏摺,虽然习惯欠佳,抽来塞去的,可这也是第一次,她没有朝他飞扑,上下其手,谈些风花雪月的事……
严伦瞪着她睡得香甜的容颜。她又想玩什么把戏?
夜色深沉。
钧王府内,一处隐密的地下室里,灯火通明。
年届四十的钧王,是当朝女皇的皇叔,此刻他正气势非凡的坐在一张仿龙椅的大位,一帮心腹死党则分坐两侧,个个脸色凝重,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原本钧王已通知他们,他已行弑女皇,解决了肉中刺。
待早朝时,魁星湖畔应该就发现了女皇浮尸,届时,以国不能一日无君为由,让众臣推举他为皇,谁知,金言竟一如往常于早朝晚到,并无异样。
时间分分秒秒的经过,桌上茶水早凉了,密室的气氛仍如冰窟,有人忍不住的打起哆嗦,如坐针甏。
见众人坐立难安,钧王神情更为冷硬,偷偷瞄看他的心腹这下更是不敢动了。
因为这位野心勃勃的王爷,右颊有道从眼下延伸到嘴角的陈年伤疤,接个人透着阴柔的气息,一袭绸缎锦袍,贵气有余,神情冷戾,唯独紧握的拳头流泄出他心中的愤怒。她应该死了!
此刻,他本该举杯庆祝的,可为什么她却没有死?一个不谙水性的丫头跌入那么深的湖里怎么能活?
再说,她被他推入湖中,幸存的她怎么可能不派人捉拿他?这一切都透着诡异。
「你们都走吧,在这间密室里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一件事,只要在宫里内外定漏了风声,我们都是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一个也逃不了!」他冷冷的道。
众人脸色刷地一白,旋即纷纷点头,「明白。」
等众人鱼贯的从密道离去,室内只剩下钧王和他的贴身管事瑞滨。
瑞滨忖度了下,上前一步,恭敬请示,「王爷,接下来,您有何打算?」
钧王深吸一口气?「先观察,我就不信她下一次还能这么幸运。」
「可是女皇知道王爷做了什么,王爷不逃……」瑞滨话一出口,冷光随即射了过来,他慌乱改口,「王爷自然不必逃,没有证人,口说无凭,是不是?」
「没错!」对,就是这个原因,那丫头才不敢轻举妄动吧!
他可以说她是诬陷,不过,如果她以为放了他,他就会放弃登皇的野心,那她就太天真了!
金贤因急病而亡后,他称帝的想望就益发强烈了,只要再将金言这块碍眼的石头搬开即可,没想到一这块石头掉入深湖里还能浮上来,实在可恨!
瑞滨见他神情缓了些,忍不住又开口,「但太不可思议了,在那种状况下,女皇怎么还能存活?」
当时,他先暗杀了福康,在魁星湖畔替主子把关,四周也有心腹巡视,夜已半夜,附近根本没人,谁有机会救女皇?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钧王阴恻恻的道。
瑞滨一听,就明白主子指的是什么。「可能吗?这么短短的几个时辰,又事出突然,即使是找人顶替,也很难找到身形一样的。」
「无所谓,不管是不是冒牌货,久了总会露出马脚来,当然,派在宫里的眼线要他们这段时间多盯着点,本王暂时不会入宫,以静制动。」
「是,奴才会吩咐下去。」瑞滨拱手回答。
他黑眸微眯,「地方官联名上书的事继续进行,只要她做得不好,就算太后私心护短,面对众文武百官的弹劾声浪,也是架不住,到时皇位一样会落入我手中。」
但这是下下策,而且等待的时间太长了,他的耐心有限。
提到这件事,瑞滨就一脸为难,「但涂大人那老家伙一直不肯签,偏偏他是先皇倚重的老臣,他不签,有许多官员便有所倚仗,跟着下签。」
他冷眼狞笑,「给个罪名,要地方官参他一本,敢跟我为敌,就要付出代价,杀鸡儆猴,看谁敢不签!」
「奴才马上去办!」
瑞滨退了下去,钧王独坐室内,一片静寂声中,突然,「砰」的一声,他握拳重击桌子,不过眨眼间,半张桌子就斜倾倒下,杯盘乒乒乓乓掉落一地。
一张冷峻的脸因为扭曲而变得狰狞,他咬牙,「一定!一定把你除掉!」
「三百二十五只羊、三百二十六只羊、三百二十七只羊……咦?怎么突然冷飕飕的?」
皇宫寝室内,言宣儿躺在床上已好一会,就是睡不着。
她无聊的数起羊,但还未等到周公飞棋,就先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刺骨凉意!
她皱起柳眉,搓搓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坐起身来,再拉开帐帘,就见到窗户半掩,帘布被吹得飞卷老高,冷冷的风就这么灌了进来。
她下床走到窗边,将窗户关小,就见宫殿外一排宫灯明亮,月儿高挂天空,四周一片寂静,静到她心中的伤感排山倒海的涌上。
她眼中泛泪,回到床上,拉起被子盖到脖子,屈膝坐着。
她能代替金言当这个女皇吗?摇摇头,肯定不成的,治国是何等大事!
她没能力啊,对东风皇朝更是一无所知,当一国之君,得日理万机,而且,电视上演过的,皇室规矩多如牛毛,累死自己不打紧,万一把国家百姓带入贫瘠困顿的境地,她就罪过了!
所以,她应该诚实说出自己的身份,让有能力的人来当家作主,是吧?可然后呢?她这个现代人要何去何从?
「我快疯了!」
她气恼不己的再次躺回床上,但翻来覆去——
「可恶!」她懊恼的又坐起身来。
怎么睡得着嘛!除了晚上习惯工作外,这会还多了这件棘手事,搞得她心烦意乱的,还有大白天时,严伦竟然就让她趴在桌上睡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到肚子咕噜咕噜叫,她才睡醒。
品淮和谊蓉说了,「摄政王有交代,不要惊扰皇上。」
什么嘛,是故意整她吧,害她睡到腰酸背痛,睡太饱,现在能干么?
对了,晶淮告诉过她,为了方便辅佐她,严伦已从他的镇王府搬入宫中,与她的寝宫极近。
所以,她现在可以将他宣来商量商量是吧?国事,舍他其谁?
她立即下床,把掌灯的两位宫女叫进来吩咐。
「女皇现在要召见摄政王?是!」值班的宫女有些迟疑,毕竟此刻三更半夜的,摄政王可能已经入睡,但君王有令,她们也只能照办。
言宣儿本以为把对方从床上挖起来再穿衣服也要一点时间,没想到,她才将外衫套上,严伦就衣着整齐的出现了。
「你还没睡?」
她满惊讶的,而且对方显然还未沐浴,因为衣着仍同白天一样。
「准备一些书籍资料,好帮助女皇早早进入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