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远远望向床上的人,特兰诺满脑子都是月光下看到的那一道和他右臂上类似的那道长长的疤痕。
祁知语曾经多次向他询问关于那道疤的事:
——当时你什么感觉?发现自己的手臂可能就此废掉的时候?
——你为若亚挨这一刀的时候,想的什么?
——你手上那道也是?是荣耀?
——呵——谢谢,谢谢你告诉我。
当初特兰诺一直不明白祁知语为什么问这些,现在终于明白了:他不是想知道自己为若亚挨这一刀差点残废有何感觉,他是想知道祁澜为他挨那一刀差点丧命时有何感觉;他也不是想知道自己为若亚挨那一刀时想什么,他是想知道祁澜奋不顾身的救他时在想什么;还有那个荣耀,那句谢谢,天!一向只知道奚落别人的他竟然还主动向人道谢,只因为他终于确定那道疤痕对祁澜意味着什么!
特兰诺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疯子,素来冷静的他竟然疯到跑回来,就为了问祁知语一句:“你爱祁澜?”
而对方居然还回答:“那你以为是谁?”
“我以为是谁?天,我以为是谁?我怎么会知道是谁?”他越发的觉得自己疯了,却掌控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为什么不知道?”祁知语的眼睛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情绪平静得让人愤怒。
“我怎么会知道?我怎么会知道那个闻名世界的花花公子德西帝是你的情人?我怎么会知道你除此之外还有那么那么多的情人?我又怎么会知道原来这些人你一个都不爱你爱的是你哥哥?!oh,god!我以为是谁?至少我不会以为是我……”
平静而清悦的声音立刻打断了他:“为什么不?”
特兰诺下意识的一张嘴正要反驳,忽然停下了,“你说什么?”
祁知语躺在床上挑挑眉,“我说,为什么不?”
空气忽然凝固住了。
特兰诺看着祁知语的眼睛,“你又想说什么?”
在火山即将喷发、风暴即将席卷的最后关头,他忽然冷静下来了,冷静得足以认清自己此刻的劣势。
所以他不等祁知语回答,转身就走。
祁知语笑出声来,没有丝毫含蓄、畅快淋漓的大笑。
特兰诺停下了脚步,不得不承认祁知语又赢了一筹,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在别人的嘲笑声中狼狈的逃跑,何况对方还是个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的人。即使明知会输也不能。
转过头,特兰诺再次望向祁知语。
“亲爱的蝎子,我发现你吃醋的样子好可爱……噗哈哈哈哈……”
“知语!”
勉强止住笑,祁知语的眼睛变得更加清亮,“为什么你打电话给我哥而不是你手下?”
“因为——”
“因为那样我就会落在你手中,你被我欺压这么久放不下那个自尊放过我,可你又不想杀我,那样的境地会让你无法应付,所以你干脆把我丢给我哥推得一干二净,是不是?”
“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咄咄逼人?!”
“因为两个人相处总要有一个人主动一点勇敢一点,既然你不行当然只能靠我!”祁知语毫不犹豫的回答。
“天!”特兰诺用了拍拍自己的额。
“蝎子,”祁知语的语气变得缓和起来,“我和我大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特兰诺望着他等下文。
“我和祁澜,从小就在一起,那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还有其他兄弟。你明白吗?在那种把我们当成试验品的地方,在看起来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的试验中,只有我们两个人——当然还有我们的妈妈,可是妈妈给人的感觉总是不同的,而且她并不经常和我们在一起——只有我和祁澜两个人,那时候我很弱,而他从小就很强,他是我唯一的依靠;而他却因为我的存在觉得自己找到生存的意义,我们的感情,超乎一般兄弟。”
“是——爱吗?”
“我不知道澜怎么想,至少对我来说,不是,还差那么一点点。”祁知语躺在床上望着特兰诺,笑容变得慵懒,如夜色中的妖精般让人迷醉,“你——不过来吗?”
