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九月初,新月沃地的河床依旧裸露。
西北的吕底亚和盟国米底之间的争斗,在旱季即将进入尾声之际,终于告一段落。双方各有损失,可是仍然互不相让,似乎标示着下次战事,已并不遥远……
巴比伦城·议事殿。
当传令官向上位的男人汇报此事的时候,诸臣都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口吻,强调两个邻国间的关系紧迫,使得迦勒底人的利益也蒙受了损失……男人百无聊赖地听着,心中其实早已一片清明,哪会有人真的关心吕底亚-米底之争?他们只是在旁敲侧击,要自己早早向阿斯提阿格斯王求亲罢了。
原本是说了明年再做考虑的事,可是偏偏有人比自己还要迫不及待——若是说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后宫中并不乏嫔妃。不过,大臣们似乎仍是希望自己能娶个地位崇高的女人繁衍子嗣,这般还可以重新稳固同米底的盟约。
米底和吕底亚,这场持久的战争不知何时才能真正地完结,在时局再度动荡之前,得得到一个确实的保证,这点不用旁人提醒,男人自己也清楚。
只不过,正妃赛美拉丝过身之后,他对于女性的需求,似乎也越来越淡薄了呢。
知道并不是因为那亡妻的缘故,尼布甲尼撒算了一算,发觉自己已经超过三个月,鲜少驾临后宫,甚至都没有召幸过嫔妃了……这些都是在和伯提沙撒,那稀罕的异族男子有过肌肤之亲之后。
若是在从前,一定很难想象,一个男子怎能独得自己的青睐。可是今次,偏偏就是为这样一个“他”所吸引,不可思议。
这般念道,男人不由地将视线转向房廷的方向,发觉他正交握着双手,一副紧张的模样。
是在在意大臣们的话麽?
近日,不少关乎他的闲言碎语流进耳内,无非就是有人不平自己将全省的制治权交于他,心生忌妒——虽说,目前只是形式之上的,不过男人确有心思,在将来适宜的时刻,由他真正掌管巴比伦的政务。
只是,伯提沙撒还不会运用权利,倒是教人担心。
实在不想见他为臣子间的明争暗斗而烦恼,而且比起温床的男宠,他的才能才是更值得重视的。
毫无背景的他,一跃成为高位者,难保不会受诸臣的敌视,是不是到时候施于一些特别的监护呢?
这般寻思的时候,那原本微颔着的脑袋忽然转动了一记,黑眸朝着自己的方向望过来,忧郁的眼神……
四目交接,瞧得男人一愣——
似乎是发觉自己也于同时在看着他,所以立即就把头转了回去。
为什麽要避开?难道他就不知道,自己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模样麽!
方才听到“同僚”们的窃窃私语,尽是些愤懑之言,而后也有人盯着自己耳朵,指摘那枚突兀的金轮——
“快看,是人面有翼兽……不是王家的纹章麽?他怎麽可以戴那个?!”
“那是王亲赐的金轮,别忘了——我们的新‘宰相’可是‘真神护佑的天使’!地位自然不是你我可以同日而语的!”
“哼——说白了不过是个嬖臣……得意什麽!”
赛姆语越来越熟练了,可是相对的,自己并不想听到的话,也在此时一并溜进了耳朵。
在旁人眼中,自己的形象原来是如此不堪呢。
意料之中,可是还没有麻木到能够置若罔闻的地步。
然后,又听说了,诸臣那有关甄妃的臆测:
王妃赛美拉丝数月前薨逝,王无嗣,所以巴比伦一定会再娶一个公主作为它的女主人……
这话,教房廷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举世闻名的传说——
相传尼布甲尼撒娶了米底公主之后,美丽的王妃因思念故国的山河而病倒了。王为了取悦她,遂大兴土木,聚集天下能工巧匠,建立了那座被后世之人誉为“世界七大奇观之一”的“空中花园”。
房廷所知,目前巴比伦并没有建什麽“花园”……难不成,是将来男人要为他的第二任妻子所建的麽?
还记得那个王妃是叫做——安美……安美什麽?
记不清楚了——
虽然还不知究竟是不是杜撰的故事,可美丽的传说仍教人憧憬。
只是,那个只会攻城略地的霸道男人,也会有被爱情俘虏的一天?
实在很难想象呢,他……居然也会有……为人付出一颗真心的时刻麽?
