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见到尼米,孝文差点儿背过气去,原来是一头当地人养的非洲象,这个又大又憨的胖家伙,正用鼻子往自己嘴巴里猛塞香蕉。
「我哪里像它啊?」
「你们一样漂亮。」
孝文为这种揶揄低下头,母亲厌恶自己的一个原因就是自己没能继承她的出色外貌。
「怎么,你不信?」锦帆搂着他的肩膀晃了晃,像证明似的朝坐在尼米旁边的一个当地老头大声笑问,「嘿,巴都,这里最漂亮的姑娘是谁?」
名叫巴都的老头笑眯眯的吧哒着烟筒,得意洋洋的回答:「当然是我的尼米好姑娘。」
锦帆笑着看孝文:「没有骗你吧?」
孝文被他弄的也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锦帆看出他的勉强,凑近他说:「尼米是老巴都的宝贝,你也是我的宝贝,对每个人来说,最心爱的永远是最美的。」
孝文怔怔的看着男人在火把跳跃的橘黄色光芒下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视线忽然变得模糊了。
「好好的怎么突然哭了?」男人伸手抚去他脸上的泪痕。
孝文急忙用袖子擦眼睛:「是火把……太耀眼了……」
「火把都会让你掉眼泪,那火堆怎么办?」
「什么?」
「你来之前我问了一下,今天晚上村里有篝火舞会哦,我们去看看。」
孝文跟在兴致勃勃的男人后面,朝人群和光亮最集中的空地走过去,两人挤进人群的最里面,只见一大蓬篝火的周围,许多男女扭动着奔放的身体,在非洲特有的轻快鼓点和一种像笛子似的缠绵乐声中,纵情的欢笑着。
美丽的当地姑娘,一眼便看中了那个站在人群中出众的异乡人,摆动着性感的腰肢邀他加入,锦帆微笑着摇摇头,搂了搂孝文的肩膀。姑娘的脸上露出奇异的神色,失望的到另一边去邀请舞伴。
「我们也跳舞吧。」锦帆拉起孝文的手。
「不、不行……我不会跳这个……」孝文慌忙摇着头,连脚步都在往后退。
锦帆不放过他:「你会跳什么?三步?四步?华尔滋?」
孝文没办法,只好犹豫着说:「四步……一点点……」
「那就没问题。」
被硬拉进舞圈的孝文,局促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锦帆拿起他的双臂放在自己肩上,随后环住他的腰。
矮小的孝文刚好到锦帆的下巴,一开始还僵硬的步子,随着对方的舒缓摇摆而逐渐放松,他依赖的将头贴在男人的胸膛上,感觉四周的笑声和音乐声骤然退得好远,仿佛升到半空中似的。
本来以为男人约自己只是要做爱,没想到他还特别留意了令人出乎意料的节目,这就是电视剧里面所说的约会吗?
孝文的心被「约会」这个词弄得怦怦直跳。
他想,只有两人互相喜欢,才会约会啊……
***
杜冰倩呕气了三天之后终于熬不住,主动给锦帆打电话:「明天晚上船上的年轻人要开一个Party,你陪我一起去吧?」
锦帆本来已经懒于应付这位杜家大小姐,但是听她说起Party的事,脑子里又拐出一个刺激的念头,于是说:「好啊,不过,叫你表哥也一起去吧。」
「为什么又叫表哥,他不适合那种Party啦!」
「就是因为不适合才有趣呀。」
「你可不要欺负我表哥哦,他对我很好的。」
「我怎么会欺负他?」锦帆回想着孝文通红着脸颊的喘息模样,忍住笑说,「我只是想跟你的亲戚多亲近而已。」
「好吧好吧,我一定拉他去,明天晚上十点在二楼的舞厅见。」
挂上电话,旁边的女人贴过来问:「是冰倩?」
锦帆点头,抓起床头柜上的烟盒和打火机,点燃一支烟,深深吸着。
打电话过来妥协的女孩,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母亲正赤裸着躺在男人身边吧?