无论对谁,这都是一句无法拒绝的邀请。
云淡风轻,夜色更加朦胧。
特兰诺快步走了过去。
下一个瞬间,他的手已经掐住了祁知语的脖子,冷风乍起,呼啸着撩起窗帘,明亮的月光变得狰狞起来。
“你总是喜欢玩这套吗?”特兰诺俯身压下,居高临下的声音冷峻没有温度。
“什么,意思?”颈部被掐住,他说话并不那么顺畅。
“用你那些恶劣的诡计耍弄别人,用你那张毒舌无情的奚落别人!当别人被你耍得团团转、尊严都被你踩在脚底下时,你再抛一点甜头出来让别人不要反抗!而这甜头竟然是你自己!天,你把别人当什么?你又把你自己当什么?!”
祁知语扬起了眉,“第一次,有人,把我说得——这么不堪。”
“那些被你迷晕了头的家伙光是考虑怎么把你拖上床就足够占据他们所有的时间了!”
被特兰诺掐着脖子,祁知语仰着头,轻咳几声,再一次笑起来。
“我没想到你被人这样说还能笑出声来。”
“咳,呵呵,我知道你指什么……”祁知语的眼睛笑意渐渐浓了起来,“我说过,对你,那是为了惩罚你绑架我弟弟而且差点要了我的命!至于A,呵,我可没跟他上过床!”
特兰诺表情依然严肃,手上的力道却明显的轻了。
祁知语动动脖子,缓过一口气,“我说我不得不做点什么让他舍不得杀我,可不是指跟他上床,我不过狠狠的教训过他几次而已!听着,你这混蛋,就算是生命受到威胁我也不会和任何一个我不喜欢的家伙上床,明白吗?!”
特兰诺已经松开了手,却没有说话。
“人要自爱,然后才会有人爱。”祁知语揉着自己的脖子,接着把话说完。
祁知语躺着,而特兰诺还没抽回身。两个人现在仍然靠得很近,特兰诺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神仍然是妩媚的,妩媚却飒爽,浑然天成。
风再一次轻了,薄云抚过冷月,遮过大半凌厉,留下几许温柔。
“在我面前,你总是一幅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表情,我以前总想激怒你,却很难做到。没想到好几次牵扯到我时你的情绪反而这么容易失控……我……”祁知语调侃着,因为特兰诺的头压得更低,声音也不由小了,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漾开一个浅浅的笑,“除了吻,不要做别的……”
最后几个字被狠狠的堵在了嘴里。
祁知语脸上漾开一个浅浅的笑,可以清楚地听见他急促的呼吸着,低喃:“除了吻,不要做别的……”
这是一只真正的妖精——再也抑制不住的狠狠的封住那张微微翕动的唇时,特兰诺心想。
这个吻本来只是个情难自禁的举动,几乎在发生的同时,特兰诺已经开始警戒,他以为以祁知语的个性,接下来等待他的很可能是舌头被狠狠的一咬或是肚子上用力的一刀,当他吃痛甩开身下的人时会再一次看到那恶魔般嘲讽的笑容,提醒他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又一个游戏。
特兰诺几乎做好了迎接这一幕的准备,可是他所设想的并没有发生。
在这个吻中,那个恶魔甚至完全没有平日里显出的强势,只是一边很主动的在配合他,一边缓缓张开双臂拥住特兰诺的肩,慢慢向上合拢在他的颈间游移,仿佛是要抚去他心头的不安,动作轻缓而温柔——温柔,在此之前,特兰诺从没想过也能在这个人身上看到这个词。
不知不觉地环住身下之人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相交,一开始情动之下的粗暴,之后温柔的试探,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充满情色的纠缠。
没有意志的控制,仅仅是本能的放纵。
没有人记得这个吻持续了多久,特兰诺先发现怀里的人弱了下去,只是被动的任他纠缠。
心里刚有些诧异,只觉得掌心抚过一片明显不光滑的皮肤,立刻想起来——
这只妖精刚刚动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
对比这只美艳的妖精平日的飞扬跋扈,他此刻的虚弱让人忍不住想狠狠的凌虐,陷于情欲之中的特兰诺更是不由自主地开始想:也许自己该抓住这个机会狠狠的报复一下,在那伤口上用力的给上一拳,然后扬头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嘲笑他自甘下贱的送上门来……
