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周老师早晨好!”
“早晨好。”
“老姚早!”
“早……”
待人走远了,老姚才忿忿不平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你就是‘周老师’,而我就是‘老姚’啊!”
与老姚同期上岗稳居校草头名宝座的周严池,勾唇轻笑:“反正往我边上一站,你就认命吧。”
“……喂,你太得意了吧!”
“我只不过在克尽人类诚实的美德,与个人的细小情绪毫无关联。”
“你——”眼角瞟到的某个长长的身影,立刻抓去了老姚的全副心思,“易帆!您居然还知道学校这地方啊。”
“哟,是老姚,早!”易帆一脸的春风得意,自裤兜里伸出手来,很自然的勾上老姚脖子,“昨天不好意思啊,我一哥们出了点事。你知道,我实在没办法不去顾。消消气,我保证到期末为止一定会听话,绝不给你惹事情,这总行了吧?”
“什么叫作‘到期末为止’?难道明年你又想给我捅什么大篓子?”
“哎呀呀,对于可保证范围内的事,我才会认真开口的嘛!要是保证说什么一直乖乖到毕业,就算我敢说,你敢信么?”
实话……还真是天大的实话!但绝对不是能让老姚高兴起来的实话。在暴了两朵青筋后,他忍无可忍的挣开勒住脖子的手臂,一脚将人向教室踹去:“死小子!快给我去上课!”
走在寒风萧瑟的校道上,前两天被雨水润泽过的土地,依然湿湿润润的。今年冬天的雨水比起往年偏多了些,本就潮湿阴冷的气候,给这水汽一蒸腾,更是沁骨子寒。没有取暖装置的校舍,大冬天全是靠人体散发的热量来取暖。幸好一个教室挤那么几十口人,倒也有点像小暖炉了。
一进门,易帆就撞上了那双明亮的眼眸。昨夜的情事飞过心头,胸口节奏快了那么几拍。直到杭晨微局促尴尬的别开眼,易帆才忍不住泛起了笑容。
白里透红的脸颊,润泽流转的眼波,还有紧张捏握着水笔的五指,让他无法移开视线。脚上的步子虽没停,看似稳稳当当的,却仿佛踏着心脏的鼓点。
等一下……刚要经过杭晨微身畔时,易帆皱眉收回了步子。伸掌贴上了他的额头,无视杭晨微快叫出声的惊骇表情,断言道:“你在发烧!”
“啊?是、是有点……不过没关系,一点低烧而已,很快会退的。”杭晨微不安的扭动,努力想挣脱额上那只大掌,但又不能做得太明显。
“还是去医务室吧。”
眼见易帆就要拉他起身,杭晨微一急声音也大了起来:“真的没事!谢谢你的关心,有什么不舒服我自己会过去的。”
易帆聪明人,立刻晓得他话里传达的讯息。他是没所谓啦,但既然杭晨微不愿意,自己就配合着低调点吧。
说着,他笑了笑,笑得一副友爱同学、团结集体的模范生样,“不客气,你如果不舒服想找人帮忙的话,尽管跟我说好了。”
“好……的,谢谢。”
看着易帆终于经过面前,到自己位置上坐定,杭晨微这才松了老大一口气。其实他的低烧,是三天两头发一次的那种。刚才易帆一接近,体温唰唰往上蹿升,搞得病情比实际还重了几分。
易帆嘴里那么说,心中多少牵挂杭晨微,有意无意的目光溜过去。冬天里日短夜长,等到第一堂课正式开始时,那晚来的朝光才迟迟探进了教室。
下课铃响的一刹那,易帆管不住自己眼神,再度瞟了过去。只见窗边,杭晨微正趴在桌上回头看过来,沐浴着金色的阳光,眉眼间全是带笑的温柔。整个人都像被镀了层金,有种圣洁不可亲近的感觉,却又吸引人无法抗拒的沉沦。
对视一笑,杭晨微示意自己没问题,然后回过了头。其实也就短短的一秒,在易帆却仿佛凝聚了永恒。一瞬间,他惶恐了。忍不住的左右张望,确认是否有人注意这一幕——要是刚才那般的杭晨微也被别的人看到了,那该怎么办才好?