真是讽刺,锦帆边抽烟边暧昧的笑。
「你跟孝文很好?」女人又问。
锦帆信口胡谄着:「算不上好,认识而已,如果我明天伤了你女儿的心,她还可以在表哥的怀里撒撒娇。」
「你准备跟冰倩分手了?」
锦帆转过目光来看她:「是啊,因为我找到了更好的人。」
杜太太为他的话露出不合年龄的娇羞神情,伏在男人的胸膛上幽幽的说:「锦帆,如果我们之间不是这种交易该多好。」
锦帆自嘲的说:「可惜我没有一对阔绰的爹娘。」
「如果你有一个像我丈夫的姐姐那样的母亲,又有什么用?」杜太太冷笑着,「变成孝文那样。」
「我一直对方太太的威名如雷贯耳啊,她究竟有多可怕?」锦帆来了兴致。
「杜雁归是块冷酷无情的石头,她的那种控制欲,简直就是变态,以前是控制她弟弟,后来闹翻以后又控制她自己的儿子。」杜太太撇着嘴,「她还看不起我,每次见面都故意嘲笑我,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可她长的美又怎么样,还不是为了钱嫁给比她大二十多岁的方先生,生出来的儿子也像方家人,哪比得上我的女儿!」
原来方孝文长的像父亲,美萍找来的报纸太陈旧,不怎么能看清方先生的模样,不过确实非常矮小,似乎还没有旁边的新娘高。
「杜先生跟方太太姐弟不和吗?」锦帆又问。
「他们杜家虽然是书香世家,可惜到他们父辈那代就没落了,还欠了不少钱,杜雁归为了杜家才嫁给了地产大亨的方先生,后来她弟弟毕业以后想跟他姐姐借钱投资,杜雁归不同意,结果姐弟俩就吵翻了。」杜太太越说越激动,恨恨的咬牙切齿,「杜鸿启也是个混蛋,当年我太年轻,以为他除了我家的钱之外,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后来我父母去世了,他掌握住我家的产业以后就彻底露出真面目,根本连看都不多看我一眼,可惜他不敢跟我离婚,就算他生意做的再大,这笔产业也不姓杜!」
——这么说,杜鸿启实际上跟自己也是半斤八两喽,唯一不同的就是他陪一个女人睡,而自己陪许多女人睡。
锦帆哈哈大笑起来。
杜太太正说得义愤填膺,被他的笑声弄得很不高兴:「你笑什么?」
锦帆边笑边说:「我笑你丈夫,不懂得珍惜你这样的好女人。」
杜太太的不快顿时飞到太平洋上去。
***
第二天晚上,锦帆在快九点的时候才到二层的舞厅,站在门口就能隐隐听见里面嘈杂的摇滚音乐和一阵阵怪叫。
推门进去,正巧一道蓝色的镭射灯光扫过他的身体,像一道闪电似的骤然划亮黑暗。舞池中央是在群魔乱舞的年轻人,天花板上的各色转灯交汇在他们身上,忽明忽暗,怪异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坐在旁边的那些人大口喝着烈酒,喷云吐雾,时不时地传递着某种白色小药丸。
锦帆走到舞池旁,几乎是立刻就看见了不合时宜的方孝文,穿着他标志性的古老西装,战战兢兢的坐在那里,红色白色蓝色黄色的椭圆形光柱交替落在他脸上,像一个被突然丢进成人世界、惊魂未定的孩子。
看见锦帆朝自己走过来,男人露出一种终于得救了的表情。
瞥了一眼正在舞池里跳舞的杜冰倩,锦帆坐到男人身边的椅子上,暗暗的却不容置疑的抓住他的手。
一曲终了,冰倩兴奋的跑过来,孝文不安的想抽回藏在桌下被紧紧握着的手,却被更紧的抓住。
「锦帆,你怎么才来,我们去跳舞吧!」女孩拉起男人外侧的手。
「你先去吧,我跟孝文说两句话就去。」锦帆笑着说。
「快点儿哦!」女孩放开他跑回去。
「在这儿等我……」
原本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话,没想到只是这一句,孝文愣愣的看着锦帆在下一支曲子的前奏中走进舞池。
震撼性的节奏音乐,让所有人都雀跃不已,只有孝文一个人直挺挺的坐着,眼睛一直望着舞池中央那个耀眼的男人。
聂锦帆似乎对任何事都很在行,而且都做得帅气漂亮,跟自己截然相反。自己只在母亲的逼迫下学过一点交谊舞的舞步,其实一开始自己也很有兴趣,可是每次母亲严厉的批评总让自己越来越恐惧,原本一点点的兴趣也不见了,以致最后不了了之,虽然母亲为此狠狠骂了自己一顿,可是一想到从此可以一劳永逸,不必在舞蹈课上听到母亲的嘲讽,就觉得很值得。