他一边想一边松了手,侧开身体小心避开他的伤口。明白以祁知语现在虚弱的身体不可能再继续下去,虽然面对这具诱人的身体强压下正越演越炙的欲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兰诺仍然成功的在放柔了吻后缓缓松开了身下的人,当在那有如天鹅的优雅的颈上落下几个吻时,他的头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冷静得知道自己需要好好冲个冷水澡。
祁知语缓了缓,适时的在最后一个吻落下时笑了出来。
带着喘息的轻笑,一下子就让特兰诺的心冷了下来。
“你,输定了,蝎子。”
轻轻的一句话,甚至因为喘息而说得不那么流畅,却轻而易举的将一切击得支离破碎。
特兰诺一下子支起身体,祁知语仍扬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那被充分展露的修长的、仿佛一折就会断的颈已经足够特兰诺认识到对方的嘲笑。
当他素来深沉内敛的感情,第一次如此坦白的暴露在这样明亮冷冽的月光下时,一句玩笑般的嘲讽如此清晰的刺破他的耳膜,刺穿他的灵魂。
——这是个游戏。
一开始,祁知语就这么说过。
而事实上,祁知语也只是在特兰诺说“至少我不会以为是我”时模棱两可的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不”,他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句话给了一个明确的答复。
也许他没有再一开始就给自己一击只是为了让自己输得更惨——特兰诺开始感觉到眩晕。
***
德西帝走进房间时,一直没有开灯的屋子里只剩下一个人。祁知语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我没想到你会说出这句话。”
祁知语缓缓睁开眼睛,“你之前跟他说什么了?”
“我只不过告诉他,你是我情人。”德西帝说着走到窗边,窗户仍大开着,风撩动窗帘沙沙的响。外面是一片黑暗。
“呵,我就知道,你一定忘了用过去时。”说着再次闭上眼睛,声音变得更加无力。
“其实我一直准备好重新开始。”德西帝调侃着关上窗,回过头来,“你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你觉得呢?”
“噢,”德西帝撑着下巴想了想,“别告诉我你是在害羞。”
祁知语没有否认,只是回了一句:“我不可以吗?”他的声音仍然带着喘息,只是已经平静了很多。
德西帝突然沉默了,再次开口,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刚刚发作了?”
“我不能让他看见我那个样子,我——”祁知语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还不相信他。”
那双妩媚的双眸再次睁开,眼睛里有了冷冽的光。
不动声色的看着祁知语,看着他眼中冷冽的光,德西帝的嘴角不由慢慢划出一个玩味的笑意:“我没想到你会做这么蠢的事。”
祁知语扬起了头,一如既往的骄傲,他在等德西帝批评他的理由。
德西帝如他所愿的开了口:“你不怕他会扭断你的脖子?”
祁知语挑起了眉:“他没有那样做,也不会那样做。”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不会伤害你?”
为什么?祁知语还记得特兰诺是如何小心的避开了他的伤口,他清楚的知道特兰诺并不想伤害他,“也许是因为内疚让我受伤,也许是知道我的兄弟们就在这里,如果他那么做,绝不能活着走出去。”他这样回答,故意忽略了那个最明显、最有力的理由。
德西帝的笑容更深,深不可测,没有指出祁知语的回答中明显的回避,只是继续问:“那你觉得,他现在在哪里?”
问题一出,祁知语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只是想激走特兰诺,完全忘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他在哪里?”