莫名的独占欲,悄悄探头作祟。
突然,教室门口探出个脑袋,以压低音量的架势实际很大声的呼唤着:“小微微——杭晨微——”
一惊,杭晨微急急忙忙的站起,差点带翻桌椅。一阵混乱,终于站定在千帆面前:“怎么了?喊我出来。”
“你昨天后来去哪了?”千帆一晚上都不安心。到家就往杭晨微家挂电话,一直到九点多人还没回来,他也不好意思大老晚的再去打扰人家。要是杭晨微真的没回去,他爸妈应该第一个打电话来询问他,结果一晚无事,应该是没出问题。不过悬那里的心多少有些不安。但这不安中,掺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让他烦躁得一晚上心不踏实。
杭晨微心猛的一跳,昨晚的事实在是难以启齿,给千帆锐眼一瞪,更是心虚不已:“我、我打了几个电话,后来、后来……又有些事,再后来就回家了。”
“我九点打电话到你家时,你还没回去。这么长时间,你究竟干什么去了?没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吧。”
给他问得有点无言,杭晨微讷讷了半天,半真半假的回答:“我、我有东西要给……一个同学送去,结果他家里没人,我等了又等,一个不小心在他家门口睡着了。”
“哦……是这样啊。以后别闹这么晚,你爸妈也会担心的。”千帆松了口气,表情也松懈下来,语气缓和了几分。
见状杭晨微跟着松了口气,“嗯嗯,我知道了。”
“没事就好。哦,对,你说的那个同学是易帆吗?”
“对——呜啊!”
话出口,杭晨微立刻轻呼了一声。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半晌才紧张的慢慢抬头看向千帆……糟糕啊!
“杭晨微!”被连名带姓口气不善的一喊名字,杭晨微立刻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逼得千帆不由自主的生出内疚感。等等……为什么他要感到内疚?
居然为了那讨厌的易帆来骗他,哼哼!太——过——分——了!
虽想发火,千帆努力按捺了下来。眼看休息时间快结束了,“先上课,中午吃饭时再问你!”
“噢……”杭晨微悻悻的应了声,脚步沉重的往回走。
千帆走了两步回头,恰好看见倚靠在三班门口的易帆,一手自然的搭住杭晨微肩头,侧低着头与之亲密耳语的情形。更要命的是,易帆乘杭晨微不注意,向千帆的方向瞟了一眼,摆明了“看你拿我怎样”的意思。
暴啊~~~~~
若不是及时响起的上课铃,千帆大概就要冲过去扔白手套了。
忍耐、忍耐……千万不能中了这家伙的激将法,呼……
终于等到了午饭时间,杭晨微刚和千帆在食堂坐定,就见易帆噔噔噔跑过来,“请”杭晨微身边某同学换个位子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然后,在诡异的气氛中三人都不开口。望望那两个一脸平常相大口吃饭的家伙,杭晨微不禁佩服起他们坚强的神经,他是拨弄着盆中饭菜怎么都食不下咽。
“你吃得这么少,怎么会长身高呢!”
开口打破沉默的是易帆,他含笑偏撑头注视着杭晨微,那眼神简直可用“含情脉脉”来形容,却也让杭晨微本就可怜的胃口彻底罢工。
“哼,你知道什么。晨微从小胃口就小,而且胃不好,不能勉强吃太多。”千帆毫不客气的回敬,“再说身高又怎么了?他一直在长个啊,虽然比起别人是长得……慢了点,但是够用就好!高得像根竹竿又有什么用!”
说到最后,他已是语带气愤,恨恨的用调羹戳着饭盆,再用力点就该连着桌面一起戳出洞来了。
易帆依旧一副完美笑容,视线根本没移开过,接着千帆的话:“是啊,这样就很好了,还是小小的可爱些,我喜欢。”
静默……
三秒后,易帆仍然微眯着眼,含笑凝视杭晨微。后者粉嫩白皙的脸,已经沸腾了。
而忍耐良久的千帆,不得不爆发了——“谁要你喜欢来着!你听好了,晨微再可爱,也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义愤填膺的千帆用力一拍,震得饭盆在桌面跳起了华尔兹,周围人非常一致的吓掉了手中饭勺,安静的关注着这边的动态。
就在两帆视线互砍的当口,杭晨微抖嗦着身子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面,头垂在胸口抬不起来。
“晨微……”
“小微……”
相似的关心语气一前一后刚响起,两帆就默契的各送对方大大白眼一枚。
“你们两个笨蛋!”
