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天是千帆回来的日子,易帆寻思他回来知道杭晨微和自己的进展后,该是要杀上门来了。冷笑着严阵以待,结果这一天很平静的度过了。
然后他见到了笑得很幸福满足的夏非宁,信心十足出击的他,已经顺利抱得美人归了。那只叫邵末的小猫咪,乖乖收纳起爪牙,安静的窝在了夏非宁的身畔,有一种安宁的感觉。幸福总是简单的,可正是这简单的东西,最为难得。两人互相倚靠着平静的相伴,这于他而言,恰是长久渴求却一直不可得的。
不过,很快,自己也……
精明的夏非宁看出了点谱,背着邵末跑来求证。易帆也不是省油的灯,凡是还没确定的事,从来不会多说一个字。最后实在是因为心里兴奋得太想吐露,于是就稍微暗示了点,说还有两天就要回家过年了,到时会先跟父母交代,争取到同意后再说。当然了,要是他们不同意也没什么关系,自己也知道今后该怎么办来着。
夏非宁愣愣的听完就一句话:“唔……你这次要动真格了?”
斜了他一眼,易帆回答:“你不是巴望很久了么?就担心我有余心来勾引你家那只。”
“啊哈哈……哈……哈……您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可能这样想嘛……”
“哼。”易帆邪邪一笑,笑得夏非宁心里一阵发寒。
送走了高高兴兴的夏非宁,已经是半夜了。易帆刚去洗澡,就听见外面电话叫了起来。等他披了衣服走出浴室,正好电话铃第四次响起。
懒洋洋的接起,劈头就是一阵狂骂。皱了皱眉头,他按了中止通话键。不到一分钟,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一接通,易帆抢先开口:“我警告你千帆,有话好好说,不然我明天就报案说你骚扰。”
“呸——你什么东西,配我来骚扰?!也不照照镜子先!”
“到底什么事?杭晨微跟你说了什么?”
千帆从鼻子里哼哼着:“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心里最清楚!”
“哦?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倒是说给我听听,让我也乐一乐么。”
“你你你……”给他不在乎的口吻气到,千帆连话都说不囫囵了,“你个花心负情的猪!居然脚踏两条船,还敢来招惹晨微!早知道,我死也不会给你机会接近他!本来还以为你有点人性,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恶劣……真是气气气死我了!”
“你就气气气死去吧。”易帆模仿他结巴的声调,还低低笑了出来。
果然,杭晨微是误会他了。千帆回来一定好奇他们进展,然后一问就问出了他有未婚妻的事。不用推敲就知道肯定是这么回事。
被易帆轻蔑的态度所激怒,千帆狂骂了两句后,切断了通话。
抚了下被震痛的耳朵,易帆第一次觉得千帆这人不错。在知道他惨痛的恋爱经历后,才明白他是真的无私的关心爱护着自己的朋友。有这么个对杭晨微真心好的人存在,易帆心中更多的是感激,然后是羡慕。所以哪怕被他这么痛骂一顿,心里也无芥蒂。毕竟他是因为杭晨微,才会这么气愤冲动的吧。
就逗逗他吧,虽然他对杭晨微的确很好,但在感情的事上依然是外人。所以易帆不打算向千帆交代什么。等自己处理好舒薇的事,回家跟父母坦陈交代过后,他会和杭晨微重新开始。
这一次,他不要隐瞒、不要分离,他要紧紧握住那只手不放开。如果,自己的爱真的让杭晨微痛苦,他会陪着他痛苦,也绝不轻易说放弃。
***
在千帆回来后的那两天,易帆和杭晨微没有联络过。直到大年夜那天要和夏非宁他们一起回老家,临走前易帆才拨了个电话给杭晨微。
客套的寒暄了几句,几日不见,好像生分了不少。
“你是去千帆家过年?”
“嗯……是。你呢?”