***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好奇的声音自特兰诺后方响起。
总不是看风景吧?特兰诺看着眼前一片黑漆漆的小林一边自嘲的想,一边随口答了一句:“我在吹风。”
***
“他在哪里?”祁知语第二次问,声音如同质问般没有温度。
德西帝只是看着祁知语的眼睛,慢悠悠的回答:“他——没走远。”
***
连特兰诺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冷静到这个程度,冷静到还记得祁澜之前说过的话——
“回他身边去,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特兰诺毫不怀疑祁澜说这句话的认真程度。
其实蝎子王并不是那么容易受威胁的人,先前他会回来也不是因为祁澜对他的威胁,只是看到祁澜身上的伤疤忍不住就想找祁知语问个清楚。而这一次,除了不想做无谓的牺牲,特兰诺还有了一个很有趣的想法——
虽然祁知语说他对他大哥的感情并不是爱情,但是那位大哥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从他之前提到知语时望向自己的眼神来看——那里面的杀意之浓简直是自己这个专业杀手都不能相比的——祁家那位大哥一定会很高兴有机会把自己干净利索的解决掉。
说不定自己的尸体还会被他拖回去给知语看,那场面一定非常有意思,那位大哥应该还是面无表情,至于知语——想到这里,特兰诺便禁止自己想下去,并决定不让这种假设成为现实。
***
知道特兰诺没有走远,祁知语合上了眼睛,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
可是德西帝并没有打算就这么结束两人的对话,“我说你说那句话很蠢,最重要的理由就是——换了我,绝不会认为你说的是真心话。”
已经慢慢冷静下来,祁知语明白德西帝没有说出口的话。
“你输定了”——如果真的如这句话里所说,自己不过是费尽心机让特兰诺爱上自己进而把这份感情当作游戏中最重的筹码,那么他不应该也不可能在此时就向特兰诺摊牌——摊了牌,这份筹码还有什么意义?
等了数秒,确定祁知语默认了自己的结论,德西帝接着把话说完:“你该庆幸,你说这句话虽然很不理智,但是那只蝎子明显比你更不理智。”
因为特兰诺居然毫无怀疑的相信了。
祁知语长吁了一口气,“他被我骗过太多次,就算事后会觉察出什么,他一定也只会往我还有更大的阴谋那方面想,以后要取得他的信任可能就更难了。”他说着,竟忍不住自嘲的笑出来,“被你这么一分析,我发现自己真的做了件很蠢的事啊。”
***
其实特兰诺的情绪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不过他并没有去想祁知语对他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他不想去回忆任何有关那只妖精的事,他只想坐在台阶上一个人吹吹冷风而已。
可惜事与愿违。
转过头,刚刚问话的是个身长一米九以上穿着一套休闲服的青年。
特兰诺开始怀疑自己今晚触了什么霉头,先是被这家老大威胁,然后被这家老二耍弄,现在轮到老三出场了——希望他已经忘了自己曾绑架过他的事实。
此刻的祁焱看来全无危险,虽然特兰诺清楚的知道这看起来不过适中的体格中蕴含着多么可怕的爆发力和冲击力,但现在那张俊朗的脸上显露的只是纯净、友好还带着一丝好奇的笑容,更别说他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猫。
没有人会带着一只小猫出来揍人吧?特兰诺有些好笑的想,乐观的发现自己的情绪还不算太坏,竟然还懂自娱自乐。刚这么想,就听祁焱说:
“你好象很伤心?”
“我看起来像很伤心吗?”特拉诺反问在自己身边坐下来的青年。
“如果连你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你一定是太伤心以至于麻木了。”祁焱一针见血的说。
“……谢谢你告诉我。”
祁焱放下小猫,发现身边的人似乎很受打击,立刻明白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忍不住有些小心的询问:“你——是不是为了我二哥的事?”
见特兰诺不说话,祁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其实你没必要伤心,我二哥那么漂亮,谈过几次恋爱没什么好奇怪的。”
特兰诺开始考虑要不要告诉祁焱他的方向很有问题。
“而且我二哥就算恋爱也不会随便和别人上床的,你放心吧。”
忍不住偏头向祁焱望去,特兰诺刚想说什么,就听祁焱似乎是想增强说服力继续说:“因为我们都觉得像我二哥那种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人,对这种让双方都快乐的事是不太感兴趣的。”
仰天翻了个白眼,特兰诺有些无力的说:“真是个好理由。”
***
没有开灯的屋子里,对话仍在继续。
德西帝的声音轻而锋利:“为什么会做这么蠢的事?”
“我只想快点把他赶走而已。”祁知语的声音充满疲倦。
“要他离开方法多的是,聪明如你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寒冷黑暗的夜晚,德西帝的问题如同一个接一个炸开,“是什么,让从来都那么冷静机智、反应敏捷的你如此失控?”