终于吼出口,杭晨微连饭盆都不要了,转身奔出食堂。不巧的是,刚出食堂他一脚踩上片菜叶子,一个打滑“呯”的一声重重摔了下去。眼泪汪汪的刚爬起来,两个大笨蛋已经一口一个“有没有摔着了哪里”“痛不痛”的在边上吵闹不休。
一手拍掉一人的爪子,杭晨微揉着摔疼的膝盖,一拐一拐的走开。
易帆和千帆愣了愣,刚要奋起直追,立刻被呵斥“不要跟过来!”留那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
笨蛋笨蛋笨蛋……
交往才一天不到,已经给搅得晕头转向,杭晨微心口不是一般的气苦。
“阿嚏!”坐在寒风萧瑟的小树林里,午饭等于没吃,给冷风一激只觉寒意一阵阵的往四肢百骸里钻,胃也在丝丝的抽痛。
“当心感冒,又坐在这里。”话音落地,易帆已经在他身边坐下,顺便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原来是面包和热巧克力,杭晨微看看他,没吱声。
“你该饿了吧,吃完了再继续生气吧。”
的确是有点饿……默默的接过面包和热饮。吃了两口,突然停下来认真的说:“我吃了你东西,不代表就原谅你了。”
“好好好,知道知道,你快吃吧。吃完了你就算愤怒的把我推倒在地胡作非为我也保证毫无怨言决不抵抗的任你蹂躏。”他最后一句话说得飞快,杭晨微就算听清了怕也反应不过来,于是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进餐。
“易帆,我是不是一直误会了?”安抚了肠胃,杭晨微终于将困惑问出口:“其实你和千帆,都……不喜欢对方?”
易帆诚实的回答:“是。其实我对你那位好朋友并没什么敌意,不过他看起来对我成见很深,很讨厌我的样子。”
“啊……怎么会这样……”杭晨微顿时很是沮丧,原来他还以为能让自己最重要的两个朋友,也能彼此成为好友,结果却遭遇如此重挫。
“好了好了,别难受了。”看不得他失落的模样,易帆温言安慰:“我保证,只要他不找我麻烦,我不会主动挑衅。这样行不行?”
“……好吧。”挠头,虽然这个保证听起来有那么点……没说服力,但有总比没好。
“真的不气了?”
“嗯。”
“既然不气了,那就对我笑笑吧。别老耷拉着张脸。”
杭晨微犹豫了下,努力的抽起嘴角对易帆呲呲牙,算是完成任务。
“哈哈哈,你刚才的样子太可爱了!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啊!我想起来了!还有——不准当着大家的面说我可爱!还有‘喜欢’什么的,总之会让人误会的话统统不准说!”
“我这明明是在夸你么。”
“不准就是不准!”
“唉,知道啦!那跟你两个人的时候总能说了吧?”
愣一愣,“呃……能……”
“我喜欢你。”
“你……”
“现在两个人,能说了吧?我喜欢你~~~~”
“没事别一直说……”
“我就是喜欢你,干嘛不能说?我还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呢!”
“啊……你爱说就说吧,只要别当着大家的面就行。”
小小的磕绊斗气,化为云烟飘散,只留那甜蜜的暗暗喜悦充盈心间。
事情的发展,并不像杭晨微意料中的那么糟糕。他很快就发现了谣言八卦的可爱一面。回到教室后,他被人一围而上,争着打听中午在食堂他和易帆大打出手的经历。
是的,当他得知的时候,谣言版本已自动从他们口角冲突、他跌倒在地,进化为两人动起手来、并且他被易帆揍趴到地上。
哈……哈……除了傻笑着否认,他已找不到其他表情。
甚至连肖波他们都——“易帆同学,你这种做法是错误的,有意见就应该好好沟通,怎么能向无辜弱势的小美人动拳头呢?”
“滚!你们当时不就在边上吗?!不帮我澄清也就算了,少拿我来寻开心!”