这麽想着,房廷鬼使神差地回首,一下就撞上了那狂王的琥珀眼,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热潮立时涌上脸面,脑中混沌一片。
***
朝会散去之后,一如往常地随女侍走向冬宫深处,男人边走边望着身侧一脸黯然的房廷,无名之火再度燃起。
结果一入无人之境,就迫不及待地将之按在石柱上,捉起他的耳朵,吻了下去。
毫无预警地遭到侵略,房廷着实被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做出什麽抵抗,就这麽恁他的舌头挤进自己的口腔……
一开始泄愤般的索求,几欲教人窒息,可不消半刻,动作渐轻柔,男人开始用指节摩挲着房廷的喉结,口唇也跟着欲纵欲离,牵引出一道陌生的激流……漫上他脆弱的神经。
为什麽……这种狎昵的行为做得越多,越是觉得不如最初那般排斥了呢……违和的感受愈加淡薄……自己……似乎在潜移默化中,习惯了被亲吻,被抚摸……甚至被粗鲁地对待——
如今次这般,狂王因为一时兴起,又不分时间与场合地肆意索吻……甚至都懒得抗拒。
不过,再过不久,他也许就会对这游戏厌倦了吧——
虽然气息紊乱,可是意识却很清晰,回想起议事殿上大臣们的议论,房廷这麽寻思……
不管“空中花园”一说是不是真有其事,最晚明年,尼布甲尼撒便会迎娶米底公主作为他的第二任正妃;亦或者,传说是真实的,说不定自己还有幸能够亲眼目睹那闻名于世的神秘建筑,是如何营造的呢?
一旦有了那美貌的新娘,狂王对于自己的兴趣也会转移吧?
心头涌上一点怅然若失。理不清的情绪,房廷自己也辨识不了,那是何种感受。
就在这时,腰侧传来粗糙的触感,一怔,蓦地回魂,陡然发现不知什麽时候男人业已挤进自己的膝间,裙裾被高高撩起,而那犹自滑动的大掌正顺着那里悄悄潜进羞耻的境地……
莫不是,他就想在这种地方?!
被唬得心中一颤,房廷急忙推搡起来,却拗不过男人的蛮力,炽热的体温,摩擦的身体,焦躁的喘息……眼看他越做越过火,忍不住惊呼:“不……陛下!请不要这样!”
男人没有搭理他,犹自强硬地抵弄。
虽然,施行这种悖德的行为,并不是第一次了,可仍旧十分抵触……疼痛的感觉,被征服的滋味,一次又一次的,碾转于他身下,仿佛化身为一名女子……折辱。
“房廷……”
狂王这般唤自己的时候,忽然停下了动作——
心跳如擂鼓。
眼睛本能地想逃避,可又不得不就这样对上了……
光影反照下的男性面孔,一如初次见识般英气逼人,可时隔百日,朝夕相对……于他琥珀眼中,窥视到的些许柔情,似乎淡去了以往的狠戾。
“为什麽……总是不肯,像这样看着我呢?”
男人这般问道,蹙着眉,掬起房廷的下巴——
还记得最早带他回巴比伦时,就是为他那倔强的黑曜石眼睛所吸引——可随着时光流逝,伪装剥落……原来那样瞪视自己的目光,亦是心怀胆怯的……
接着,知道得越多,就越想探索,直到有些失控的时候,方觉自己业已对这个奇妙的男子,产生了近乎“迷恋”的感受。
不似对于嫔妃们的垂青,那超乎自己认知的奇怪情绪,在渐渐支配自己喜怒的同时,亦使自己变得患得患失……
所以,才格外牵挂他的一颦一笑吧。
没有回答。
被绯红熨热的双颊,对视之后改而低垂的眼睫,那柔软的耳廓上,被自己咬伤、粉白色的丑陋疤痕,此时看来都是如此美好,教人怦然心动。
“陛下……迟早会大婚吧?”
久久的等待,却迎来一句不知所谓的问话,不假思索地“嗯”了一声,只觉得怀中一僵——困在自己臂弯中的男子,遂露出一脸复杂的表情,接道:
“那……到时候就——”
忽然意识到房廷会讲出什麽话来,男人立即捣住了他的嘴,一脸严峻道:
“我说过,不许再说什麽放过你之类的话!——到底要我再重复几遍?!”