“答案——”祁知语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与德西帝对视良久,慵懒的笑意再一次爬上他的眉梢,“就像你想的那样。呵,你和我哥,对蝎子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太友好。”
“岂止不友好。”德西帝转开了头。之前他的气势一直压过祁知语,可是从看见那张精致的面孔开始展露笑意起,他就知道主动权已经不在他这一方了。
这个有着华丽妩媚的外表却从骨子里透着坚定与傲气的青年,在之前的交谈中会处于下风不过是因为他一直在回避谈论这一切,而一旦他决定面对,那么不论是多么困难的问题、多么艰难的处境在他面前都将不值一提。
“在今晚这件事发生之前,你们就已经知道了?”祁知语开始主动问话,声音依旧慵懒,却已经没有了倦意。
“你觉得什么人才能让你冒生命危险为他吞炸弹?”德西帝一针见血的说。
“都已经明显到这种程度了?”祁知语皱皱眉,陷入沉思,那双妩媚诱人的眼睛,因为由内而外的坚定强势而显得越发的明亮,虽然他的目光已经完全绕过了德西帝,但德西帝却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而当祁知语为自己惹下的麻烦显露出一个不太满意却并不困扰的自嘲的微笑时,那双美丽的眼睛中闪现的光彩再一次让德西帝完完全全的折服。
“知语,”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打断祁知语的沉思,语气就像初恋般有些羞赧无措,“我想送给你的东西,一直还好好的保存着。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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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德西帝当年寻遍全世界找的就是他?”特兰诺有些意外却又不太吃惊,毫无疑问,那只妖精的确有这种让人疯狂的魅力,“那到底是件什么样的珠宝?”
“你不知道?”祁焱意外的皱眉。
特兰诺耸肩,不明白祁焱为什么对这个不满。
“是他家祖传的一只钻石——戒指!”
“哈?”特兰诺好像有点明白了。那个德西帝,竟然是向祁知语——求婚?
***
“知语,”德西帝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三分期待七分不安,“想送给你的东西,一直还好好的保存着。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拿去。”
祁知语收起自己的思绪,眼睛再次望向德西帝。深深明白德西帝话中的意思,柔美的笑意如同平静的湖面上漾开的一层涟漪,慢慢漾上他的眉梢,又慢慢扩散开去,消散不见。
“德尼,我——很荣幸。”他叫着德西帝的昵称,他的回答就如同他的表情,先是礼貌的表示高兴,然后话锋立刻一转,“可是我记得我已经给过你答复了。”
“不能改变主意吗?”虽然是预料之中,德西帝仍忍不住做最后的努力。
“呵,”祁知语的表情就像听到了一个幼稚的问题,“不,我从不走回头路。如果我曾经让你产生‘这件事还可以商量’这种错觉,我向你道歉。”
他的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德西帝挫败的呢喃,“我那时会放弃,因为我一直以为你爱的是祁澜……”如果是那个几乎完美的存在,他也只好放弃,可是没想到——“没想到你选的竟然是……我很不甘心。”
***
“德西帝向你二哥求婚?”那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那次求婚一定非常失败。
特兰诺忽然觉得很好笑,忍不住提醒坐在身边的人,“你到底觉得我哪里像你二哥的情人?”他和祁澜、德西帝那一类型的人差的似乎不是一点点远。
“这个啊,”祁焱很认真的打量着特兰诺,“虽然我完全看不出来,可是我相信我二哥的眼光。”
“哈!”特兰诺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谢谢你的安慰。”
***
“为什么不甘心?”祁知语仿佛觉得这个结论很好玩。
“他在你面前简直卑微得抬不起头来!”
“错了!”一声略微带着斥责意味的否认之后,祁知语的声音再度变得温和起来,“他在我面前从来没有抬不起头来,我们现在的角色只不过是双方协商的结果,虽然目前他被我压制,但他在我面前并没有显示出任何的卑微。我们真正交锋只有两次,第一次是我退了一步以免两败俱伤,第二次也就是这次,是他临时改变主意才使我免于腹背受敌!至于在平日的相处中那些小打小闹,他虽然没有赢我,但也从未惨败过。我只能在气势压过他,而且还压不垮他。知道吗,他根本没把我当回事。”
“如果他真的不把你当回事这次就不会通知你哥哥了!”
