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不一会儿服务生端来餐点,她迫不及待地大口吃着。

「有这么饿吗?」余泽好笑地看着她的吃相,「你昨晚没吃晚饭吗?说过很多次了,要你别学其他人减什么肥,你瘦得只剩下骨头了,要是风大一点,真担心你会被吹走。」

「嗯。」她分神应了一声。

事实上,她并不特别感到饥饿,但她没法子拒绝余泽,却也不想待在他们两人之间,只好尽快解决眼前丰富过头的早餐。

「Tansy,你别管他,他就爱穷紧张。」Michelle笑咪咪地轻斥余泽,握住他的手,不着痕迹地十指紧扣。「她不是小孩子了,何况也轮不到你管,人家的男朋友也没说什么。」

交缠的两手正好在她的盘子前方,杜凝边努力解决早餐,边提醒自己没有资格难过什么,心里却弥漫浓烈的苦涩。

「男朋友?」余泽的表情蓦地紧绷起来,语气也掺杂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冽,「怎么回事?」

怎么最近她有那么多事隐瞒他?

「只是同事。」杜凝勉强吃下一半早餐,以面纸拭了拭嘴角。

「原来是我看错了?」Michelle插话,「不过你们看起来很配,可以考虑看看。」美丽的眼眸不着痕迹地往余泽瞥去,看见他俊颜上一闪而逝的晦暗,眸光有一秒换上了阴狠,但唇畔仍挂着笑意。

「嗯。」她不置可否。「我吃饱了,不妨碍你们了。」说完,她拿出钞票。

「我来就好。」余泽阻止她。「你不要整天窝在工作室,要好好休息,黑眼圈还是很深。」他伸手想轻抚她的脸,她却避开了。

「谢谢你的早餐,拜拜。」杜凝要自己别落荒而逃,所以她一脸平静地离开咖啡店,确定他们再也看不到她时,才放松下来。

好累!

面对他们俩,她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笑容,要留神肢体动作及话语是否令Michelle产生误会,同时也不要太在意余泽的每个神情,强调他的笑容早已不是她专有的。

眼前忽地浮现他们十指交缠的画面。

心头隐隐作痛,叫她险些站不稳,深呼吸一下后,她走进一栋大楼。

仍在咖啡店的余泽若有所思,片刻后才道:「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语气里掺杂过多的焦急。

正要端起咖啡的Michelle抬眸看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见到Tansy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他抽回手,食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

「这种小事我哪可能记得住?」她失笑,「还有,你会不会关心她过头了?我知道Tansy是你的青梅竹马,也知道你们余杜两家的关系匪浅,杜家是你最大的生意伙伴,但就算是这样,你也不需要像保母一般看管她吧?」

Michelle强忍心中的不满,尽量以平和的语气说,并刻意不提起他们曾交往过的事。面对余泽宛如盘问犯人的语气,她难掩心中的愤恨。早在大学时她便已锁定了余泽,因为知道他和杜凝的关系,她才会跟个性不太合的杜凝当朋友。在知道两人交往后,她费尽心思才令两人分手,又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在余泽面前塑造出善解人意的形象,终于成功登上他女朋友的宝座,他却三句话不离杜凝,这叫她怎能不生气?

没有留意到她不悦的神色,余泽追问:「你别看Tansy那副精明的样子,她对许多事情都很迟钝,说不定那个男人真的那样子看她……那个男人长得什么样?」

「不记得了!」Michelle口气有点冲,「我为什么要管我男朋友的前女友身边是否有追求者?」

她强调自己才是他的女朋友,提醒他对杜凝的关心未免过多了。

听得出她在吃醋,余泽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焦急,嘴角轻勾,随即握住她的手,「吃什么醋?我当然知道你才是我的女朋友,她只是我的小妹妹,平常大方的你怎么会为这种小事发脾气?」语气中悄然透出一丝无奈,并没有被Michelle发现。

「哼!」她别开脸,抿紧的嘴角出现了软化的迹象。

「别生气了,我整个人都交给你好不好?」他拉过她的手,在嫩白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我才不要你!」她不依地娇嗔。

「好好,那你想要什么?」余泽笑问道,然而笑意并没有进入黑眸里,幽湛的眸子内反而凝聚了丝丝冷冽。

他表面上跟Michelle调笑,然而想到杜凝对他多番隐瞒,唇畔的笑痕逐渐僵硬了。

自那天在街上偶遇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杜凝仍旧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今天终于忙完了,她拿着包包来到停车场,坐进车子里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怎么会这么愚蠢?

明明不想跟他见面,为什么在听见他的声音时,再一次被他牵着鼻子走?轻率地答应跟他共进晚餐,结果是苦了自己。

只希望他不会与Michelle一起来便好。

因为是旧相识,Michelle不时会邀请她出席他俩的约会,偏偏她不擅拒绝别人,加上余泽的推波助澜,她被逼当电灯泡。夹在他们之间,看着两人恩爱甜蜜,每秒钟对她都是煎熬。

尤其最近几次碰面,她发觉Michelle是故意邀请她,就是为了让她看清他们两人是如何的恩爱。

她当然想过拒绝,可是每次听见余泽的声音,她便无法回绝他任何要求,纵然明知跟他们见面,只是徒令她心头增添伤痕,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选择了沉沦。

