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后花园内轻柔优雅的小曲回荡,一双纤白小手正搭在一具古筝上挑动着,演奏的名门千金含羞带怯,盈盈水眸带着丝丝情意瞅着前方,在她的正前方,则是身穿墨紫色衣袍的宇文怀燕。
花团锦簇的花园内,宽阔庭中摆设雅致的檀木桌椅,正中央是一座露天石亭,美人坐在亭内弹奏古筝,宇文怀燕坐在正前方,宇文老夫人则坐在他的左手边,右手边则是宇文夫妇,两旁各坐着众千金,而狱宁儿则坐在右边最角落,当然,位置是宇文老夫人安排的。
狱宁儿此刻心情其实还不错,平常都是她弹琴给人听,现在换她坐在位置上听人弹奏,桌上还摆着精致佳肴,好不享受!
她心底虽然喜孜孜,但脸上表情却没泄漏半分,只是低着头用膳,让人误以为她面对众家千金的技艺超群,自惭形秽。
一曲奏毕,席上众人纷纷鼓掌,宇文老夫人更是满意地笑着直点头。亭内这位可是老臣子的千金,一向很讨她欢心,她最属意的也是这位,老眼微微一抬,想看看孙子的表情。
只见宇文怀燕虽噙着笑意,但一双黑眸总是停驻在最角落的狱宁儿身上。
单单他这个动作,不用言语就能意会,席上其他美人都暗自生着闷气,在石亭里的名门千金见到他视线的方向,脸色更是一白。
终于他的目光回到亭中姑娘脸上,微微睁眸,像才刚发现她的演奏声已停的模样,轻轻一笑,“何姑娘的琴声真是动人。”
这话一听就知道只是表面的赞赏话语。
狱宁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无声地嗤笑了下。还以为只有她会扮戏子,这位城主大人也不遑多让。
“城主谬赞了,兰儿学艺不精,让城主见笑了。”何兰儿脸色僵了下,心底虽气却没表现出来,仍是有礼地轻福个身,有些僵硬地迈开步伐走回自个儿的位置。
接下来七美轮番上阵,弹曲吟唱、纤手轻扬画山水,除了武艺没上阵,能现的文才都拿出来现宝了。
宇文怀燕在每个美人表演后,总是凝望狱宁儿的脸庞,像担心她受冷落般。
狱宁儿在心里早就把他骂翻天,多想冲上前去狠狠一巴掌打掉他脸上那副温柔多情的模样。
一开始何兰儿还忍着,等到了第八个姑娘上石亭现艺后,终究忍不住心底那股气,等到人离开石亭后,声音才不淡不重地扬起。
“城主特意自外地带回娇客,想必狱姑娘家世不凡,不知狱姑娘会弹琴还是作画?也让咱们开开眼界吧。”她何家可是灌州城三代城臣元老,她是官家千金,自小就盼着能当上城主夫人,好不容易盼到老夫人亲自迎她进城,还以为终于有望,没想到被迎内城的不只她一人。
原本满心期待已被泼了桶冷水,没想到城主居然还带回一名女子。
她不依!出何府前,她已经向几个闺中姊妹说了,城主夫人一定是她!对,城主夫人只能是她,绝对不能是那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女人!
原本充满说笑声的后花园里,突地静了下来,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全转向坐在末位的狱宁儿身上。
狱宁儿满脑子正想着怎么与驰晖城的姊妹联系,没想到何兰儿突然冒出这句,在瞧见对方眼底的妒意后,她已有打算。
“宁儿不过是平民百姓,哪敢与各位姊姊相提并论。”她对那笑面狐没兴趣,只希望其他人也好心点别来扰她。
她这话听在众人心底,就像她亲口承认了技不如人。可何兰儿哪肯放过这个给她难看的机会,唇边的笑意更甜。
“狱姑娘谦虚了,城主亲自带回来的人,怎么可能输给我们这些姊妹,莫非……狱姑娘当真出生贫寒,从未学过琴艺书画?狱姑娘长得如此绝色,真是可惜了。”
这摆明取笑狱宁儿家贫、目不识丁,空有一张美貌,却是个草包美人。
宇文怀燕淡淡看了何兰儿一眼,唇角的笑意凝了下。宇文夫妇则是对看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惴惴不安看着儿子,宇文老夫人则是笑而不语。
狱宁儿本来懒得理她,只是这人羞辱她就算了,还损了她家,一向心高气傲的她,怎么能忍?
在大家的注目下,她轻柔起身,对着众人盈盈一笑,“姊姊如此盛情,宁儿再推脱就是不恭,只好献丑了。”
以为她怕了是吗?非要激她,好!她就让这些井底之蛙瞧瞧,能当上春阁的阁主,她靠的,绝不只是美貌而已。
狱宁儿起身走向石亭,脑海里同时转着该弹什么曲,一抹恶意闪过。方才那些姑娘家每个弹的都是诉情衷的曲子,诉情,想得美!