“呵,事实上他对路边一对初次见面的兄妹都可以做到这么体贴!”祁知语纠正说。
屋里一时没了声音。
德西帝动了几次唇,终于开口:“那今晚又算什么?”
“我不知道,”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目光再次飘忽起来,“我觉得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超乎我的想象。”
“别骗自己,毫无疑问他是动情了。”
祁知语收回自己的目光,笑容变得迷离,“也许只是个幻觉。一直以来,我太主动了,我让他看到了我最好的一面,我的美丽,强势,无所畏惧,我想也许我给他造成了一个错觉——一个太过完美的错觉。人很容易对强者产生崇拜进而转换成爱慕,可那不是真实的我,至少,不是完整的我。”
***
“咪!这边!”
祁焱突然唤起来,特兰诺顺着望去发现他是在叫那只小猫,本来一直在两人边上转,不知什么时候走远了。听见祁焱召唤,小猫一下停下来,竖起耳朵小脑袋到处转。
“咪,这边这边!”祁焱一边叫一边拍起手来,小猫这才找准了方向,向这边跑过来。
“这只猫——”特兰诺正觉得奇怪,就感觉脚边嘭的一下,竟然是那只小猫撞到他的脚上摔了一跤。
祁焱连忙把它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轻轻理它的毛,小猫咪咪的哼了几声安静下来。
“是瞎的。”祁焱一边逗着猫一边对特兰诺解释。
特兰诺看着那只小猫,它安静了一会又活泼起来,正在祁焱腿上摇摇晃晃的走着,“你为什么要带着这么小的瞎猫出来?”
“这只猫一生下来它妈妈就不要它,别的猫也欺负它,我不管它它连吃的都抢不到。”
“……呵,原来动物也有歧视。”
“喜欢欺负弱者,跟人一样。”祁焱说着,好像想起什么,声音变得轻了,“我二哥也……”
“也?也什么?”刚问完,特兰诺又有点后悔了——他实在不该关心那只妖精的事。
祁焱没注意特兰诺的情绪,接着说:“我们在研究所出生的小孩很多,被划成几个不同的区。我和二哥不是一个区的,所以也只是听说。你知道我们那里的小孩多少有点超能力的,可是二哥并没有。不光是那些研究员,连那些小孩都欺负他。”
祁焱抬起头来看着特兰诺,“那些孩子也不过几岁就知道歧视了,欺负比自己弱的人,真的好像是天性。而且……”说着,忽然打住了。
“而且什么?”
“啊?没什么。”祁焱连忙否认,特兰诺从他的反应已经猜出他没说出口的话。
而且——他还有病。
***
“因为太弱了,我小时候没少受欺负。那些和我一起的孩子,”祁知语回想着,“他们发现我有病似乎觉得很好玩,总是恶作剧引我发作。当我痛苦的挣扎的时候,他们就会在一边拍着手笑。”
德西帝低下头,不忍看那双带着笑意却目光凌厉的眼睛,“他们还只是孩子,也许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的,他们不知道,所以我只能说,那是天性!”祁知语的声音变得冰冷,“我在鬼门关转过太多次,那笑声直到现在仍然会不时在我梦里响起,提醒我这个残酷的事实。”
“知语,其实你的病很常见,而且已经很稳定了,你没必要为此介怀。”
“德尼,谢谢你。可是我并不是普通人,不,我是个普通人,却错误的生在这个强者组成的世界里。我没办法选择,只能努力去适应。我已经努力让自己变强了,可是感觉仍然像在走钢丝,随时可能掉下去。德尼,你是我可以信任的人。可是那只蝎子,他还不是。”祁知语说着,声音里有了一丝异样。
“知语,你真的很强。我一直非常佩服你。”
***
“其实你二哥真的很强。”特兰诺由衷地说。
“是啊,”祁焱露出自豪的笑容,“我们几兄弟其实都很怕他呢,他比我们厉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