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女为悦己者容,虽然只有粗布素服,但韩薰仪仍将娘留给她的发带,随着编发系在发上,她希望他会记得她最漂亮的模样。

她轻咬着下唇,凝睇着那铜镜里模糊的自己,不知是镜面老旧,还是她已泪眼汪汪的缘故?

叩叩。敲门声陡起,她急急的拭去眼中的热泪,挤出一丝笑容转身开门。

进门的左斯渊已经穿回那套上等绸缎袍服,再加上系在腰间那块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雕龙玉佩,让他看来更是俊美而尊贵。

韩薰仪屏住气息的凝睇着他。情窦初开的她,将一颗心全给了他,这段有他陪的日子就像一场梦一样,可梦终究会醒,就要分开了,还能再见吗?

像是洞悉她泪眸中的牵挂,他走近她,“我回去处理一些事情,一定会回来,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他深邃黑眸里映着她美丽的脸庞。

她泪眼蒙胧,无助的低泣。

左斯渊上前,将她抱入怀里,她却哭得更凶了。

“别哭,我舍不得……”他伸手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而后缓缓的移到她诱人的红唇,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渴望,他攫取她诱人的红唇,这一吻上,却再也压抑不住离别的伤感,他越吻越深、越吻越烈……最终,一切都失控了,他的双手褪去她的衣衫,描绘着她美好的胴体曲线,一路往下……

韩薰仪美眸氤氲、脸颊粉红,整个脑袋不能思、不能想,毫无招架之力的任由他撩起陌生的情欲。

她只能颤抖轻吟,一直到炙热光裸的男性躯体贴靠上她同样赤裸的身子,激烈的情潮一波波的涌上后,在她从少女蜕变为女人的当下,她因痛而低声啜泣,他极尽温柔的诱哄爱抚,再一次的燃起她的情欲火焰,直到她疲累的窝在他怀里,相互依偎。

欢爱之后,他起身,拾起地上的腰带,将系着的雕龙玉佩放到她的小手上。

“这是我们的定情之物,就算是我的求亲礼,”他微笑的看着她惊喜含泪的眼眸,“我一定会回来接你,因为我想跟你厮守到老。”

韩薰仪感动得泪水不停的落下,“可是——我不能跟你一起走吗?我舍不得跟你分离,我可以先跟潘姨说,也可以到城里跟我爹说……”

“不,我有太多事要处理,而那些事都很复杂,我不希望你担心,更不希望你卷入危险之中,总之,你留在这里,我比较放心。”他语气坚定,她也只能顺从。他抚着她的脸又道:“大雷雨时,手握着玉佩,就像我陪在你身边,不要怕。”

如果可以,他也想将她带在身边,但是,除了要清理门户,将弟弟那一干算计他的人惩戒一番外,他还有一名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这些问题都很棘手,他不希望她为他担心,甚至难受委屈。

于是,这一日,她泪眼婆娑的目送他离开,却不知,这一别,就是七年。

时光流转,这一年,韩薰仪带着六岁的儿子左承希跋山涉水、千里迢迢的终于抵达左斯渊所在的城邑——北京!

长长的街道上人们熙来攘往,两旁尽是商家、有酒肆、饭馆、布庄……也有各式各样的摊贩,甚至还有杂耍卖艺的,车水马龙,太过热闹,让人仅仅伫立一角,都要眼花撩乱了。

韩薰仪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有文人雅士、布衣百姓,自然也有仕宦富贾。这七年来,左斯渊就生活在这样的城市里吗?

他一直没回去找她,是出了什么事?

她苦笑,突然想起潘姨说她——你在自欺欺人,左斯渊早变心了!

不,她不能就这样绝望,她要相信他是有苦衷的,尽管这几年,她受尽思念的折磨与煎熬,也因未婚怀孕,让震怒的父亲逐出家门,只能万不得已的挺着大肚子投靠潘姨,但她还是相信他会回来,所以哪儿也不敢去,只是痴痴等待他的归期。

然而,她的心从失落到害怕,她的个性从软弱到勇敢。

直到儿子要见爹一面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她不得不回想他曾说过的话及事件,从中找出线索,拼拼凑凑的总算打探出他的真实身份,带着儿子前来。

左斯渊乃势力滔天的一方商霸,掌握的家产之多令人咋舌,光是左家在酒品、珍贵药材、绸缎布匹已经经营百年,另外,还开设酒楼、茶坊、绸缎铺,其中又以酿酒为最大宗买卖。

左家各商铺的客人,有大半都是皇亲国戚,而皇帝在接见朝贡外族时,所赏赐的美酒也大多来自左家酒坊,再加上,左家祖先曾经在战场上为国效力,曾受封爵位,所以左斯渊同时是个王公贵族。

而她,这一路走来,盘缠用尽,为了即便饥饿也不敢哭闹的希儿,她不得不忍痛典当了她视为第二生命的雕龙玉佩,尽管那是定情信物,但让儿子温饱更重要。

何况,她也打探到一个好消息,左斯渊仍未娶妻,这也是她仍抱持着能与他再续前缘希望的主因。

“娘,我们去那里看看好不好?那里有球球。”左承希扯了扯娘亲的衣袖,乌溜溜的大眼早盯着卖童玩的摊贩许久了。

思绪百转的她,听见儿子的声音才回了神,微笑的点头,“好。”

