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几个女同学互相传话,不要再理冷家两个男同学。冷旭得被他哥哥牵连,本来在学校他和女同学一直相处很融洽,只要她们有电脑的问题都会跑来询问他,请他帮忙;然而风声传开,所有女生看到他就像见到鬼,避之不及,连招呼都不愿打。
冷旭得才会写信向何昭颖道歉;但,效果不大。
人家还是不愿意理他。而且,还托女同学传话给他,说从头到尾都没喜欢他,只是把他当一般同学,不知道会引来他哥哥误会,她根本没想过要利用他,或是把他耍得团团转。
冷旭得在学校碰了一鼻子灰,对女生这方面完全吃瘪。愈想愈生气,这全都怪他二哥,回家立刻找他理论。
「你到底是把何昭颖骂得多难听?」
骂人事件早就过了好几天,他当时气坏了,骂了什么,后来忘得一干二净,这时,他弟不断逼问下,他臭脸不耐。
「你还不感谢我?如果不是我出面,她也不会良心发现到学校自首。」
「哥,你太过分!你从来没有考虑我的想法就乱骂人。你不知道我喜欢她吗?」
「我知道你喜欢她,但她喜欢你吗?」
「关你什么事!以后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反正过了暑假我也不管你了,你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以后,我上警大要住校,不住家里,你以为我喜欢管你?」
穿上球鞋,冷旭民晚上约了同学打篮球,还没步出家门,就被他弟一把拉住。
「哥,你应该去跟昭颖道歉!她不是你讲的那样。」
「哪样?」
「公主病。你是不是说她有公主病?」冷旭得拉住他手臂不放,堵在门口不让他走,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冷旭得态度放软。
「哥,你去跟她道歉,她没有你说的那么坏。现在事情都传开了,学校同年级的女生都不愿意跟我讲话。」
冷旭民俊脸冷漠,淡然瞟掠他弟,拗不过他弟一再恳求的眼神,不耐烦说:「好啦,你先放手。」
冷旭得这才满意,放开他哥,让他出门和同学见面。
下午四点,上完今天最后一堂课,高二的学生都还有社团活动,教室里面只剩零星几个。
原本参加乐音社和电影社,自从被禁足,何昭颖只能乖乖等司机开车到校接她回家。
徐缓收拾所有书本、文具和杂物,一一放进书包,徐缓拎起它,刚起身,望见冷旭民进入教室,直接朝她座位走来。
何昭颖的表情像撞见瘟神,迅速转身,拔腿就想跑。
「学妹,我有话要跟你说。」手掌握住她肩头,硬是不让她跑掉。
「有话说就说,不要动手动脚的!」不客气挥开,回眸神色冷然,静静瞪看他。
「那个——」对上她森冷眸光,冷旭民深吸一口气,好一阵无语,两人僵持,他才扯动嘴角,很酷地说:「上次我弟的事,谢谢你了。」
睫羽轻眨,神色不安睇看他,眸底忐忑,不确定他话里的意思。是真心想谢谢她吗?她迟疑没有回话,忽然听见手机响了,她无精打采从书包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
「如果你要说的只有这个,没别的事,我要回去了。」她妈妈坐司机的车来了,已经在侧门等她下去。
何昭颖背起书包,旋身离开。冷旭民跟着她,一前一后走下这栋大楼,刚转向侧门,经过熟悉的椰林小径,两旁种满翠绿缅植,他们前后走出侧门。
这一路上,何昭颖感觉冷旭民亦步亦趋紧跟在后,恼怒不知他想干嘛,忽回首,只见黄昏几缕细丝光线从树影笔直穿透,站径丄逆光的他,双手随意放在制服西裤口袋,地上影子高大修长,面孔一片模糊。
清风拂面,两人相视对看都没吭声。她对他充满戒心,隔了一会儿,他忽上前,她像被吓到似迅速转身,快步跑向等候的轿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只是想道歉,但这少年太骄傲,话都到了嘴边,却是怎样也开不了口。冷旭民自嘲,默然旋身走回校园内。
这天,午休时间,冷旭民又跑来找她。
冷旭民不像他弟天然呆,站在门外等人传话,等到地老天荒,公主躲在城堡内也不会出来,只会冷冷拒绝他。