“我也要回去的,我妈早就在催了。可能是以往忙惯了吧,现在退休歇下来后,她现在特别容易寂寞,老让我回家什么的。”
杭晨微沉默了,直到惊觉自己的走神,他才回过了神,“那——你是……一个人回去吗?”
易帆眯眼笑笑,决心开个小玩笑:“不是啊,我要带‘人’一起回去……”这“人”自然是夏非宁和他家小猫。
“我知道了……对不起,再见。”杭晨微轻声说完这几个字,乘着情绪崩溃前挂断了电话。
果然,果然他还是……想要在心底默默祝福易帆,却发现做不到。嫉妒心啃嗫着他的心,他嫉妒那个能光明正大站在易帆身边的女人,嫉妒她能给他家庭的温暖,嫉妒她能为他生儿育女,嫉妒她将和他共渡每一个晨昏昼暮。
这些……都是自己永远不可企及的梦想……
有种绝望的情绪,渐渐漫过神经。
已经,快不行了。
***
过年……其实每到过年时节,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起高二那年在城头放烟花的盛况。
现在回想起来,那真的是盛况。之后,没多久茹华就病了,就再也没有聚齐过那么多人。
其实,有一个人一直被易帆故意忽略了——苏力力。
当时他不顾劝阻,坚持追求茹华的举动,曾经让易帆很不高兴。再后来,易帆帮茹华和关灏复和后,苏力力就自动退出了。但现如今,易帆却有些不确定自己当年的看法。
没错,在茹华和关灏的生死爱恋之间,苏力力只是个偶尔出场的小角色,没人关心他的爱恨心情。甚至在茹华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被无情的隔绝在外。当年易帆认定他只是出于一时迷恋,早点放手对他而言更好。
可是这十几年中的每一次见面,苏力力都端着面具般的温和笑容,不轻易泄漏喜怒哀乐。今年上半年,他结婚了,事先没有大肆宣扬,易帆也是之后才知道的。在接到苏力力通报已婚身份的电话时,易帆鬼使神差的问了句,现在你幸福吗?慢悠悠的沉默,沉默过后是苏力力哀愁的轻笑声,没有回答就挂上了电话。
或许,那些看似轻浅的伤口,实际上伤到了五脏六腑。易帆突然迷惑了,当年的自己,究竟是凭什么认定,那样对苏力力会比较好?或许恰恰是自己,残忍的剥夺了他留下最后美好回忆的机会。
总之,无论说什么都只是惘然,真实早就湮没在各自不同的痛苦之中。
如果说苏力力只是过场配角的话,那他易帆就是主角了?
不是不知道,自己向来是人群视线聚焦的那点。要装傻说不知道,那就矫情了。
但是,这也只是用来满足一时虚荣的刺激而已,事后一点痕迹都不留,就像酒精挥发后留下的空白桌面。
想到自己只是杭晨微生命中一段荒唐历程,是每逢缅怀旧日光阴才被偶尔想起的故人,就空虚的想放弃一切。
本来,他就不是很在意生命的人,只是在和杭晨微相遇后见识到的灿烂美丽,让他的人生有了值得憧憬的所在。即便是所谓的年少轻狂,但那心悸的感觉,仍然留在心间微颤。
可是他心中这根弦,只有他自己不时轻拂,那人无情的背影却已淡去。
然后,是久别重逢。
是情难自控的靠近。
是不由自主的追逐。
是爱恨难言的拥抱。
终于,好不容易发现了他眼中有自己的存在。真的,好不容易。
这一次怎么都不能轻言放弃了。放弃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但也再痛苦不过的事。长痛不如短痛的说法并不适合他,在隐隐作痛了十几年后,他已经无所谓再痛多久多深了。
很快,就能真正微笑起来了吧——易帆在回家的路上如此想道。
踏入家门两个小时后,尚带着愉悦的心境时,他接到了一通来自千帆的电话。
“晨微自杀了。”
——那瞬间他想杀了自己,为了隔绝感知痛苦的一切可能。
“已经脱离危险了,服了三十粒安定,没服其他药物。洗胃时还算配合,现在打过针在睡。就怕吸入性肺炎,不过挂了抗生素上去,应该没什么大事。我打包票,你放心!”