又像过去那般,不由分说地抢白……狂王还真是容不得半点的忤逆呢。
不过也好,这下便不必闪烁其辞,再度招致他的不悦……那些纷杂的心思也用不着自己胡思乱想,还是统统抛诸脑后吧——
房廷这般寻思的时候,上方的男子松开了他,正疑惑今次他怎麽会那麽干脆,一只手便趁这时候顺着额头穿进了发间。
又是迫使自己不得不正视的姿态。只听得那男人用略带沙哑的声线,轻问:
“难道你是在担心……我娶了王妃,便会冷落你麽?”
露骨直白的话音,字字扣上了心弦——搅乱了一池静水!房廷瞬间屏住了气息,感到眼前一阵晕眩,接着火辣辣的炽热感便沿着脖颈漫上了脸面——
他这是在胡说八道些什麽!这麽说……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是……
“很在乎那个麽?”没有等房廷整理完心情,男人便不依不饶地追问。
“没、没有……”
口是心非。
眼看着那不会撒谎的脸孔已经透露了心思,异样的激动感受跟着迸跳出胸臆。
“那,为什麽要脸红?”
这是在戏弄我麽?
咄咄逼人的话直直冲着自己而来,房廷简直忍不住想要逃离了;可这时候,恁是挣不开狂王的钳制。
“呵。”
忽然,就这麽于头顶之上响起的一记男子笑声,霎时教他浑身一僵——那仿佛一切都被洞悉干净的感觉,让鸡皮疙瘩尽数起立!
“我怎麽可能……拿公主同你做比较?”
再自然不过的平淡语调,宛如是在陈述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实,可是在房廷听来,却像是多了一丝轻蔑——
这般战战兢兢地抬眼,想确认——可迎上的依旧是那居高临下,俯视的目光。
“你是特别的,伯提沙撒,所以,我有无妻室,根本就无须在意……”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将来就算迎娶了米底的公主,他还会继续如现在这般“宠幸”自己麽?
意识到这点,整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什麽些微的改变,一切都是错觉!在他眼中,自己果然还是个玩物!
确实呢,于男人的时代、地位和立场来看,哪怕他真的有一点在乎自己,也算格外的“荣宠”吧!
只是就算身不由己,根深蒂固的现代人观念也使得房廷从心里上绝对排斥被这般对待,连起码的“尊严”都被他无情剥离了好几次,难道还要继续感恩戴德?!
狂王这个样子,自己居然还在期待着什麽吗?真是太可笑了!
房廷越是这麽想着,被男人碰触到的身体越是紧绷僵硬——好想就这麽挣脱他逃离他,可紧系的羁绊与责任摆在面前,偏偏束手无策。
前一刻还好端端的,可为何话音刚落,他便眼眶转红,一副好似泫然欲泣的样子?
不明房廷的心思,男人笨拙地去抚他的后脊,怎知一记惊跳之后,手掌之下便感到微微的战栗……一如初次碰触他时,忌惮的模样。
这又是怎麽了?!
不悦地蹙起眉头,正欲发作,拉撒尼适时的呼唤转移了自己的注意——
殿门之外,那迦勒底战将单膝着地地行礼,恭恭敬敬的一声“陛下”惊醒房廷,低头望见……此时狂王的膝盖犹自抵在自己的双腿之间,情状暧昧已极!
一下子羞耻地弹开——男人这次也没有横加阻挠,而是派了亲兵,吩咐送他回朝圣者之家——
愈行愈远,眼看就要踏出宫门,脚步忽又变得沉重,此刻才生出蓦然回首的冲动……又觉得自己这般优柔寡断反倒合了狂王的心意。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如何也平复不了,那业已被搅乱的心池……
“陛下……陛下?”
望着房廷渐离的背影失神良久,直至隐没于视线之外,才听到拉撒尼不依不饶的呼唤——
一回神,就看到那忠诚于自己的男子一脸惊奇,方觉失态……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自觉有些尴尬,扭转过身,向他问询有何要事禀报。
拉撒尼一脸严峻地说:“扎巴巴和鲁迦尔吉拉城门有犹太人聚众闹事,已经缉捕了为首的恶徒——怎样处置还要请陛下定夺。”
又是犹太人!还真是麻烦。听罢,男人不耐地蹙眉。
自从巨像事件不了了之之后,这样的小骚动几乎是隔三差五地发生。尼布甲尼撒有点后悔,自己当初并没有效仿萨尔贡二世那样,把他们分成小股发配到各个属国,而导致了今朝的后患无穷。
不过,没有让犹太人殉葬,也没有教他们流散……这也是因为“伯提沙撒”的缘故呢,因为是他的愿望,所以才额外施恩,难道那些“贱民”都不懂得感恩麽?
