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顾不了这么多。」展桃花紧闭双眸,专心念咒。
「可是为他续命,有违天理!」
「难道旱鬼索命,残害生灵,就不违天理?」展桃花皱紧双眉,愤恨不已。
展元佑叹口气,明白现下已是难以挽回,「我只有你一个亲人,没有了你,我就是真真正正的孤儿了。」他双膝跪地,紧紧抱住她,哑声道:「好歹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你千万不能舍下我一人先死!」
突然,周以谦的手指微微动了下,惊动了一旁的展元佑。
他揉揉双眼,急忙喊道:「姊,快瞧!」
展桃花抬首,轻声喊着周以谦的名字。
剑眉微动,眼皮轻颤。周以谦轻咳几声,缓缓掀开眼皮,眼前一片迷蒙,眨了数次眼,才凝聚焦点。
外头天刚亮,晨光射入,把屋内照得明亮,包括盯着他的展桃花也是明亮动人的。
「你……」展桃花灿笑,忘情地扑上他的身子。
周以谦微笑,轻吐口气,欲拨开她额前的湿发,却无力抬手,「这……」
她反握住他的手,「你才刚回魂,身子还不适应,我去帮你熬些粥,助你回复体力。」
她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势,赶紧转身离去,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她连忙回头,见他脸色苍白地伏倒在地。
「以谦?」展桃花欲上前探看,身子突然不听使唤,双膝一曲,瘫软无力的跪倒在地。
「姊!」展元佑顾不得周以谦,连忙奔向展桃花,「怎么了?」
「我不碍事……」她摇摇头,扶着弟弟的肩头强撑起身子,「快扶我到他身边。」
展元佑依言将她扶起,走至周以谦身旁。
「以谦,你还好吗?」展桃花伸出双手,轻按在周以谦的心口上。
周以谦呛咳几声,虚弱的开口:「刚才你一离开,我的魂魄……好像要抽离身子般,疼痛难耐。我到底……怎么了?」他深皱眉头,难忍痛楚的晕了过去。
「喂!」展元佑摇晃他,「姊,他又怎么了?」
「刚才我一时心急,所以忘了。续……续魂灯一用,两人从此同命同运。他的魂魄得靠我维系,从此我……不能离他太远。」展桃花冷汗直流,大口喘息着,「我的功力……还是太差,为了帮他稳住心魂,又耗去……不少体力,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她闭上眼昏过去。
一阵瓦罐的碎裂声传来,惊扰了气定神闲的孙中和。
「夫人,不舒服吗?」孙中和扶起妻子,将她的手放在掌中探视,「幸好没刺伤。」
妇人皱着眉头,「这几日老觉得心头不安。」
「先坐下,让我把把脉。」孙中和轻扶妻子坐在椅上,指尖探在妻子的腕上,「脉象平顺,并无异样。」
「我的身子没事。」妇人收回手,困扰的支着下颚,「我是担心谦儿。」
「以谦?」孙中和捻须轻笑,「无缘无故怎么担心起他了?」
「三个多月了。」妇人叹口气,满脸愁容,「这孩子从没离开过京城,出发至今,音讯全无,我担心他出事了。」
「你太宠他了。」孙中和弯身拾地上的碎片,「说不定他是因为贪看风景而忘了写信。」
「不可能,他的性子不是这样的。」妇人还是忧心忡忡,「除了他腰间的那只玉算盘外,从没见过他迷恋上什么。」
「这倒是。」孙中和自顾自的收拾碎片,漫不经心的回答。
态度随便的他,着实惹怒了妇人,她扬声怒吼,「老头,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听了,但又如何?」孙中和眼角微弯,轻笑道:「咱们离他这么远,就算出了事,也救不了他
「我要去一趟芙罗村!」妇人语气坚定,「现在就收拾行李,即刻出发!」
「夫人,你太忧心了,现在不过才三个月,未来还有将近三年的时间要熬呢!」
「不管,我就是要去!」妇人怒瞪着他,神情隐隐透着杀气。
「好好好,一切都听你的。」孙中和干干的笑着。没办法,谁教他是标准的「妻奴」呢。不过,就这么妥协,好像有些可惜,不如……「对了,咱们顺便把如月带上吧!」