“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急救当班的医生,在电话里被盘问了二十多分钟了,幸好易帆手机这时恰好没电了才脱身。
扔开手机,易帆无力的靠在座椅上。在接到最初的电话后,千帆忙着要去陪护抢救中的杭晨微,没法和他多说。在电话里问不清楚,只知道就在他们医院抢救中。来不及跟父母详细解释,他火速出门,包了辆计程车连夜跨城赶回去。
幸好杭晨微家离他工作的医院很近,所以出事后打急救电话,调配的是他们医院的救护车。易帆一上路立刻电话追到急诊室,几个电话后,终于找到了刚抢救完杭晨微的值班医生,确定没有生命危险后,才算松了口气。
悬着的心放下后,是强烈的自责涌上心头。原来,自己已经将他逼到这般地步?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的话……突然一个心惊——难道说他已经……只有自己被瞒着而已?理性被强烈的冲动所占领,瞬间心痛得无法呼吸。
为什么自己愚蠢的选择犹豫徘徊,而不将真心坦率表达?究竟在自己背过身不知道的地方,杭晨微承受了多少压力,才会觉得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比较轻松?
你一定不能出事!因为我已经打算一辈子抓住你不松手。你离开过我一次了,仅此一次,既然被我重新找到你,绝对不准再离开我了!
你怎么能想死?!我都还没告诉你——我爱你,一直一直……
不要走,不要走……
曾经,他以为自己领教过心痛到极至的滋味。在刚和杭晨微断了联系的那段日子,也正是刚进大学的时候,每日里浑浑噩噩终日不知所谓,就是“随便怎么都无所谓了”的那种感觉。
可即便是那个时候,就算音讯杳无,至少知道对方好好活在这世上某个角落,还能用怨恨的情绪来支撑自我。
可是,没想到杭晨微的痛苦已深刻到这般地步。在自己惆怅彷徨的漫长时光中,杭晨微究竟在承受着何种煎熬……已经不敢去想象了。
颤抖着将手指塞进齿间,用力的咬着妄图平息胸口迸裂般的疼痛。水痕滑过的地方凉凉的,一直沁入衣领湿润了胸口。手指已经出血了,木然的不知如何松口。
愚蠢的自己,在风雨来临时,非但无法保护爱人,反而将他推落绝望的深渊。神啊,如果是为了惩罚他的愚蠢才要夺走他的爱人,那么他情愿消失的是自己。一想到,这个世界没有他,再怎么努力寻找都无用时,窒息般的绝望,将生存变成一种酷刑。
在踏入急诊大楼门口的瞬间,一直焦急盼望的心境猛然生出些怯意。进门问清病房,直到走到病房的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有任何记忆,只听得清心脏跳动的声音。
闯进了病房就对上了千帆恨意昭昭的脸庞,易帆什么都没说,视线移向了病床。
杭晨微安静的睡着,依旧苍白憔悴的脸庞,多了几分满足安详的神态。易帆一步一步走进,走进那不似真实的人身边,伸出带血的手指到他鼻下。在感觉到轻盈鼻息的瞬间,双腿颤抖得再也无法支撑全身,全身脱力跪倒在了床边。
还在,他还在,真是太好了,太好太好太好了……这瞬间,感觉自己实在是个幸运的人,幸运得泪流满面声音哽咽也无法表达万分之一。
“真难看,你的样子。”
杭晨微打过针还要好一会才会醒,他们到急诊楼大厅提供的位子坐定下来。瞟了眼易帆红肿的双眼和凌乱的发型衣着,千帆不客气的吐槽。
已经打消了争斗的意气心思,易帆面露苦涩一笑作为回应。
千帆冷冰冰的继续恶意刺激他:“干嘛一副历经大劫的模样?别以为装作难过的样子,就能逃避责任!”