“这个嘛,虽然说我们的确在案发现场,但正所谓眼睛看到的未必是事实,所以本着宁可错信一千不可漏过一个的原则,我们还是不得不向你提出良心的建议。”
“良心?要说也说点自己有的东西嘛。”
***
一到期末,所有人都忙得没空留意其他的。加之易帆处事手腕巧妙,他和杭晨微的小秘密,丝毫没有引人起疑。再说那年头,绝少会有人将两个关系要好的男生往那方面联想,哪怕有时动作大胆了点。
所以,没人发现那小小的改变正在进行中。乘人不注意时的对视一笑,休息时悄悄躲到僻静处的十指相缠,还有那数不清的自然而然发生的小动作。虽然不知道易帆时而坏坏、时而深情的笑容里,有多少真心,杭晨微原本澄净的眸中,渐渐只看得见他一人。
想用最大的声音,告诉全世界——自己有多快乐!
但是杭晨微的快乐中,伴随着意想不到的小小烦恼。比方说,从进小学开始就没红过脸的千帆,正和他冷战中。
自尊心甚高的千帆,一直来都是杭晨微唯一的朋友,自信他们这份友谊的坚固程度不输任何人。但易帆的出现,不仅带来了危机感,甚至真的将杭晨微的心思给吸引走了。
从小一起长大、从未置疑过自己的杭晨微,更是因为这家伙和自己起冲突。就好像自己的领地被人入侵且霸占了一般,千帆心中很是不平。说起来,他也挺气杭晨微的,差点把“究竟是我这十几年的朋友重要,还是那连底细都不知道的混蛋重要?”这一类的话说出口。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养育了十几年的女儿突然被不知哪来的野小子勾走了魂,进而吃醋恼火的可怜父亲。
是的,他知道这样非常幼稚,就像是幼儿园里被人抢走心爱糖果而发脾气大哭的小孩。哪怕他明白,杭晨微愿意与人亲近本身是件好事,他能打开心扉是多么不容易,自己应该微笑着在背后鼓励他而不是阻挠他。
但、但、但——如果对方不是易帆这个讨厌的家伙该多好啊!!!
没错!完全就是这个家伙的错!想跟晨微做朋友,却一点也不把他这前辈放眼里,还老是乘晨微不注意时就来挑衅,成天唱反调。可恶、太可恶了!活脱脱一个两面三刀、阴险狡诈、口蜜腹剑的奸佞小人!
可偏偏杭晨微不这么想——这才是让他最丧气的地方。同时也是促使他和杭晨微闹别扭打冷战的主因。
结果不到两天他就后悔了。他没算到的是,杭晨微非但没有哭丧着脸跑来找他,反而冷战一打就是两个多星期。不用想,绝对又是姓易那混蛋在背后捣鬼!这实在是让他既恼火不甘,却又无计可施。
怒啊~~~~~
其实呢,如果将千帆的心声告诉给易帆听,他除了会讽刺两声“小微又不是你的东西,你管太多了吧”之外,对于其他加诸于己身的责难,怕是会微笑且得意的加以承认。
以他的逻辑而言,不是自己的东西,一早就该乖乖放手。千帆那副大剌剌将杭晨微纳入保护圈的样子,怎么看都让人不爽。所以,他根本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何可供苛责之处。
没有的千帆的阻挠更好了,每天下课后他都将杭晨微拐到自己家单独相处,一起做作业、复习,顺便——进行些不纯洁的活动。
“不对,这一步就解错了,下面怎么求得出来?”
“啊?……啊!真的错了!”