她纤弱的身子一摆,先对主位上的宇文家人福了个身后,才笑道:“宁儿技拙,还请老夫人、尚主、尚主夫人和城主见谅。”
话落,她轻巧地坐在石椅上,纤纤秀指抚上石桌上的琴弦,有别于其他姑娘清雅温润的琴音,这会儿园子里响起的,是凄楚动人的前调,琴音轻转。
前调方歇,狱宁儿也开了嗓,“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两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
轻轻柔柔的歌声,带着一丝丝的幽怨和凄凉,她的嗓音动人,唱起来让园里的众人也不由染上了感伤,一时间园里不闻声响,唯有她的琴音与歌声。
这九张机是来自远方国家的乐府歌曲,在辰曦国中也是耳熟能详的,曲中词意一开始是少女怀春,与相爱之人相恋的甜蜜,到了后段,就是恋人移情别恋,对薄情郎的哀怨心碎。
这曲子,听得何兰儿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方才她们唱的都是诉情曲,狱宁儿却偏偏唱这曲调,究竟是什么意思?
狱宁儿的声音清甜脆嫩,配着哀怨悲戚的音色曲调轻唱,将曲中那少女爱不得的恨意,唱得丝丝入扣。
围绕在四周听曲的一些侍女,早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待琴音歇下,一直淡然看着其他姑娘表演的宇文怀燕,带头抚掌,这动作也带动其他还沉浸在琴音中的众人,刹那间,园里响起一片掌声。
原本想给她难看,没想到是丢了自己的面子跟里子,何兰儿脸色又白又青。方才那一曲,就足以证明自个儿的琴艺根本就比不上狱宁儿!
何兰儿勉强地勾着笑,意思意思地轻拍了下手。
“原来狱姑娘的琴艺如此不凡,就不知……狱姑娘本家家业为何?”她就不信这个女人会有多好的出身!因为她从没听过哪家权贵是姓狱的。
此话移出,园里的气氛顿时又紧张了起来,众人心思各异,宇文老夫人想着的是摸清楚这丫头的底细,宇文夫妇则是担心准媳妇儿家世不好,肯定惹人非议,而何兰儿的一句话,则问到了其他七美人心里最在意的事。
被一堆眼珠子瞪着,狱宁儿心思转得飞快,心里暗忖:问得好,看样子有机会脱身了!
先是一双大眼假意慌乱地瞟一眼宇文怀燕,红嫩的唇儿抿了又抿,好一会儿才用低哑的声音说:“宁儿……出身不好……来自驰州的四……四季阁……”
话尾声音越来越小,但园里每个人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四季阁?四季阁?驰州的四季阁可是远近驰名,在场的美人哪一位不是官家小姐、富家千金,这女人居然出身青楼!
宇文老夫人脸色一青,马上站起身,手上拐杖狠狠一敲,瞪着身边的孙子,“这是你从哪个下流地方带回的狐狸精?也不怕弄脏这座城?快把人给我赶出去!”
儿子选了个不如意的媳妇,孙子居然还选了个青楼名妓,她怎么能接受?
宇文怀燕还来不及说话,就看到狱宁儿已全身颤巍巍扑跪在主位前的地上。
“老夫人,不关怀燕的事,请您别对怀燕动怒!”抬起一张苍白小脸,狱宁儿哀凄地说。
美人含泪,莹莹欲坠,见到她这副模样,几乎没有人不跟着心抽疼。
就连宇文怀燕也跟着心拧了下,眸里真有几分佩服,要不是早知她底细,他一定也会跟着上当。
“奶奶……”他忍着笑,起身看着宇文老夫人。
奶奶这声狐狸精可没叫假,眼前的狱宁儿早巴望着逮到机会脱身,奶奶真赶人,这小狐狸心里可开心了。
想走?没有那么简单。
看着宇文怀燕一脸贼样,狱宁儿心里一惊。
不妙,这笑面狐狸肯定要坏她的事!
