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听到他的回答,对面的黑长直发的女人脸色立刻变了,餐盘狠狠的往桌上一扔,欺身上来就抓住左天的领子,「你居然不认识我?」
近距离之下,左天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而透明,如同山涧的清泉,左天想到那个似曾相识的小女孩,恍然大悟,「姜来?」
黑长直发的女人听到这两个字,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扑进了左天的怀里,冲劲过大,左天踉跄了一步再站住,这风风火火的个性倒是没改变多少,他有点惊诧不过也有点惊喜,原来被人想念的感觉并不太坏。
潘阳在一旁却看得火大,还以为好友敌不过黑长直发女人的魔力,气愤地冲过来就来找左天算帐,「放开她,她不是你随便玩玩的对象。」
左天额角滴下一滴汗,这句话就太过分了,明明是人家主动投怀送抱你也看到了,却硬要自欺欺人,歪曲事实也就罢了,这个随便玩玩是什么回事,有这么骗人的吗?
姜来一听果然就爆炸了,她一把推开左天,一双闪着泪光的眼睛狠狠地瞪住左天,「随便玩玩?你玩过很多女人?」
左天扶额哀叹道:「如果我说没有你相信吗?」
姜来盯着他半晌,大概被他诚恳的面容打动,刚有点缓和下来,一边的潘阳又开始火上浇油,「别被他骗了,我是他同事,可是亲眼看着他一星期换一个女朋友,偶尔还半夜出去夜店找刺激。」
左天当下给了潘阳一记快狠准的眼刀。
潘阳不为所动,为了美人,继续无所不用其极地抹黑自己的好友,「只要是我们系里活的、性别为雌的生物,几乎没有一个逃过他魔掌的,好几个女学生还被他搞大了肚子……」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所有人都朝他们投以注目礼。
交友不慎,左天直至今日才明白这四个字的真谛。
而姜来的脸是白了又青、青了又黑,一阵阵的杀气以她为中心向外扩散,左天忽然有很不好的预兆,连一旁随口胡诌的潘阳也忍不住放低了声音。
只见一头黑发的姜来,一把抓起一直置身事外、安静吃薯条的小女孩,把她推到了左天面前,「怀孕我也会,哼,不过你别想像对付那些女人一样来对付我了,孩子我已经生下来了,你要对我们母女负责。」
天雷滚滚过,潘阳的嘴唇抖了抖,「你、你只有二十二岁吧?」
姜来瞪他,「有意见?」
潘阳看了看那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又望了望自己心中的天使,终於受不了这汹涌波涛的打击,捂着脸泪奔而去。
左天倒还算镇定,毕竟这种事情自己有没有做过他最清楚了,他无奈地笑笑,「来来,别乱开这种玩笑,这一点也不好玩。」
姜来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谁说我在开玩笑了。」她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暖暖,叫爹地。」
小女孩安静地研究了左天一会,居然真叫了一声:「爹地。」
左天有点笑不出来了,「来来,当时你只有十岁,我再怎么荤素不忌,也不至於对你做什么。」
姜来纠正他,「你亲了我。」
左天彷佛抓住了一丝希望,「对呀,我只亲了你,只有亲吻是不会生孩子的。」
姜来冷冷地说:「谁说亲吻不能生孩子,我说可以就可以,反正孩子在这了,你再怎么狡辩也没用了,给我负责吧。」
这分明是歪理,但人家咬紧了牙关不放松,他竟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左天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姜来朝他探出手来,「手机。」
大概姜来的态度太过理所当然、气势也够强,左天竟真的把手机交到了她手上,姜来先是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保存在手机里,又按了拨打键,直至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响后,才切断电话把手机还给左天。
「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怎么对我们母女负责,明天给我答覆。」说完话她就不再管左天,拉着小女孩重新坐了下来,好像所有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两人开始享用美味的食物。
左天虽然是无所谓的个性,但面对各种探究、谴责、好奇的目光,他就不淡定了,揉了揉太阳穴,他迅速地离开了速食店。
十二年不见,那个又好玩又冷淡的小女孩,怎么变成这副满不讲理的粗鲁模样?都说岁月改变人生,还真有几分道理,左天趴在桌上,望着手机通讯录上那来来的两个字发呆。
