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此时——一个意外的人物出现在门口。
叶知秋在看到来人的刹那，下意识地向陆海递去询问的眼神，而陆海也明确地回复他，证明这人的出现的确是跟他有关。
“你这孩子，实在是，哎……叫我怎么说你呢！到现在还不会照顾自己，总让我担心！”
一位染着酒红色的短发，眼睛下方有一颗小黑痔的优雅女士，穿着嫩绿色的裙套装飞奔进来，立刻就趴倒在床沿哇哇大哭起来。
“你就只有身体可取而已，健健康康的让我少烦心很多。现在，到底是怎么了？要是连身体都坏了，那可怎么办？”
“那个，其实他……”温柔想插话。
“你就没别的话说啊？”感情充沛向来是她的特点，而这点向来也是他消受不起的。
“人家好担心，担心得不得了！你知道为了你，我浪费了多少计程车钱？一听到你进了医院，我就知道一定是出大事了，要不然先前死活不肯踏进医院半步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
“结果又是钱……”话没说一两句，本性就露出来了。明知是她说话的习惯，他还是有点受伤，毕竟，她是他的家人。
陆海赶紧凑上前来，小声在来人耳边咬耳朵，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你怎么称呼？”看她刚才伤心的样子想必和小秋关系菲浅，虽然现在因为陆海的原因，她似乎不太激动了，可对于这奇怪的一幕，温柔觉得有必要弄清楚来人的身份。递过一块手帕后，因为没人为她介绍，她只好自己开口。
“不用那么客气，这种人没什么好介意的。我帮你介绍，她是肖玲；至于她，就是温柔，想必你应该听说过。”
听到叶知秋中气十足的话语，肖玲就放下心来。总算，他没什么大碍！
仔细看看她，温柔觉得有些面熟……
而对方在用温柔给的手帕按住半点都没湿的眼角后，抬起头来，一看到温柔，立刻眨了眨修长的睫毛，表情就像是发现了猎物的猎人。
“哎呀……”
温柔由衷感到……有种……很不妙的感觉。
“多可爱的女孩子啊！”
果然……叶知秋在她看向温柔的时候就受不了地暗自呻吟。自从她来了之后，感觉自己真的情绪波动很大。
温柔圆润的脸颊被长有指甲的修长手指到处乱摸。
咦？！这种感觉很熟悉啊！熟悉到她想拔腿而跑。
“你是怎么保养的？用什么牌子的化装品？还有，你都用什么洗发精？”一连串的问题从她口中问出。
“啊，不，我什么都……”
“怎么可以呢？现在这个时期的紫外线对皮肤伤害是最大的。你不用一些防护用品，要是皮肤晒黑长出斑来，那可怎么办？不如这样好了，到我工作的地方来一趟吧，我可以给你九折，不……是五折优惠！哪，这是美容院的地址。”
拿着对方给的名片，温柔有些不确定地道谢：“谢谢……肖玲女士。”
“我是他妈。”
温柔睁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小秋的母亲？！”
看到对方肯定地点头，又转过去看到叶知秋没有反驳，她才慌忙闭起愕然张大的嘴巴，重新道谢：“谢谢伯母！”
“哎呀，有什么好谢的呢……对了，刚才有没有受伤？没有吗？那可太好了！要是你的脸受伤了，那可就不好了！没关系，没关系，这个笨儿子就别太在意他！只是小小的感冒发烧而已，死不了人的……”
“对不起，她实在有点吵……”叶知秋悄声对哑然的温柔耳语。他发现自己今天已经说了好几次对不起了。
“她真的是你妈？不管怎么样都不像。啊……对不起！”
“没什么，她本来就是我继母，还有，你不觉得她和某人很像吗？”反正温柔迟早会知道这一切的，叶知秋干脆把另外一件事也跟她说清楚。
“对啊！你一说还真的是像一个人……啊！就是那天摸我脸的小姐吗，难道说她是……”
“你想得没错，那位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叶玉绮。”
“哦！”怪不得她们的举动如出一辙，原来是遗传啊！
“你们在说什么？！难道……那个小魔女又回来了？”惊疑不定的陆海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那个……对于他而言意味着磨难开始的名字。
看到陆海大呼小叫的样子，温柔不禁也有点担心。
“你就那样把人赶出去，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她是不会记仇的。”
“喂，你可别只会护短啊！明知道她不是那种人还误导别人，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要是温柔也成为她的目标……”
底下的话也就不用说了，大家心知肚明。
原本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孩子和那个可爱的女孩之间的互动，她就知道自己已经不用再担心他了。可是对于那个现场多余出来的人，不仅破坏他们之间的和谐氛围，还出口诋毁她的宝贝女儿，即使知道他是有口无心的也不行。
“什么，什么啊！那是我女儿，不是什么魔女。小心点哦，不然我会告诉她，说你赞她是个有魔力的人，想必她一定会很高兴。那时候，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有所作为的。呵……”她这是故意捉弄他，谁让他出言不逊，当着她的面数落女儿的不是。虽然知女莫若母，她心里也是明白女儿的玩劣使得某些人谈虎色变，可在自己眼里她是个贴心人儿。