“是……都是我的责任。我对不起他,我还以为被辜负的人是我,其实,是我在伤他。”闭了闭眼,淡笑着道:“像我这么烂的人,实在是少见。”
千帆委屈的撅撅嘴,这家伙干嘛一副低姿态,害得他想发火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白痴。真是……很不爽!
想来想去,最后下了结论:“你这家伙,不是普通的讨人厌啊!”
“我也这么觉得。”
暴……一瞬间,千帆怀疑这家伙在故意唱反调,差点蹦了起来。
“拜托了……”低弱的声音,简直不像出自易帆之口。
“拜托?什么事?”
“所有的事。告诉我吧……你知道的所有事。”
千帆愣愣的看着他,然后明白了他的意思。千帆将下巴搁在胸口低头沉思着,交握的双手摆在肚子上。
就在易帆以为他睁着眼睛睡着的时候,淡淡的开了口。
“晨微的妈妈,在我们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服毒自杀了。”望了眼第一句话就惊呆了的易帆一眼,千帆带着快意的感觉继续诉说下去:“就是你最后一次打电话约他见面的时候,他妈妈在分机偷听到了。她以前就自杀过好几次,听说是受过刺激得了忧郁症,反正她家里的人都有点这方面的遗传。在那半年前,就是高三时那个大年夜,不知道是谁告诉了晨微妈妈你们的事,那次她也闹过自杀,不过抢救回来了。怕再刺激到她,所以后来晨微和你疏远、分手。可是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很痛苦,他只是拼命在压抑自己,我在边上看着都受不了了。所以,接到你回答的那通电话时,我可以想象他有多高兴。可是……为什么他妈妈居然会……真是世事弄人。”千帆撑着额头,一脸苦涩的缓缓摇头,“他妈妈偷听到你们要复合的电话后,没有表现出来,当晚就悄悄服毒。发现后送到医院抢救已经太晚,第二天凌晨就走了。”
“所以……他没来……”易帆神情恍惚的自言自语:“原来不是他背弃了我……原来……”原来因为不信任而轻易放弃的人是自己,如果当时他能再坚持打听一下的话……在杭晨微惨遭人生痛变的时刻,自己还在一厢情愿得责怪他。
易帆面无表情的追问着:“后来呢?”
“后来……他当然很自责咯,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他妈妈,当场就在医院崩溃了。”或许是太不堪的回忆,千帆在回忆的时候,眼角抽搐了起来。“等到办完丧事,晨微也被查出了轻度的忧郁症。我听杭伯伯说,晨微跟他小舅舅很像,他小舅舅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自杀了,大概是他们家族的遗传吧。那时出事后没多久,我们大学就要开学了,我想留在家里成天发楞还不如换个环境点,所以我就拖着晨微提前去了学校,想办法把宿舍调在一起,总之有我陪着什么都好说。那段时间,他……过得真的很不好,又是母亲去世,又是和你分手,我看他都有些活得没意思的样子。还好,他慢慢好了起来,虽然过得还是不怎么开心,但至少没有轻生的念头了。”
易帆沉重的心情,听到这里稍微舒缓了一下,猛然想起来问道:“对了,那他爸爸呢?他说过,他爸妈都不在了。”
瞟了他一眼,千帆语带嘲讽的回答说:“别急,就要说到了。本来眼看着杭晨微大学四年能平平安安的过去了,谁知道大三结束还差一个月的时候,他爸得了肝癌,查出来时已经是晚期,不到四个月就走了。晨微他们家本来就没什么亲戚,他爸爸一走,就真的孤零零剩他一个人了。那一天我回去看他,发现他样子不对。我猜想他大概是要想不开,那天晚上没敢走,拖着他说了一晚上的话。等他一觉醒来,看那样子,我才放心了下来。那之后因为忧郁症加重,晨微开始服药控制病情。他爸的病几乎花光了所有钱,所以他休学一年去打工。他不肯要我爸妈帮助,靠自己攒足了学费再复学。后来这些年都还算好,有时看他开开心心的样子,让人以为这小子已经抛开过去那些事了。要不是他从来都故意避开你不谈,我真差点让他骗了。反正经过了那么多事,在他心里头留下痕迹最深的还是你这杀千刀的混蛋!差点害得他一条命,为了你白白送掉!”