像面前这种舞,孝文叫不上专业的名字,就统称为现代舞的东西,他更不敢尝试了,一来母亲绝对不会喜欢,二来他觉得自己跳起来一定很难看——他在跳舞这方面的信心早在十几年前就被方太太毁灭掉了。
「喂,听说你是冰倩的表哥?」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孝文转过头,发现一个不认识的男孩正冲着自己笑。
「是,我叫方孝文。」孝文自我介绍。
「我是冰倩的朋友Peter。」男孩说着,伸手扯了扯他西装的领子,「你这身衣服挺帅的啊,是你爸爸的吧,哈哈哈哈!」
孝文再迟钝也听得出对方语气里的嘲笑,他转回头,不说话了。
「嘿!嘿!我开玩笑的,别生气啊!」自称Peter的男孩又拍他,「看你是个老实人,能不能帮个忙?」
「什么忙?」孝文果然老老实实的问。
Peter将一杯饮料递到他面前:「我刚刚学调酒,他们都说我的手艺烂,我不信,你能不能帮我鉴定一下?」
「可是我不懂酒……」
「没关系啦,只要告诉我好不好喝就行了,而且这杯里面主要是柳橙汁和苏打水,没什么酒精的。」Peter说着就将杯子塞进孝文手里,「帮个忙啦,给我点儿信心啊。」
信心哦……
孝文想起自己的悲惨遭遇,深深的理解那种被打击的痛苦,于是端起杯子。
确实没有什么酒精味,他闻了一下,便毫不犹豫的送到嘴边,可是他没看见在他举杯喝下这杯柳橙汁的时候,男孩脸上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很好喝。」为了给对方信心,他一口气喝掉了半杯。
「太谢谢你了!」男孩转身离开,向自己桌的那几个年轻人比划了一个搞定的手势。
***
正在忘情跳舞的人们忽然被一阵骚动惊扰了,锦帆和冰倩两个朝骚乱的方向望去,赫然看见方孝文正摇摇晃晃的站在舞池边上,身体随着音乐奇怪的扭动着,配上他身上的西装,说不出有多滑稽可笑。在他旁边的几个年轻人,不停吹着口哨起哄,所有人都捧腹大笑。
锦帆急忙推开人群,走过去扶住男人,发现他双眼发直,嘴里还不知在咕哝着什么。
「Peter!」冰倩抓住那个带头起哄的男孩,「你们对我表哥做了什么?」
「没什么啊,给他喝了杯柳橙汁而已。」Peter嬉皮笑脸的说着,举起捏在手里的一颗小药丸,「还有在里面还加了一颗维生素。」
「什么维生素!你竟然给我表哥吃迷幻药!」冰倩气得打他,「我表哥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的!」
「我知道他是乖宝宝,才给他吃好东西的啊!」Peter满不在乎的说,「别紧张,他只喝了半杯,一会儿就清醒了。」
「好了!」锦帆抱起孝文,对还在敲Peter脑袋的冰倩说,「我带他到那边休息一下。」
「我也去。」
「你表哥肯定不好意思让你看见他这个样子啊。」锦帆在女孩耳边别有用心的小声说,「等他清醒以后我再带他回来。」
「那好吧!」女孩想想也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来到舞厅外面的露台,锦帆让孝文坐在临海的围栏上,自己站在男人左右分开的两腿之间,搂住他的腰。神志不清的男人,脸上弥漫着一种飘忽不定的神情,令锦帆为之着迷。
「小文?」他轻轻唤着以前从来没有叫过的昵称。
「嗯?」男人有了反应,努力将眼神挪到锦帆脸上。
锦帆觉得他的样子好可爱,忍不住又叫了一次:「小文,还认得我吗?」
男人用力点点头,却突然用一种仿佛小孩子的语气,怯生生的说:「爸爸!」
锦帆差点气歪鼻子:「我这么帅,哪点儿像你爸爸?」
男人不理会,两条手臂搂住他的脖子,撒娇的说:「爸爸,我好想你哦。」
这是男人在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出现的语气和神态,觉得有趣至极的锦帆也就不跟他计较。
在解开西装和衬衫的扣子的时候,男人「嗯」了一声,但还是晕乎乎的任锦帆将他的胸膛裸露在海风里......