【第三章】
事实上姜来不过是在强作镇定罢了,等左天一离开,姜来就站起来冲进了洗手间,她捂住脸,有点不可置信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样的无理取闹,谁看了都会讨厌吧。
然而那些讨厌的字眼一进入她耳朵的时候,她的理智防线就被彻底击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抓住他、抓住他,不能让他像十二年之前一样,从自己身边无声无息地逃离。
姜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天醒来后看见空荡荡的身侧时,一开始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单纯以为对方只是早起了,直至瞥见床头柜上被笔记本压着的一张小纸条,我走了,有机会来南投找我玩啊。
字体隽丽有劲,如同那张让人心动不已的脸,当时的她死死地抓紧那张薄薄的纸片,连拖鞋都没穿就冲进了姜施的房间。
睡眼惺忪的姜施被唤醒,正想像往常一样提出抗议时,看见了女儿苍白的脸色,有点担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知道左天的家在哪里吗?」姜来劈头问道。
姜施初醒,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姜来在等待的过程中一直屏着呼吸,好像怕听到坏消息似的。
「我怎么会知道,他不是在你房间?你过去问问好了。」
是啊,过去问问好了,多简单的事情,可惜他人已不在。
姜来摀住嘴,身体顺着床边慢慢下滑,彷佛身处在冰天雪地之中,整个人在床脚缩成一团,却还是挡不住那由心底散发的阵阵寒意。
他走得这么匆忙,她忽然知道他昨晚其实没睡得那么早,这是他无声的拒绝。
接下来一整个暑假,姜来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改变,还是那样一张冷冷淡淡的脸,个性却变得暴躁起来,姜施就算看不过去却也无计可施。
幸好姜来还是活得很精彩,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活得更加精彩了,不管是学习、演讲、书法……只要有她参加的比赛,那么她一定是第一名。
就好像在证明什么似的,没有他,她的人生照样可以很好。
她遇到了更多的人,有些人比他温柔、有些人长得比他好看、有些人比他幽默,但令人无比沮丧的是,她脑子里还是只有一个他。
姜施说:「十岁的孩子懂什么爱情。」
姜来想她到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只是有那么一个人,是那么得恰如其分,就这样迎着阳光,闪闪发光地走进了她的眼里,於是便再也忘不掉,仅此而已。
安静的小女孩看着姜来冲进洗手间就停下了进食的动作,她走到了洗手间的门外,听到那低低的,被强自压抑的哭声。
她比了手势请走那些想要上洗手间的人,小小的身体笔直地站在洗手间门外,就如同最安静也最温柔的守候。
姜暖一直等到里面的人哭累了,声音越发低哑下去,才轻轻地叩响了门。
姜来吃了一惊,抽了一大堆的卫生纸在脸上乱擦,「不好意思,我马上出来。」
「姊姊,是我。」
姜来用卫生纸随便在脸上擦了两下扔进了垃圾桶里,深吸一口气才打开了门,「我好像吃坏肚子了,肚子痛,啊,痛得我直掉眼泪,哈哈……」
乾巴巴的笑声没有任何说服力,望着姜暖明澈透亮的目光,姜来慢慢的心虚起来,她收敛了所有的表情,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你吃完了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学校。」
姜暖目前在私立小学寄宿,是姜来怕姜暖一个人在里面无聊,偶尔会把她带回来吃点爱吃的东西。
手被轻轻扯住,「姊姊,那个是爹地曾经提起的那个人吧?」
姜来顿住脚步,极缓慢地转过头来,冷淡如雪的面容,眼神却透出脆弱的光,彷佛轻轻一碰就会如同雪花一样消失不见,「对不起,刚才撒了个弥天大谎还拖你下水,难得你肯配合我,事后也不跟你解释一声,我这个当姊姊的做得太失败了。」
姜暖摇头,「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姊姊,只要姊姊需要,随时都可以找我配合,只要姊姊幸福,怎样都没关系。」
「暖暖。」十岁的女孩牵住了她的手,仰头认真地看住她,姜来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深吸好几口气才终於压下了那股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