“伯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千万别在她面前提起我……那个……”
怎么忘了这里还有一位魔女的母亲！要说她们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任谁也不会相信的！
突兀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陆海的焦急分辩，那是手机的铃声，是肖玲的手机。
“讨厌！我得走了。”
像是对温柔那样，用力在叶知秋的脸颊搓了搓，然后又朝温柔亲和地一笑，“记住，一定要来我们店里哟！”
一说完这句话，她就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病房。
“好有趣的人哦！”而且，看起来母子之间的感情很是微妙，不过，那样也不错呢。
“不会吧？你，感到这有趣？！”陆海不再怀疑她的独特眼光。
对于陆海惧怕面对叶玉绮，叶知秋也曾听说过，据说是小时候的事情造成的。具体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像是被妹妹整怕了，所以现在连听到她的名字都杯弓蛇影，以至于一时失言，将他自己私下里对她的称呼脱口而出，这简直就像是自寻死路。如此一来，倒是被他的继母——给抓到了错处，又把他弄得一愣一愣的。其实，这祸事应该是他自己招惹来的，因为打电话的人就是他。他的目的也不难猜，无非是想看一场好戏而已，可没料想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不觉得这样的母亲很少见吗？而且，她也是个漂亮的人。”
“那可不见得，虽然说她是我的长辈，按理说我应该是很敬重她的，但是只要一想到她是那个小魔女的母亲，就觉得她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当然，你说她漂亮我不否认。”对于这一点，叶知秋也表示赞同。
“真像你所说得那样吗？不过，我还是羡慕长得美丽的女人。”哪像她自己，长着一张娃娃脸像是永远长不大似的。
“个人有个人的优劣方面，不能一概而论的。你的长相很适合你自己。”
“是吗？”虽然叶知秋的话语不是什么赞美之词，但温柔还是暗自高兴。
六点钟，床头的闹钟尽责地发出准点的嘀嘀声响，声音由小变大，大有不吵醒主人誓不罢休的态势。
从床上爬起来的温柔，按下闹钟，一如既往地开始一天的生活。
人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这话可一点没错，所以她最先做的是打理自己出外的行头，以前还要姐姐提醒，但现在她明白女人的装扮是她的武器之一，虽然她还是不喜欢化妆。
等到一切处理妥当，给二姐留下一份早餐后她也不忙着叫醒她，而是径直来到他的私人天地。别以为她正忙着恋爱所以会忘记开始的目的，她这个人另一个优点是记性好。只见阳台一角的画板上隐约可以看出是正在成行的人物的手部描绘，看得出来作者的用心程度，一笔一划都不马虎。
落下几笔之后，温柔还是注意着时间的，因为她还负责到时间叫醒姐姐，她可不敢延误。
七点钟，要准时出门的温柔叫醒了昨晚晚睡的姐姐，提醒她要赶快行动，千万不要与全勤奖金失之交臂。
温柔心情很好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她自己的恋情进展顺利。不仅如此，她还发现叶知秋好像已经接受她了，是真心的呢。他不仅称赞她，还不避着自己的母亲，亲自为她们做介绍，而且虽然他讨厌医院，但因为听闻是她把他送去的就没有再发牢骚。这一切的一切不是表明他不再像从前那样了。当然，这些话是二姐温静分析给她听的。
带着一身的轻松自在，温柔出门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咦？”
午休时间，一个人呆望天花板的叶知秋身边多了一个人。
“没什么。”
“难道是犯了相思病？”不能怪他往这方面猜测，因为他交了女朋友的传言在公司可谓是人尽皆知，而且，以他最近的表现来看，不像是空穴来风。现在的这种样子就更让他确信自己听到的有关他的一些事不假。
“啊！”什么相思病啊，说得好像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不过或许……是吧。
现在的他只要一想起温柔，就有一种感觉打从心底涌起在医院的时候他甚至还觉得她是他相交已久的女友。那时候，他有一种错觉，觉得她和自己的感情似是已经历久弥新，实在是因为她对他的态度让他有这种认知。
想来，有她在身边似乎也不错，他现在并不排斥这一点。而且，总觉得和她相交也不是什么难事，她似乎已经慢慢融入他的生活，也在他的内心深处留下了印记。
然而——事情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不知是不是太过顺利的爱情总是不存在，还是总要经历一些考验才能证明双方感情的坚定程度呢？
而世人是否一定要有“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的体会才算是经历了一次爱情的洗礼呢？
