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压着胸口在她房门前停下,心想她是怎么了?也对闵云涛犯花痴了吗?
魏柔嘉真的回房间浴室洗了把脸,在整理好情绪后,才又走回书房。
她都答应要当他的「侍墨丫头」了,也得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观察他,完成采访工作,所以没理由跑掉。
重新回到书房门口,她勉强定住心神,连连深吸了几口气才走进去。
闵云涛彷佛没发现她的异样,径自蘸墨挥毫,运笔写了几个大字。
他的神情专注,抿紧的双唇让他白晰俊秀的侧脸透着一点严肃,说明他有多么重视这一刻。
魏柔嘉看着笔毛柔顺的毛笔微微舔尖吸饱了墨汁,从容而坚定地渗入纸中,呈现出丰盈而沈稳的字迹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字迹比他写书时的字还要稳重,让她忍不住靠近观看。「你写的字也有功用的区分?」
听到她的声音,闵云涛分神开口。「定心用。」
他的方式比她在写稿前闭眼冥思,靠意志力摒除外界纷扰还要有趣,记下!
见她像个好奇宝宝,随时准备发问,他开口说:「磨墨。」
「噢。」她应了声,乖乖的依他教的方式磨起墨,却因为感觉到他的凝视,心扑通扑通地跳。
虽然知道他是想看她磨墨的方式对不对,但她却是无法克制的紧张着。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情绪,该有的率真怎么在他面前都躲得没了影?
闵云涛真的没想过她会乖乖帮他磨墨,一张若有所思的美丽面容倒映在莹然墨色中,勾挑起他心头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占满他的思绪。
那瞬间,他的视线怎么都无法由她脸上移开了。
在山野中的宁静清晨,阳光清透如玉,四周寂静得像远离尘世的幽谷,偌大的书房里只有磨墨声与幽幽墨香飘散在空气里。
隐隐的,藏在他记忆深处的隐晦印象被一丝丝勾出。
好像曾经也有过佳人在旁侍墨,他的心是前所未有的惬意与祥和……
那佳人不是别人,正是魏柔嘉。
这想法一浮现,闵云涛再也无法收回视线,莫名的希望时间可以静止在这一刻。
傍晚,霞云满布,天地笼罩在一层金光当中。
那光线落在笔电屏幕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让文思泉涌的魏柔嘉回过神来。
上午当了闵云涛的「侍墨丫头」半天,两人一起到「花房」用过午餐,他便回房午歇,她则利用这段时间回房去赶她的「作业」。
没想到一晃眼竟已到了晚餐时间,她正想着,空气里飘来一股烧烤味引起她的注意。
闵云涛的别墅与「花房」民宿有一段距离,更贴近山区,四周被蓊郁苍翠的树给包围,人烟稀少,应该不会有摊贩进来卖烧烤吧,那味道究竟由何而来?
魏柔嘉循着香味走出屋外,最后在屋侧的花园里看到闵云涛的身影。
她好奇地走上前,只见他起了个火堆,火上架着个铁炉,手中正拿着一串鱼烤着。
「你……在做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闵云涛抬头望了她一眼。「吃晚餐。」
平常他都是到「花房」的餐厅搭伙,但今日却一时兴起了烧烤的想法。
冰箱里有一大盒他到海边钓的鱼,别墅后院的菜圜里有玉米、地瓜,各挑个一份,就足以让他饱食一餐。
但想到魏柔嘉可能会与他一起吃饭,他觉得应该尽尽地主之谊,多烤了一份给她。
「晚餐?」她以为他会到「花房」用餐,没想到他竟是生起一个火堆,把烧烤当晚餐?