寻思的空档,忽然一阵突兀的“!啷”响声惊动了男人——回望宫室,但见一个淑吉图打扮的女官蹲于地下正慌慌张张地收拾一摊被打破的陶钵残片,她身边的内侍偷偷望向自己,皆是一张张惶恐的面目。
看了就教人恼火!
“来人——”
刚想把那些打搅自己的女人们拖出去处刑,那人的音容又再次不合时宜地蹿进脑中……
“也许对于陛下而言……杀掉一、两个人并不是什麽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可是……对普通人来说,生命是绝对一样不能挥霍的东西……”
“所以……请您慎行。”
这就是他……要自己许下诺言的原因麽?
被君王视作无用的“仁慈”——即使那麽说了,仍是不明白房廷为何对之如此执著呢。
不过最教人不可思议的是,就连这种时刻,自己居然还惦记着他曾说过的话……
这麽想着,一边趋走了应声赶来的卫士,并放过了淑吉图,尼布甲尼撒一边打定了主意:“把领头的犹太人暂时拘押,其他人……都放了吧。”
“咦?”
难得见得狂王处理这类事件不施用极刑的,拉撒尼确认般问询,却意外地窥到男人的唇角之上,挂着的闲适微笑……
***
朝圣者之家。
与多日都未曾亲近的但以理及其三友,短暂的会晤——看到三友的烧伤都恢复地很好,房廷总算放心了一些。不过当从四位少年口中得知了一些宫廷之外的动向后,又开始担忧——
都说巨像建成之后,尼布甲尼撒余怒未熄,又在城中缉捕犹太人……
大臣们在朝会中似乎没有将之列为议事,而狂王也于自己面前只字未提。难道说,那些承诺仅仅是用来糊弄人的,他根本就不曾遵循?
若真是如此,冒着生命危险地扑进火窟,岂不是白费功夫?
越是这般想,越是不甘心呢!
但,位卑言轻的自己,哪有什麽资格抱怨的呢?
名分上是御封的“宰相”,可怎麽看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个用作摆设的傀儡。
无奈、忿忿不平……乱七八糟的情绪填满了心窝,而且更糟糕的是:此时,睁眼闭眼见到的尽是那张狂傲英挺的男子面目,恁房廷如何努力都挥之不去。
心烦意乱。
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随意捉起矮几上的小木锲——这个时代用来书写的工具,深深凿进没有干透的泥版中。
一下、两下……刻划的同时,不禁怀念起自己那个有纸笔,甚至还可以用电脑记录一切的时代——身为记者的自己,每每在遭遇新闻事件或者有感而发的时刻,会马上用书写的方式将之记录下来——
如今被卷进历史漩涡中,回想起加沙三月二十三日最后一次定点清除之前,自己还于灯案下整理着那一日的见闻,一切就好似发生在昨天,离自己并不遥远。
房廷赛姆语的口语经过几个多月的试练,基本上已经没有大问题,可是读写仍有不少障碍。和汉字相仿,巴比伦的锲字也是音、意分离的文字,会说不一定会写,所以,即便房廷已经在很努力地学习锲字的写法,至今还是没有多大进步……
在泥版上随意凿了两个简单的锲字型,他有点泄气地改用汉字潦草地勾勒起来。原来这麽做只因无事可做,可渐渐地不自觉地认真起来,一笔一划,从自己降临这个“过去的世界”开始,点点滴滴地记录……
“你在干什麽?”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方忽然响起了一声再熟悉不过的男音,房廷心头一憾,急忙把泥版藏于宽大的袖袍之下。
“为什麽藏起来?”
这麽说着,男人轻松扯开他遮掩的胳膊,捞起泥版,只瞥了一眼便道:
“这是你们国家的文字麽?写的是什麽?”
他这麽问时,才教房廷反应过来:尼布甲尼撒看不懂汉字,自己紧张过度、一时糊涂地把这点都忘记了。
还以为他会继续质问自己,房廷正想着要如何应对……意外的,男人这次对陌生的文字无甚兴趣似的,很快将泥版丢至一边,然后冲着他俯将下来——
肩膀上一沉,紧接着后背被托着,整个身体按倒在铺于地面的软毡之上……
“……陛下?”