原本，在经历了这段时间后叶知秋已经接受了温柔的感情，可似乎事情总是不会尽如人意。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虽然最终证明那只是他的个人想法。
自从他亲口承认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后，温柔就比往常更多时间和叶知秋在一起。那天，温柔在叶知秋的住处待到了晚上八点，原本是打算回去的，却因为正在热播的电视剧而挪不开脚步。
温柔在看节目的时候，叶知秋却自顾自地在一边，因为他确实对这种电视没兴趣。但是……
“私奔的情侣？”
“啊，电视里正在演呢。女方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而男方却是一贫如洗的。然后女方为了躲避父母的逼婚，就逃了出来……”
温柔一边看一边将剧情叙述给他听。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叶知秋很不明白。
“那个……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愿意和我一起私奔吗？”
“不会。”非常肯定的回答。
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生搬硬套的，他们有没又这种情况，需要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吗？
“那电视里的男方也说不会呢！说是因为喜欢女方所以不希望她受苦。这不是很奇怪吗？照理说，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的，不是吗？”
“他说没有自信让她幸福。会不会是考虑太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或许他有自己的打算。”叶知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温柔讨论起他向来不关心的事，这可是最不得他喜欢的八点档剧情。
看到温柔嚼零食的嘴巴停下来，他就知道她并不满意他刚才的答案。
“不愿意让喜欢的人受苦，不是这类电视剧的通病吗？因为这样的缘故，剧情就总是拖拖拉拉，绕来绕去。总而言之，就是顾虑太多。”
如果是他自己，不知道会怎么做？
“即使让对方和不喜欢的人结婚也行？”
“如果是你，我不认为你会乖乖留下！”对于这一点叶知秋比较能肯定，毕竟他和她相处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可她确实是一个容易了解的人。
“更何况，男方说的一定也是他的真心话，因为一旦是真的私奔成功，女方的牺牲是最大的。”
“牺牲很大？难道被迫跟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牺牲就不大？”对于这一点，温柔不敢苟同。
“或许吧！可是人心会变，即便是抛开一切相处的两人，也未必会相爱一辈子。”他只是就事论事，虽然他不爱思考，但并不意味着他不明白这些道理。
温柔嘟起了嘴巴。
“或许……是这样没错啦，可是……”
“万一抵挡不住生活只苦又回去，吃亏的总是女性。”
“为什么？”
“不为什么，社会就是如此。”问题好像越来越深奥了。
“可是……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后悔的，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放弃。那之后就算是吃再多的苦也是于事无补的，再也找不到当初了。”
她自己曾有一次想养一只小狗，但因为家人都不同意，她就只好放弃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想再养一只，因为知道就算是养也不会是原来的那只，既然如此，她就不想再要了。因为没有坚持，所以她失去了一个机会；而如今她的坚持却得到了回报——他成了她的男友。所以，该坚持的事，她是不会放弃的。
“就像他有他的想法，你也有你的想法，根本没什么对错可言，所以你就别想太多了。”
叶知秋只好这么安慰她。
这场争论到此为止，没有人再说什么。
此后的时间里，地球照转日子照过，与往常一样的相处模式在温柔和叶知秋之间也没什么变化。
可那一天，叶知秋原本是顺便去温柔工作的地方，却意外地发现了两人的身影。虽然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不过亲密的态度一望便知。
那个男的穿着得体，举止潇洒，完完全全就是他损友的翻版，绝对是深受女人欢迎的那类人，为什么温柔会与他相谈甚欢，笑声连连？叶知秋并没有走上前去，因为这一刻他有些畏缩。
看着那两人一起走进了一家餐馆，马路对面的叶知秋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内。
可惜，温柔没有注意到他。
这几日，温柔发现叶知秋有些怪怪的，在她问起诸如“你最近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之类的话时，往往话说了一半，他就会突然起身。而在她困惑于他的举动时，他会以夸张的动作仰望挂在壁上的时钟，说：“已经怎么晚了。”