“你啊,也不是不懂,公式背那么熟偏偏就用不到合适的地方,还小错误不断。看看,打草稿的时候就错了吧。”
“真的啊……”
杭晨微不好意思的脸红起来,腼腆的模样勾得易帆那个心猿意马啊,差点化身为那对月嚎叫的皮毛动物。偏偏他打着复习的名号,只能干巴巴的光看不能动,实在是太残忍了。
“好了!终于做好了!”将笔一扔,杭晨微欢欢喜喜的跑去找饮料喝。从第一次来易帆家直到现在天天来补课,他还没碰到过易帆的父母。问过才知道他们正在出差中,因为没有人管束,易帆过得很是滋润。很快杭晨微就没了起初的惶恐感,在这里简直比自己家还轻松自在。
虽然不像在千帆家,有千帆妈妈准备的好吃点心,但能和易帆两人不受打扰的单独在一起,就抵得上一切了。
心思刚转到千帆身上,立刻又化为一片沮丧。
千帆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吃饭、放学都不再主动来约他,就连在学校里碰到了也都当他透明人般的擦身而过。从来都是站在自己身后默默支持的人,居然会冷面相向,实在让杭晨微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唉……
“怎么了?又在想什么心事?”易帆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千帆到现在还不理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说。总之烦死了,这件事情。”
“哦……”其实易帆很想说“那就索性别去烦了嘛”,可惜人总有不得不虚伪的时候——“他现在大概还在气头上。你别着急,让他先冷静冷静,等想通了,一切就过去了。”
杭晨微突然一脸狐疑的斜藐了会他,继而以极不信任的口吻道:“真的吗?”
有一丝心惊,不过易帆还是带着真诚的表情,疑惑不解的回问:“什么真不真的?”
“你说我不去主动低头和好,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是真的,既然你们是这么好的朋友,一定没问题的。本来起因就是小误会,他要是因为这种小事一直生你气,也太离谱了。”
听了他的话,杭晨微突然低下头不语,过了会又注视起了易帆,直看得他背上发毛才开口:“我在想啊……其实,你是不是挺高兴我和千帆闹矛盾的,巴不得我们一直没和好?”
完了!——这是易帆瞬间唯一的反应。他没料到,杭晨微突然间会如此敏锐。虽然他的用意心思换作其他人并不难猜,但杭晨微思考回路向来与众不同,他从不担心会被看穿。所以,在听到杭晨微如此直白的说出怀疑后,易帆就好像被雷电劈中了似的。
“是不是?”杭晨微认真的等待答案,易帆甚至能看见那双大眼中,泛出的微微幽光。
心一横,易帆立刻摆出一脸的不信委屈:“你怎么会这样想?也太不相信我了吧!”
杭晨微猛醒过来般,突然慌张了起来,“啊……我、我随便乱说的,我真的不是在怀疑你。”
一边说着,他有些手忙脚乱的乱挥舞着手,就像要把自己的尴尬全挡掉一般。
易帆松了口气,看来他突然冒头的怀疑已转瞬消逝了。要命,看来以后得小心点了,杭晨微并不像原先想的那么好糊弄。
好吧,现在就把他心中最后一点怀疑消解吧——伸出长臂,将尚自不安忐忑中的杭晨微拥入怀中,用掌心的热度化解他的不安,暧昧的耳语引得面红耳赤,感觉他在自己紧密的包围中温柔如水。
“我、我……不会再……再乱猜了……”杭晨微喃喃的说到后面,自己都不明白想要说些什么。
“没关系,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你看见什么我都要和你分享。”
“嗯……”
鼻息喷洒在耳际敏感处,杭晨微只感觉一阵战栗自身体深处传来。已多次经历那口舌交缠的甜蜜,对于身体自动泛起的奇异感觉,他已不陌生。
虽然一直都是易帆在主导着这种行为,但杭晨微慢慢能作出回应,而且他也从不克制掩饰自己对这行为的愉悦享受。
勾住了易帆的颈项,主动的轻轻舔吻上他的唇,那生涩的动作可爱堪怜。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种刺激对于一直小心克制的易帆而言意味着什么。
“微……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很喜欢我这样碰你?”
“……嗯,喜欢。”
“感觉舒服?”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但……“应该是舒服的吧。”
得到满意答复的易帆,微笑着继续诱问:“你想我再多碰你一点吗?”