说到这,千帆狠狠瞪了易帆一眼。易帆惨然一笑,就巴望千帆再给他两拳才舒坦。
“谢谢你……”
“谢什么?”千帆粗鲁的说:“我他妈做这么多不是图人谢我,要谢也轮不到你来谢!”
“嗯……但还是谢谢你,真的真的谢谢你……”
千帆有些不自在的微微红了脸,他倒是比较习惯和易帆对吼的相处方式,嘟嘟囔囔道:“谁帮了谁的事情很难说的啦……其实,后来出了点事,我也亏了晨微才能坚持过来。”
“是因为那个欧阳的事?”易帆话出口,才发觉自己说了不得了的事,但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接触到千帆投射过来的锐利视线,他差点想逃走。
千帆苦笑着从裤兜摸出烟,突然想到身在医院只能拿在手上把玩。“晨微告诉你的吧?没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又不是女人,动不动还要寻死觅活的……啊,我不是说晨微不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千帆俏皮的自扁了一下。
一想到那永远消抹不去的心伤,千帆情绪再度低沉。或许是因为相似的遭遇,感觉相通,他在易帆面前吐露起了真情:“欧阳,大概就是我的‘那个’人吧。可惜年少气盛时不懂得珍惜,费了好大功夫才承认心情走到了一起。那时总觉得一辈子很长,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好好守在一起——”有点神往、有点哀伤、有点痛悟,一抬头全化为透明面具覆盖住一切表情,千帆淡然的口气仿佛在复述小说中的情节,“那时正好我毕业,因为已经立了志向,想多学点东西,所以欧阳就帮我联系了去英国进修一年。我们说好,一年后等我回来就住到一起,再也不分开。然后一年满了,我又多待了两个月才回来。结果来接机的只有晨微一个人……欧阳前一天在出差,为了想赶去给我接机,连夜坐大巴从高速公路回来。半路出了车祸,一死八伤,一车子的人,死的那个偏偏是他。”叹了口气,“原来总觉得幸福快乐过一辈子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现在才晓得不容易。”
“……的确,很不容易。”
千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继而站起来用力的拍了拍易帆的肩:“反正我是没指望了,你们不一样,机会还多的是,千万别再自己折腾自己!里面那家伙交给你接手了,我还赶着回去向我爹娘报信,老人家惊吓不起,先走了!”
易帆微笑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感慨万千,笑着无语。
刚走两步,千帆又折了回去。掏出个药瓶递给易帆,解释道:“这是在他抽屉里发现的,抗抑郁症的药,看样子他有段时间没吃了,不知道是为什么。等他醒了,你问问吧。总之精神科的医生也说了,这药不应该停。”
易帆应了下来,对着药瓶不由皱起了眉头。
沿着长长的走廊拐了两个弯,回到病房。轻轻的滑进门,发现杭晨微还在睡,不过已经翻了个身成侧睡姿势,眉宇间不时皱起,似乎梦中也有痛苦,大概过不久就该醒了。
感觉空调有些问题,室内温度有些偏低,怕他着凉,易帆仔细的将被角掖好。
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呼吸,触手可及温暖的体温,易帆只觉幸福得无法自处。昏黄的灯光,将他的侧面描摹出薄薄一层光晕,像镀了层金一般。
突然心念一动,易帆慢慢将一只手伸进被中,找到了杭晨微的手。
在杭晨微醒来前,他享受着十指紧扣的感觉——仿如最亲密无间的爱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