房廷惶惑地出声……直到双腿被分开折进男人的臂弯,他才猛然意识到,接下来狂王要对自己做什麽……
***
秉退拉撒尼之后,脚步就这样不自觉地往前迈去——直抵宫门尽头的时刻,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朝圣者之家。
尼布甲尼撒并没有想得太多,一如既往地奔向那知悉的境地,“伯提沙撒”的住所。
第二次莅临此处,遥遥望见的,依旧是黑发男子那单薄的身形。此时,常常萦绕身边的少年们不在……正好呢,吩咐卫士们守在门口,便悄无声息地靠近……
原本就想这样,绕于身后拥住他的……可是走到跟前,瞥见他正专心致志地在泥版上锲字——投入的模样,即使是面对着自己,如此近的距离,都没有察觉呢……
所以,脚步停驻,打消了念头。
静静观望,眼见他肩膀微耸,颈项低垂,手掌起落;而此时面上生动的表情,也正变幻个不停。
如此专注,到底在想些什麽?
尼布甲尼撒忽然很想知道。
翻过这短短几月,自己和房廷从相遇至今的记忆,忽然发现,对其仍是知之甚少的。
探索念头和着积攒已久的欲望,一齐涌上心头,很奇怪为什麽自己每每立于这奇妙的男子之前,总会这般浑身躁动不安,宛如回到了少年时……
“别……陛下!请别这样!”
好重——
慌张地挣动,房廷想格开男人陡然压向自己的胸膛……可是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与之抗衡!
这里可是朝圣者之家!难道他就想在这种地方……继续之前在冬宫的行为麽?
亲吻、舔舐、触摸,爱抚……
不依不饶。
完全没有心思应付他的强行索欢,心中紊乱一片——
“不……放开我!”
情急之下,房廷不耐地吼出声来,狂王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般,继续动作,丝毫没有顾及他的感受。
凉殷殷。
不知不觉间,被褪净了下身的遮物,努力想夹紧的膝盖被粗鲁地分开……
酸涩的感觉。
“为什麽……要流眼泪?”
他轻抚着他的脸庞,这般轻问。
听到狂王这麽说,方觉颊上多了两条细小的径流,是从眼眶中不断溢出的——
咸涩的滋味,不用品尝,也能体会得到!
居然又哭了麽?
因为痛苦,因为不甘,因为屈辱……因为在男人的身下——
所以,自己脆弱得连泪腺都变得比过去发达——
简直——像个女人一样!
对于这点,房廷犹感羞耻。所以,当男人再度诱哄般抚触自己的时候,本能地抗拒起来!
虽然,以一个二十一世纪未来人的立场,指摘他的所作所为,不很公平;可,就是厌恶他的霸道,厌恶他的强势,厌恶他总是把自己充做玩物般肆意蹂躏!
尼布甲尼撒——
百日来,一直就充当着梦境中吞噬自己的魇魔;可为什麽就在不知不觉中,他又摇身一变,成为了占据心房的……
呜!自己……真荒唐!怎麽可以对那狂王产生这般痴谬的想法?
就在房廷心中矛盾一片的时刻,低沉的嗓音又于头顶再次响起——
“成为我的人……很痛苦麽?”
如出一辙的话,当初在乌尔……他也曾说过一回。可是今次听闻,感受却是迥然不同的。
房廷确认般拾起目光,黑眸便这样对上了狂王的琥珀眼。
讶然于他那以往如鹰隼般犀利的双瞳,于此时忽闪着,就好像,在动摇一般——
“把眼睛……闭上!”
蹙着眉,尼布甲尼撒这般命令道——以不耐的口气。
该死……看着他湿湿润润的眼睛终于肯主动迎上自己,那勃发的欲望却不争气地开始涨痛,几乎都要情不自禁——
恐怕再被盯上一阵,又会像最初那次一样颜面扫地吧!
身下,他依言阖上了双瞳,可是紧绷的身体仍旧颤颤……沿着那精瘦的腰线轻轻上抚,便能拨起好几个激灵——
虽然不想承认,可男人确有点挫败——从小到大,他还没有哪次这麽努力地取悦过一个人,但他还是一副痛不欲生的辛苦模样……为什麽?
一点都不明白。
但此刻也容不得男人继续探究。
昂扬的部分,现在,仍是未曾舒解地激动着——
略微沉吟了一记……悄然退离。
再度伏将下来时——蒙住了房廷因惊异而睁开的眼。
“嘘。”呵着那最钟爱的耳上,亮灿灿的金轮,男人诱哄般低语——
既然不明白,那干脆还是用身体,慢慢体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