何昭颖脸贴手背埋头假装午睡,却睁眼偷看抽屉那本摊开的小说;这是同学们私下互相传阅的课外书,这天正好传到她,她不想午睡,想趁午休赶快看完,才会假装睡觉睁眼偷看。
忽听见轻敲桌子的声音,还以为被导师逮个正着,吓得她猛抬头,结果竟是冷旭民,她双肩垮下,大松口气。
指了指教室外面,要她出去说话,何昭颖猛摇头,两人在安静教室一阵比手划脚。
「出去讲。」压低嗓音,再度指了指门外。
「做什么?」虽已压低声音,却还是招来风纪股长一记冷冷白眼,何昭颖只好站起来,沉默地和冷旭民走出教室。
站在安静无人的走廊,怕吵到其他人,两人不敢开口讲话;下楼,刚走进草木扶疏的校园,迎面看见教官正在巡查,两人立刻快速转身,往幽僻小径躲去,直直走向无人的体育馆,躲进运动社团办公室内,才敢开口说话。
「嗯,拿去。」忽然打开柜子,他把两只拳击手套塞进她怀中。
「要做什么?」她纳闷,冷淡打量他。
他拉开拳击台的缰绳,俐落跳上去,招了招手要她上来。「过来揍我。」
「学长,你发神经,午睡时间叫我出来揍你,万一被教官逮到,你想故意害我?」何昭颖漠然把手套抛还给他,决定离开。
「何昭颖!」连名带姓叫住她,她虽停下脚步,却不愿意回头。「对不起。我为我上次口不择言伤害你道歉,请你原谅我。」
她怔住不动,一秒后忽然回眸望向他;他忽然跳下拳击台,走到她面前,捉起她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口吻戏谑:「你不高兴可以揍我呀,我不会还手的。」
何昭颖没握拳,也没有想打他的意思,美眸晶灿,小心翼翼盯着他,不相信他的转变。
上回在冷家门外他狠话说尽,还说对她这女生大感厌烦,深深刺伤她的心。
「学长,你是说真的还假的?」蓦然抽回手,她垂睫,面容绝美清丽,始终一片冷然。
「当然是真的。」他从口袋拿出钥匙给她,低声说:「你的狗很想你,记得有空去看牠。」
她的心略微松动,表面却强装镇定,扬起双眸,静谧凝视他,忽顽皮戏谑:「你哪知道小狗在想什么?难不成学长你也是狗?」
左边唇角轻扯一下,冷旭民没说什么,把家里的钥匙硬塞进她手心,黑眸沉静,眸光温柔来回扫掠她。
「学妹,暑假我要去环岛,开学后就去桃园住校,以后我不住在家里,你讨厌我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家,你就算来看小狗,也不会遇到我了。」
毕业在即,他语气像在和她话别,说毕,长睫下的双眸深深看她一眼,意味深长,步伐潇洒地走出体育馆。
消失的背影,空无一人的场地,高耸的天花板,六月夏阳,正午耀眼夺目的光线穿过细棉瓦屋顶裂隙,漫舞回旋。
蓦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她心底蔓延,心好像一只茶包在杯底渐色晕染,说不上是什么,握着冰凉的冷家钥匙,这年夏天,何昭颖心想:
学长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是他说他讨厌她的,她又没说她讨厌他。
整个高三,何昭颖没有和冷旭民见过面。
小米浆还是养在冷家,下课后,她会在固定时间去照顾它;而冷旭民大约一个月回家一趟,每次都在假日,两人一年来从未相遇。
高中毕业,这个暑假结束,何昭颖要离开台中,即将去北部上大学,不禁烦恼小米浆该留给谁照顾,正好遇到冷母假释出狱,搬回家中居住。
有几次,和冷母聊过天,何昭颖觉得冷家的妈妈酷毙了。
首先,她四十五岁,一头飘逸黑发,长相清秀,风韵犹存。
穿着打扮和时下年轻人没什么两样,小腿有刺青,T恤外加破牛仔短裤,双腿修长,完全没长辈架子,讲话无厘头,让人不知该不该相信她说的话。
她说冷家三兄弟有三个不同的父亲。
老大的爸爸是个一无是处的废材,偷拐抢骗样样都会,其余的什么都不会;老二的爸爸又酷又帅,却相当花心,一张嘴骗了一堆女人;老三的爸爸很聪明,可能就是太聪明,知法犯法,害她受骗,顶替他的罪刑去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