她看着孩子快步的跑到卖各式童玩的摊贩前蹲下,她缓步走过去,而那摊贩旁边有一家外观极其豪华的酒楼,五名衣冠楚楚的男子相继走出,其中一名——

她屏住呼吸,一手捂着胸口,看着让她魂牵梦萦多年的挺拔身影。

是他,左斯渊!几年不见,他气质更显沉稳,俊美的脸庞更添成熟魅力。

他与那几名年纪相仿、有着贵族气息的男子走到停靠在路旁的两辆马车旁,见他们一一上车后,他转身走来,正好迎向她,她一颗心怦怦狂跳,等待他见到她,与她相认的刹那。

左斯渊步履从容的走着,深幽的黑眸对上了不远处的一名陌生女子,她肩上背着一只包袱、衣着朴素,却不掩她的天生丽质,五官秀丽、肤若凝脂,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澄净明眸此刻正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眶微红,泛着盈盈泪光。

他浓眉微蹙,为心中泛起的一丝怜惜困惑,但他并没有见过她的印象,于是他走过她身侧,没有停驻,就连多看她一眼也没有。

他怎能对她视若无睹,难道他忘了她?!一阵晕眩袭来,韩薰仪踉跄倒退一步,不敢相信,然而,就在她尚未回神前,她的双脚仿佛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转身追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

但几乎在瞬间,左斯渊就抽回了手,他一双深沉却冷峻的黑眸盯视着她,“姑娘请自重。”

鄙夷的神态、慑人的气势,声音如寒雪般冻人……她的心泛冷,她有很多话想问、想说,可千头万绪,积了六、七年的话,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干涩的低问:“你不记得我了?”

“我为什么该记得你?”

左斯渊冷漠的反问,但心里疑惑更深。不同于其他女子在见到他时是羞答答的神态,眼前的女人眼神带着莫名的痛楚控诉,令他的心似乎也受到牵动。

“我们曾经相知相爱,你怎么可以忘了……”她沉痛的低语。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他知道有很多女人,皇族千金、平民闺女都想进左家大门,可没有一个像她这么大胆的!

“我已有未婚妻,且与你并不相识,姑娘请别胡说。”

“你、你有未婚妻了?!”她眼神顿时黯淡,脸色苍白,像见鬼似的直瞪着他。

他冷然回视,不明白她为何一副他犯了滔天大罪的样子,“是,与你何干?”

“你、你终究还是做了负心汉……”她喃喃低语,眼眶微红。他失约、失信,她果然还是被欺骗了,晶莹的伤心泪水倏然滑落。

何来的痴缠女子?左斯渊沉着脸,迈开脚步就要走人。他们已引起一些路人的侧目了,他不太想引人注意,没想到,她竟然在众人好奇的眼神下,一个挺身又挡住他的去路。

“我们之间便是如此了吗?”韩薰仪忍着痛楚再问,喉头哽咽,几滴热泪滚落眼眶。

他浓眉微蹙,望着她泪眼中的一抹冀求,更觉得莫名其妙,冷硬的说:“姑娘你认错人了,而且你若想找人,也不该在街上大刺剌抓住男子询问,这实在有欠庄重。”

说完,他举步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羞辱她?她怔怔的瞪着他的身影。也不想想若非他负心,她又何必如此?她的心,竟被他如此践踏!她痛彻心扉,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整个人僵硬如石像,泪眼朦胧的直视着他,直到他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仍回不了神,就连儿子跑到她身旁也没注意到。

“娘?娘,你怎么哭了?是希儿不乖在那儿玩太久了吗?对不起,我下回不会了,娘别哭啊。”小小娃儿的手努力的往上伸,想为娘拭去脸上的泪,无奈个儿还不够高。

孩子的懂事话语唤回她的神智,她蹲下身子,双手环抱着儿子无声哭泣。她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找到了他,他却残忍的装作不认得她,而没有盘缠,想回潘姨家也回不去,她跟儿子该何去何从?

如果一切不顺利的话,就去投靠修贤吧……

出发前潘姨的话在她脑中响起。对了,潘姨的儿子修贤哥,潘姨有给了她地址的!她连忙从包袱内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张。

潘修贤住在京城的胡同内,但不是四合院,而是一间小小木屋。刚进门,就看到一张四方桌、四张木椅,及一张木床,相当简陋,后方是个小灶房,可见他在京城打拼的日子,好像也不怎么顺利,这让韩薰仪投靠他的想法顿时打消。

潘修贤是个年过二十五岁的老实人,高高瘦瘦的,相貌平庸,再见到他离开家时最不舍得的心上人,他的兴奋与喜悦难以形容。

只是,见到跟在她身边,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时,他必须承认,他的心情顿时像从云端掉了下来。

韩薰仪拿了纸笔,让左承希在一旁写字,一边跟潘修贤解释自己前来的原因,谎称自己丧夫,不想触景伤情,又想说京城比较好找活儿,所以打算离开家乡,而潘姨听了就给了他的地址,说有他在也能有个照应,于是,她就带着儿子上京了。

她是撒了谎,也瞧到儿子困惑的一瞥,但是,她不想要修贤哥替她担心,或是去找左斯渊算帐,她不希望影响到他的生活。

潘修贤静静看着她许久,心里有激动,也为她感到难过,“我没想到你竟然那么快就成了寡妇,一个人带孩子太辛苦了……”

“别说我们了,你呢?一切可好?”她很快的转变话题,“怎么还没成亲?潘姨要我见到你时,带个话,说你哪天娶媳妇了,她就愿意来京城让你奉养。”

老实人的脸红了,“娘真是的,你瞧,家徒四壁,怎么养媳妇?但我在左家酒坊工作多年,每月薪俸不错,慢慢也有了钱,也许很快就有机会了。”

“你、你在左家酒坊工作?!”这么巧?!她脸色微微一变。

“是啊,左家酒坊在城郊就有六个酒厂,雇用的人就上百个,当家的左爷大不了我几岁,但很有做生意的脑子,也不吝啬——”

“我们别谈他吧……”她一点也不想听到他的事。

“是喔。那、那你可有打算?可有安家之处?”他连忙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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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聘糟糠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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