「锦、锦帆?」
听到不同于之前飘忽声音的呼唤,锦帆注意到男人仿佛被自己正在被贯穿的事实吓到了似的瞪大双眼,目光也恢复了焦距。
「你醒了?」锦帆微笑着在他微张的嘴唇上吻了一下,下半身的激烈动作并没有停止。
「我怎么了?我好象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你吃了迷幻药,非要拉着我做爱不可。」
「你骗人……」孝文脸红了,但是随即为隐约传来的音乐声不安起来,「我、我们现在在哪儿啊?」
「在舞厅外面的露台啊。」
「啊?不、不行!会被人看到的!」
锦帆压住男人挣扎着想推开自己的手:「不会有人来的,他们已经散场了。」
「可是音乐……」
「他们忘记关上音响了。」
不知射了几次,当两人终于精疲力竭的互相拥抱着喘息的时候,男人又发出了比刚才更急迫的呼唤声:「锦、锦帆!」
「又怎么啦?」锦帆的脸埋在孝文的颈窝里,懒得抬起来。
「是、是冰倩!冰倩啊!」孝文仿佛见到鬼似的瞪着前方。
锦帆回过头,看见杜冰倩正在不远处愣愣的看着这边,然后摇摇晃晃的回到舞厅里去。
「怎么办?被看到了!被冰倩看到了!」孝文急得哭了。
锦帆也没想到女孩会出现,不过心里并没有孝文那种天塌下来的恐惧,反而觉得没有冲过来大哭大闹实在不像杜冰倩的大小姐脾气。
「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他搂住孝文颤抖的身体,一点一点吻去这张六神无主的脸上的泪珠。
本来是如此可怕的事,却因为对方温柔的亲吻和不断摩娑着自己背部的有力手掌而远去了。
两人起身整理各自的衣服,孝文手指颤抖着努力将一个个扣子塞进扣眼里去。
「我帮你吧……」
先弄好自己的锦帆,从他手里接下怎么也弄不好的钮扣,一个一个扣上去,那偶尔会碰触到他皮肤温暖的指尖没有丝毫的不安。
「等一下你先离开这里,尽量别让冰倩看见,我会留下来跟冰倩说。」锦帆交待着,捧起孝文的脸注视着,「相信我,一切都没有问题。」
孝文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用力点点头,转身离开,在露台和舞厅之间的门前,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转回头来。
锦帆对可怜巴巴的看向自己的男人微笑着,鼓励他推开那扇门进去。
舞厅里的人群已经混乱的扭做一团,没有人注意到那个紧贴着黑暗的墙边走着的瘦小身影。孝文小心翼翼的向外移动,一边紧张的观察着灯光下的人们。他看见冰倩背对着自己坐着,不禁一阵庆幸,直到踏上安静的走廊,那颗提起来的心才剧烈的扑通扑通狂跳起来。他愣了两秒之后,仿佛杜冰倩正追上来似的撒腿就跑。
回到房间,原本以为应该睡下了的母亲,正坐在轮椅上瞪着自己,孝文吓得僵在原地,半天才低下头,小声叫了一声:「妈、妈妈……」
方太太冷着脸说:「你还晓得回来?不看看现在已经几点了?我还以为你又像上次一样夜不归宿了呢!」
「对、对不起,因、因为冰、冰倩想玩、玩的晚一、一点儿,所、所以……」孝文开始惯性的结巴。
方太太从鼻孔哼了一声:「冰倩那个野丫头一点家教都没有,跟她那个暴发户出身的母亲一样,以后少跟她混在一起,连你都给带坏了!」
「是、是……」
母亲对于冰倩母女永远没有正面评价,孝文虽然不这么认为,可是绝对不敢反驳,唯唯诺诺的等着女佣人推母亲回到她的寝室,才钻进自己房间,虚脱一般的倒在床上。
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同聂锦帆的事被母亲知道,将会是怎样可怕的场面。
大概比死还要恐怖吧?