余泽相信分手还是可以当朋友。

就算她不愿,又能怎样?以他们的家庭背景,她不可能跟他一刀两断,也不可能要哥哥跟他绝交。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调整自己的心情,只要她不再对他有任何遐想,自然不会感到难受。

然而三年过去了,她对他的爱恋始终如昔。

「唉。」她轻叹一声,发动车子往餐厅驶去。

片刻后,她已跟着服务生来到他面前。

余泽站起来为她拉开椅子,她道谢并坐下来,他坐好后才开口。

「我已经替你点了餐,要不要先喝点餐前酒?」他边问边拿起酒瓶准备为她倒酒。

她摇头,「明天还要值班,不喝了。」

「噢。」他放下酒瓶。

「怎么不见Michelle?」杜凝刻意提起他的女朋友,让自己别被眼前西装笔挺的他迷惑了心神。

他现在就算比以前更俊美帅气,也不属于她,所以她必须保持清醒。

「她到上海出差。」余泽黑玉般的眼眸定定地打量她。

一如以往的打扮,身上是剪裁简单的套装,半长的头发没有系上多余的发饰,脸上亦没有过多的化妆,依然是那般清爽乾净。

不是说恋爱中的女人特别漂亮吗?怎么看她都跟平常没有太大分别,所以,她没有谈恋爱?

不知怎地,余泽稍微松了口气,嘴角也轻微地上扬了。

「所以拿我来填补时间?」杜凝以说笑的语气说,心脏却因此而抽动了一下。

真是的,她怎么会被事实伤害了?

「怎么可能?」他立刻反驳她的话,「我是有开心的事要跟你分享。」

她柳眉微扬,阻止不了一颗心因为他的话而悸动,只好借由喝水的动作掩饰羞赧。「什么事?」

「我赢了官司。」他兴致盎然地说:「我替客户节省了上千万的赔偿,今天简直是技术性击溃对手……」

见他说得眉飞色舞,杜凝也感染了他的好心情,嘴角的笑容不住地扩大,然而越往下听,笑容渐渐僵住了,眉心慢慢地靠拢,她想起了数个月前,因为工安意外送进她先前待过的那家公立医院的数名工人。

他就是代表保险公司及建筑公司的律师?那些工人因为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接下来有一段时间不能工作,必须依靠保险金维持家计,可是他竟然协助无良的保险公司及建筑公司剥削工人?为什么在做了这种昧着良心的事情后,他还可以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无情?

「……不要再说了。」她蓦地开口打断他。

「哪儿听不明白吗?」余泽以为自己用太多专业词汇,令她混淆了。

不对!她一直都是他最好的听众,无论案件的大小,她都会仔细听完,不曾如此无礼地打断他。

她摇摇头,「我不想听。」她不要知道他在法庭上有多雄辩滔滔,也不想知道他是如何盘问那些知识水准不算高的工人。

他们价值观有很多分歧,所以他觉得接下这种助纣为虐的案子没问题,她没资格去管他如何挑选案子,只是她有权不认同他的做法。

「很闷?」余泽试探性地询问。

「不,你说得很精采,我只是不想听下去。」她垂下眼,红唇抿紧了。

她在生气。他清楚她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杜凝有良好的教养,所以她不会轻易为小事动怒,但此刻他感觉到她正在生气。

为了什么事?

既然不是因为他的话太闷,那么就是因为内容?他记得那些工人好像是被送到……嗯,是杜凝先前工作的医院。

虽然她是大企业家的掌上明珠,可是她并没有沾染上千金小姐常有的不可一世,对于公理正义这点,她有时执拗得很。现在,她一定是为了他帮保险公司压榨工人的保险金生闷气。

「Tansy?」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知道的,这是工作,不等于我认同保险公司的理念。」

「你没必要跟我解释什么,我只是单纯不想听。」她勉强回个微笑。

「我已经尽量取得平衡,希望能在有限的空间中为那些工人寻求最大的赔偿,你相信我好吗?」他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但要是让其他律师接下这件case,说不定那些工人所得的赔偿金额会更少。

而且工人们提出的要求也不见得全是合理的,为什么她不肯听下去?

「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不想听你工作上的事,就像你也不一定想知道我今天在急诊室如何替伤者缝合伤口对不对?」

其实他是否真的助纣为虐,对她而言并不重要,他有身为律师的立场,有许多事不管个人意愿,他都必须去完成,就如他当初会跟她交往其实全是看在她父母的份上。

那时的她太年轻,不晓得如何掩饰对他的爱慕,为了不得罪父母这个大客户,他才会提出交往,即使对她百般宠溺,可是后来她从别人口中知道这并非他的本意。

要是她可以对此视而不见,他们现在可能仍是情人,但这有什么意义?她根本就不可能给他带来幸福。

何况,他并不爱她。

「对啦,我是不想知道。」余泽顺着她的话回答,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睡觉?脸色那么苍白,会不会是生病了?」掌心下是一片冰冷,她天生体温偏低,因此每逢冬天对她都是折腾。

杜凝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不是,整天待在室内,肤色当然苍白。」她不希望被他发现自己仍会因为他的触碰而脸红。

强烈的失落感自掌心爬满全身,余泽不着痕迹地甩开这种感觉,她不需要分担他的喜怒哀乐,他却总是控制不了想向她倾倒所有思绪的心情,偶尔甚至会幻想她能有所回应,只是他并没忘记他们早已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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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度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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