蓦地,好不容易被抑下,关于闵云涛是古代灵魂的揣测,再一次在她心头沸腾。
她凝视着他,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闵云涛的脸上,细思着该怎么由他身上挖掘出她想要的答案,解开心中的疑惑。
「怎么了?」闵云涛迎向她探视的目光。
她原本便是有话直说的个性,如今当事者就在她面前,她忍不住冲口便问:「你到底是由哪个朝代穿越来的?」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质问,闵云涛楞了楞。「什么意思?」
话既然都已经冲出口了,她豁了出去,直言不讳。「你……不是闵云涛,对吧?」
他被她的话弄得一头雾水。「穿越?我不是闵云涛会是谁?」
虽然午夜梦回间,他也会不自觉浮现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的迷惘,但医生告诉他,这只是车祸受创的脑子尚未完全恢复的混沌期,待伤愈了,脑中的迷雾便会散去。
魏柔嘉知道,向他解释「穿越」二字的结果可能是换来他的不敢置信,或是被他当成小疯子看,但她还是巨细靡遗地解释了一番。
解释完她接着又说:「再说以前的闵云涛不是这样的。就算车祸撞伤了脑子,也不可能变得如此彻底,是不是?还有你的兴趣喜好全都变了,从原本的草包男摇身一变成为文采出众、独步文坛的瑰宝,喜欢的『用的,也全不像现代人会做的选择。」
不说别的,光看他坐在火堆前烧烤的样子,她竟有一种在看古装剧主角在山野中猎食,就地钻木取火的错觉。
闵云涛扯唇,答得从容悠然。「就算我的行为以及对生活、对选用东西的喜好像古人,也不代表我是穿越来的吧?」
他由旁人口中知道自己变了,虽然他并不觉得,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一贯用车祸造成这理由带过。
而她所说的「穿越」太匪夷所思,让他很难相信,自己不是自己。
魏柔嘉知道自己的揣测太玄幻、完全没有科学根据,加上被他一双黑得像宝石的眼深深地直瞅着,她不自觉心虚了起来。
或许关于闵云涛的一切,只是她职业病犯,脑内小剧场演得太过火吧。
她略感失落地耸了耸肩,一派轻松地承认。「好吧!我的小小推断的确不足以证实那样荒谬的小说情节。」
她倒是承认得坦率,没有半点自打嘴巴的窘迫,这份率真隐隐牵动闵云涛的心。
魏柔嘉再次感觉到他的凝视,有些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我好饿,可以吃了吗?」
自从上半午与他相处过后,她觉得自己对闵云涛的想法变了。
她不再认为他那本大受好评的文学创作是用钱堆砌出来的假象,不再认为他是沽名钓誉的花花公子,而是有着真材实料,令她不得不佩服的创作者。
然而她因此也变得神经兮兮,忍不住在意起他的一举一动,甚至看着看着,总有种立场颠倒,被观察的人其实是自己的错觉。
魏柔嘉暗暗在心中喝斥自己,她不是高摇着反外貌协会的旗帜吗?这么轻易被影响,好像她已经不知不觉被他吸引了一样,让她不由得开始唾弃起自己。
魏柔嘉愈想愈烦,正巧空气里全是他手中那尾烤得金黄香酥的鱼散发出的鱼香,她索性开口喊饿讨食,瓜分自己对他放了超份量的注意力。
不知她如此烦恼,闵云涛大方地将手上那尾鱼递给她,继续烤着倒插在火堆边的下一尾鱼。
魏柔嘉偷偷觑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与那个在信里时不时要当她的男人很不一样。
眼前的他温和淡雅,言行举止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包容?
她不懂,为什么闵云涛渐渐转了性?
难道他有多重人格?
意识到自己脑中的小剧场又开始自有意识的上演,她甩了甩头,把那突生的念头给甩开。
就在这时,闵云涛开口问:「烤鱼味道如何?」
忙着观察他,她都忘了手中有这么一串美味。她咬了一口,随后惊艳道:「超好吃,是什么鱼?」
「黑鲷。」
鱼肉鲜美,还有淡淡的香草味,应该是简单洒了盐,抓了旁边的香草塞进鱼肚里一起烤才组合出的好滋味。
闵云涛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嘴角还沾着鱼油,不自觉又叉了一尾鱼,随意将烤叉倒插在靠近火堆的土里。
「你常自己这么吃?」
愈贴近便愈发现闵云涛的生活习性真的与一般人不大一样,或者因为被冠了大师封号,所以刻意让自己与众不同?
「偶尔。」
她点了点头,看他又小心拨着火堆另一侧、火光较微弱的炭火,正好奇他在做什么时,两条被炭火闷得发黑的东西出现在她面前。
他用叉子将黑噜噜的东西推到她脚边。
「要吃吗?」他问。
看那形状、那诱人的焦糖香气,魏柔嘉扬高语调,期待地问:「不会是烤地瓜吧?」
他并不确定外表光鲜亮丽的女人是不是会喜欢这种食物,但由她的反应、她眼里闪动的光芒,他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