他用手捂住脸,深深吸着气,脑海里面全是冰倩出现在露台上时苍白的脸和臆想中母亲震怒的样子。止不住发抖的他,蜷缩在被子里,努力回想着聂锦帆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来击退那些可怕的画面。
聂锦帆说他有办法,聂锦帆说不用担心,聂锦帆说……
直到天光渐亮时,被忐忑的心折磨了一夜的孝文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并且做了一个离奇的梦,他梦见聂锦帆变成了手持魔杖的美丽仙女,轻飘飘的降落在他面前。
***
船在清晨时分停泊,孝文被靠岸时的震动惊醒,才想起船预定在今日到达欧洲最时髦的度假胜地尼斯。
虽然每年都会乘船周游世界,但是孝文并没有真正领略过世界之美,因为他必须时刻听命于母亲。只有今年才破例,因为今年有了聂锦帆。
「我想在这条船停靠的每个地方,在世界上每个不同的地方和你做爱。」
明明有一件随时都会爆炸的可怕事情摆在那里,竟然还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男人说过的话,孝文的脸烫得令他觉得自己简直不可救药了。
心惊胆战的跟母亲一起吃着早饭,忽然听到敲门的声音,孝文的手猛然一抖,用来喝粥的勺子响亮的敲在瓷碗的边沿上,引来方太太责备的目光。
女佣人将门打开,不需要看见人影,光是说话声就已经足够让孝文昏过去,他听见耳边一阵「喀嚓」的巨大爆裂声,接着耳膜就仿佛被震伤似的被某种刺耳的尖利怪声包围了,眼前也空白一片,心里只有两个字在不断的重复着——完了,完了,完了……
直到被人不断摇晃着唤醒,孝文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能够一直端坐在椅子上,而不是滑到桌子底下去,冰倩晃着他的肩膀奇怪的问:「表哥?表哥?你怎么了?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
「啊?什、什么?」孝文手指颤抖着抓紧勺子。
「你在发呆啊?」冰倩翻了翻白眼,「我想找你陪我一起去游尼斯,姑妈说要问你自己愿不愿意啊!」
「呃?」惊愕着为什么会是这个话题的孝文,茫然的向母亲望去。
至今仍保持着柔软的江南口音的方太太,微笑的看他:「是啊,孝文,你想去吗?」
虽然母亲细声慢气的问着,可孝文知道自己的回答只能是那一个,他转过头对表妹说:「冰倩,对、对不起,我不、不去了。」
女孩噘起嘴:「为什么嘛?」
孝文低下头不去看他:「我、我今、今天有点儿不、不太舒服……」
女孩又央求了半天,见孝文无论如何也不点头,只好失望的离开,方太太的脸上此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招手叫宝莉过来,推她到阳台上去看风景。
孝文恍若隔世般的独自坐在桌前发呆,他不明白为什么冰倩会没事人一样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仿佛昨晚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他忍不住相信那个叫聂锦帆的男人真的会施魔法了。
***
船在尼斯停泊两天,第二天仍然是吃早饭的时候,冰倩突然痛哭着冲进来,扑到孝文身上。以为终于东窗事发的孝文吓得打翻了手边的粥碗。
冰倩将头栽进表哥怀里,泣不成声:「表哥……锦帆不要我了……」
「怎、怎么会?」孝文舒了口气,同时又为刚才听到的消息而吃惊。
「昨天逛尼斯的时候……我跟他吵了一架……结果他今天就说要分手……」
「他是一时生气才这么说的吧?」
「可是……吵架也不能全怪我啊……谁叫他当时对我爱搭不理的……是他的错嘛……」
「别哭了,也许跟他好好谈谈,误会就能消除了呢。」
「表哥……」冰倩拾起头,泪眼朦胧的望着他,「你们俩满谈得来的,你帮我跟他谈谈好不好?」
「我?」
「求求你了表哥,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啊,我以后再也不跟他吵架了……」
孝文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本能的去看母亲的脸色。
方太太眼中露出一种不经意的幸灾乐祸,故作关心的叹了口气说:「孝文,你就帮你表妹去说说吧,冰倩这么漂亮,怎么能被人甩了呢……」
冰倩被她话里的讽刺弄得脸色愈发苍白,抓着孝文的手呜呜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