「如月?」妇人挑眉,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提起她?」
孙中和轻啜口茶,「好歹她也曾是以谦婚配的对象。」
「别提了。」妇人摇首深叹口气,「那年谦儿十三岁,见到她就像看见鬼似的,拔腿就跑,连亲也没结成。为了此事,我还亲赴如月家赔罪呢!」
「感情的事没个准,相隔这么久没见,说不定会突然心生好感。」孙中和笑容有些诡异,「如果能藉此促成一桩姻缘,也是件美事。」
妇人思忖许久,才点头:「好吧,就找她一块儿来吧。」
「夫人英明!」孙中和的老脸透着一股贼气,暗自窃笑。
【第七章】
续魂灯,同命同运,从今而后,不得相离。
周以谦每挪动一步,展桃花都要忐忑的跟上,深怕不小心拉开彼此的距离。
她知道续魂灯一用,此生就不得离开周以谦身边了。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她必须寸步不离,成了他的锁魂咒。
「哎哟!」她一不留神,撞上了周以谦宽厚的背膀。
周以谦回首微笑,将她的身子扶正,轻声道:「别这么紧张,只是稍离开几步,不会有事。」
「可是你才刚回魂,身子还很虚弱,要是再魂魄离体,我……」
「你总不能老是紧张兮兮的跟着我。」周以谦轻皱眉头,语调轻柔:「到时我没事,却换你累倒了。」
「我不累。」展桃花微绽笑颜,绯红染上双颊。
「咳,一大早就在卿卿我我,不累才怪!」展元佑一脸不屑。
「元佑!」展桃花原本想上前拉扯他的面颊,但想起周以谦,跨出的步伐又连忙退了回来。
展元佑站在原地,觉得姊姊拿他没辙的样子十分有趣。「姊,何必这么紧张,拿条绳子拴在他身上不就得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展桃花随即将一条细长的红线绑在周以谦的手腕上,而红线的另一端,则系在她自己的手上。
唯有这样,才能时时提醒自己不可离他太远。
「我的老天啊,不过随便说说你也当真!」展元佑翻个白眼,「姊,你也不想想,挂条红线在手上多怪啊!」
「是吗?」展桃花望着周以谦,问道:「怪吗?」
周以谦盯着手上的红线,轻咳道:「不是怪,而是红色,咳……十分特别。」
「你不喜欢?不然我换条麻绳好吗?」
「不,不必换了,麻绳既粗糙又显眼,不如红线来得精巧。」周以谦摇首,淡淡微笑。
「算了吧,在我看来都是不方便。」展元佑搔搔脑袋,吐了舌头,「姊,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要沐浴或是更衣,这条红线该怎么办?」
「这个……」展桃花羞红了双颊,「到时再解下吧。」
「解不解下有差吗?这家伙不能离你太远吧?」展元佑对着周以谦贼笑,「要是他不小心兽性大发,看了你的身子,那可怎么办?」
「元佑,别胡说!以谦是斯文人,才不会这样!」展桃花望着周以谦,神色慌张道:「以谦,你也说些话,别任由他胡闹!」
周以谦撇开面颊,无法辩驳。说实话,他不敢保证自己有坐怀不乱的定力。
面对她,他已忘记何谓「克制」,兽性大发……说不定真有可能!
一双晶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两人手腕上的红线。
「桃花,你要走运了!」六婶弯下身子,将红线拉近眼前细瞧,「瞧,连月老都这么帮你,把红线拴在周大夫身上。这回,周大夫可真是非你不娶啰!」
「月老?」展桃花一脸诧异的望着手腕上的线,「不是的,这条线不是月老红线,是我自己绑上的。」
「自己绑?」六婶满脸惊奇的看着她,笑得合不拢嘴,「不简单啊,我们的桃花终于长大了,会自己追求姻缘了。」
「六婶,你误会了。」展桃花羞涩不已,附在周以谦耳边低语,「当初,你有想到这条红线会被误会吗?」
「有。」周以谦捂住双唇,轻咳几声,唇角微微上扬,「所以我才说红色特别。」
「你怎么不明说?」展桃花嗔怒,双颊越显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