然后，以此为由将她送回家，一路上，他又会想尽任何办法让她忘记刚才的话题。
今天的他也同样反常，明明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可一旦她回头，他总是抢先一步移开目光。面对她的问话，也一再地装聋作哑。
急性子的温柔向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困惑。
“小秋，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不好的事了，怎么最近总那么奇怪？”
没人应答。
“说话呀！”实在是不甘心。
“非得说话吗？”
“是。”她很坚持这一点。
她又不是别人肚里的蛔虫，不可能猜出别人刻意要隐瞒的东西，所以想要知道什么，直接问是最快的途径。虽然他平常就少言少语，可这会儿不适合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她想知道他反常的原因。
“我……”
没等他说出口，温柔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了。
“等一下，我先接一下电话。”
“喂？是啦，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啊，我们也没闹不愉快，你就不要瞎操心了。要说我有没有改变什么看法？那个……让我好好想想。其实，那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如果他以后经常会请客吃大餐的话，当然就没问题。顺便问一下，一定是你告诉他的对不对？不是啊！我才不相信呢，如果不是你说的，他会知道我喜欢什么……”
看样子，她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叶知秋难以决定自己究竟该不该开口坦诚。懊恼的他一边不停地猛按电视遥控器，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自己的事情。
她口中所说的那个“他”会不会是就是他上次看见的那人？或者是其他什么人？
“啊？下次还要去呀？可不可以不去呀？那好，也只有如此了。没什么别的事呢我就要挂电话了，用手机打电话太浪费了一点。我不是像你说的那样被二姐同化了……不跟你说了，我要挂电话了。”
关掉手机器的温柔转过身来打算继续刚才的话题，却发现叶知秋的脸色又是那种阴晴不定的样子。
“刚才说到哪儿了？你想说什么？”温柔瞪大眼睛直盯着他，希望他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没什么……”现在的他实在是没心情说什么话，刚才她接听的电话让他又想了许多，整颗心都快沉到谷底了。
是不是真的想留住的东西最终都会离他远去呢？而且，在她的注视下，不知怎的，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快说啦！”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能先走吗？”面对她的询问他有些无力。
“什么？”话也不说得大声点，有气无力的到底是怎么了？
“我说，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赶她走，她好像没做什么让他生气的事啊？
“你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伤人的话语从自己的口中说出，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看到温柔一脸震惊的样子，他的心里也不好受。恐怕是从没有人像他这样对待过她吧，在幸福家庭中生活的人经历的事毕竟是少数，更何况像她这样的人，一般也不会有人想伤害她的。原先，他与一般人的做法是一样的，可现在，不知为什么，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这段时间，我不想再看到你。”
“你别出现在我面前。”再下一帖猛药，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门静静地打开，又静静地关上，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可他心里很清楚，这并不是事实。
脚步声渐去渐远，沉重的声音也慢慢消失在他的耳畔。
叶知秋紧紧地握住手，拼命地压抑住即将涌上来的情绪。
这么做是对的，没错的，一次又一次地说服自己这样的发展应该是最好的。刚才的话语他听得很清楚，温柔说那个不知名的人是值得信赖的人，而且似乎还打算再与那人见面，这样的话，他更没有信心能与那人抗衡，他有自知之明。可是，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不管如何，至少现在他是暂时得到解脱了……一开始自己不是总是这么想吗？为什么现在有心痛的感觉……难道就因为她离去时，无意之间见到了她眼眶中有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