“啊——”杭晨微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但还是忍不住满心欢喜的轻声回答:“想。”
下一秒,他的背部因为压力的关系,深陷在了沙发里。
“唔……”
胸腔被突然挤压,杭晨微皱眉发出了轻呼,在易帆听来简直要命。
他从没想过进展得这么快,就算很久没有发泄过欲望了,也不打算这么轻率的对待杭晨微。这是自己想好好珍惜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想着以他的接受度为第一考量。但,显然己身薄弱的自制力,无法与男人天性的冲动相抗衡。
欲望奔流在血液中,已变得滚烫的双手,穿过层层衣物抚触着细腻的肌理。湿热的唇舌已一路来到颈窝间,稍一吮吸,就引发出全身战栗。易帆满意的流连于那敏感处,直到留下那代表纵欲的标记。
杭晨微雾眼迷蒙,阵阵红潮涌现于肌肤,就连指尖都烫得犹如火烤。被易帆勾起体内深切的欲望后,不知如何排解的他只能无助的揪着对方松散开的衣襟。在偷看到易帆因为领口歪斜而露出的性感画面后,更是口干舌燥。
望着自己正被情欲捕获的小情人,易帆最后一丝理智渐渐飘远。他突然凑到杭晨微耳边,声音粗哑道:“对不起,我怎么说也是个生理正常的男人。不过放心,我不会做到最后让你疼的。”
这些话杭晨微听听字字清晰,但就是无法转化成可理解的意思。反正就眼下形势而言,他的理解度并不重要。
衣服下摆被潜入的滚烫双掌撩得更高了,火苗似乎在每一寸肌肤上点燃,暴露在空气中也不觉寒冷。杭晨微抑制不住的差点惊喘出声,胸前感觉到的麻痒触感犹如电击般传达至大脑,他紧张的移动着双手试图获得可供攀附的东西,结果无意识的伸入了易帆散乱的衣襟,抚触到那有着结实肌肉、散发出强烈欲望信号的身体。
易帆感觉到那双游离于肩背部的双手后,立刻被杭晨微的主动点燃起前所未有的热情,眸色深沉了几分,动作也随之带上了几许不可抗拒的激越索求。
带着魔力的指尖慢慢下滑,抚过那纤细优美的腰线,滑过柔软如缎的肌肤,直到那表达一切欲望的中心。只是轻轻的一摩擦,杭晨微整个人就犹如上岸的虾子般挣跃起来。
“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难道这样了你还不知道吗?”易帆空出一手,扳住他的肩头,不断的用唇舌来安抚微微惊慌的杭晨微,看着他涨得通红的脸庞,满是不知所措的可爱表情,心中怜爱愈甚。
真想……就这么将他揉进自己体内,合着骨血全数吞纳进去,永不分离。
体液、汗水、还有无法抗拒的激情渴望彼此交缠,两具年轻美丽的身躯贴合着,青春萌动的激情,随着低低的吼叫而释放。
世界,一片粲然。
汗意透衫,力尽的互拥在沙发上,杭晨微被事后升起的羞耻心折磨得抬不起头。老习惯,他又将脸埋在了易帆的胸口,死也不要再抬头。
“怎么了?”易帆看着他一副鸵鸟的架势,憋住笑意问。
闷闷的回答:“没什么。”
“真没事?”
“嗯。”
“好,那你先放开我,我去弄点热水来洗洗。”
“哦……”
虽然应了声,杭晨微的双手还是没有丝毫松劲的迹象,更别提抬头了。
笑着抚过他的背,易帆安慰道:“乖,就我一个人,你还在这羞什么?”
半晌,杭晨微才犹豫的松开指节,抬眼望向易帆,生怯的问到:“我们……是不是做了不好的事。”
“切!你是没上过青春期卫生课啊?什么叫不好的事?要知道,大家都不做坏事的话,这地球上早就人口不足了。”
杭晨微皱皱眉,不再说什么。
再回过神,窗外已是一片苍茫夜色。杭晨微刚站起身,手中就被塞了样东西,他对着无绳电话机怔怔的问:“干什么?”
“打电话回去说你今天不回家了。”
“为什么不回家?”
易帆只是笑了笑,揽着他走到大镜子前,反问:“就你这样子,能走得出这门吗?”
镜中的男孩衣着凌乱,嫣红未消的双颊和唇瓣,浑身透出暧昧的气息。连他自己看了都脸红心跳,总之怎么看都不像是用功温书后的样子。
杭晨微“我、我、我……”了半天没有下文,易帆索性拿过他手中的电话,拨好他家号码后再递回给他,顺便附在杭晨微左耳边轻言:“放心,晚上我不会再做什么,安心住下来吧。”
气息吹拂过杭晨微耳廓,一阵腿打软,正巧话筒里传来人声,害得他应接不暇。
“爸爸,是、是我。我今天住同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