“老夫人,宁儿不敢让这天权城染了尘,这就速速离去,从此……不再与城主相见!”她大戏唱完,甩了袖,拎起裙摆就快步离去。
她那句从此不相见,让宇文怀燕心里一窒,对她随意就能脱口说出这种话,一股怒火窜起,唇边笑意一敛,颀长的身影轻轻一晃,一眨眼,就来到狱宁儿身前。
“哎呀!”惨叫一声,狱宁儿不懂武,闪避不及,狠狠撞了上去。
像撞上一堵高墙,她纤弱的身子反弹,直往地上摔去——
突地,她感到腰间一紧,蓦地又被揽回温热的胸膛里,一股热气自头顶上吹拂,睫羽轻颤,偷偷抬眼觑着抱住她的男人,露出羞赧的笑。
宇文怀燕俊雅脸庞上长存的笑意没了,一双黑黝眸子直盯着她,盯得她全身鸡皮疙瘩都跑出来。
难得见到他如此严肃,狱宁儿尴尬地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领口,“说笑、说笑的,别这么爱生气。”
她这副卖乖讨好的低姿态,让他满腔怒火消了些。他唇角扬高,厚实的手掌搭上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紧紧揽在身边,另一掌轻抚着她的长发。
狱宁儿愣愣地随他摆弄,面对他脸上的笑,她才感到有些悚然,就听到他开口了。
“宁儿,我怎么舍得你离去?当初相见,我就知晓你的身份,要是嫌弃你,怎会带你回来见长辈?别担心,一切有我。”
他温柔动人的词语,却安抚不了狱宁儿慌乱的心。
她想挣开他的手,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让她全身动弹不得,心底苦笑了下。这下可糟喽,玩过头,害这家伙也来劲了。
“你说这什么话?还不快点把她给我赶出去!”宇文老夫人瞪大眼,扯着嗓子大吼。
“娘,有话好好说。”宇文夫妇见老夫人气成这样,赶忙上前安抚。
“还有什么好说的?来人啊,把她给我赶出去!”宇文老夫人气坏了,大声嚷嚷。
一旁城中护卫听令,立即冲入园中,手持刀枪剑戟,立于宇文怀燕身前,等着主子下令。
八位美人也没料到情况会变成这样,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宇文怀燕终于一抬手,轻扬两下,围绕的军士又退出园中,“来人啊,送八位姑娘至客居休息。”
“是,城主。”站立两旁的宫女训练有素,两人一组,容不得这些小姐不起身,迳自弯身掖住左右臂膀,强扶着她们快速离席。
“放肆!”宇文老夫人气黑了脸,拄着拐杖的手抖啊抖的。
宇文怀燕这时才松开钳制狱宁儿的手,“带狱姑娘到凝星宫休息。”
剩下的丫鬟、侍女听城主这么一说,脸色顿时变了,这次可不敢对狱宁儿像方才几位小姐那么无礼,全都恭恭敬敬来到狱宁儿身前,施礼福身,“请姑娘随奴婢前往。”
狱宁儿瞟了宇文怀燕一眼,点个头,静静随侍女离去。走了几步,她隐隐约约听到宇文怀燕的声音,说了什么听不清楚,但随之而来的,是宇文老夫人尖锐的咆哮。
狱宁儿漂亮的大眼眯了下,想起方才他一脸怒容,现下她可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得跟着侍女先行离席,其余的,只得日后再从长计议。
“老爷、老爷,不好了!”
欧阳理正沉醉在拥抱美人的睡梦中,耳边却不停传来扰人声响,不耐地挥挥手,想把那声音给打散。
只是耳边的声音不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声,身子也不停被摇晃着,他心火一起,睁开赤红的眼睛,不由分说,一掌就呼上来人的脸。
“吵什么吵,没看到我正睡觉!”
来人约莫三十来岁,捂着脸站在一旁,“老爷,狱宁儿失踪了。”
原本还想躺回去的欧阳理一听,马上从床上弹坐起来,睁大一双眼瞪着他,“失踪?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力低着头继续道:“小人不知,方才守着四季阁的人回来通报,说狱宁儿已经失踪好些天了,消息到今儿个才走漏。”
欧阳理脸色沉重,一手无意识地抚着下巴上的胡须,“怪不得这两日我放帖,嬷嬷怎么都不敢通传,原来是因为宁儿失踪了。”眼底精光一闪,“该不会……”
欧阳力摇摇头,“主子那儿没消息。老爷,现在该怎么办才会?”
他有些担心,主子交代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眉目,好不容易有点消息了,人又不知去哪,这要怎么向主子交代?
“派人查查狱宁儿到底在哪里,顺道传个口讯给主子,让他知道情况。”欧阳理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半垂的眼底一片阴幽,隐隐含着一股怨恨。
欧阳力点头,一会儿才又犹豫道:“老爷,你瞧是不是咱们动作大了,才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闻言,欧阳理不屑地勾起唇角,“这不就是主子要的?咱们能做的,就是让主子更顺利接近那儿,再说,找那位贵人也是件大事,若是能找到那位贵人,咱们才有机会活命。”
欧阳力黯然垂下头,“小人知道。”
“去吧,有消息通报一声。”他厌烦地挥手。
欧阳力不再多说,弯身行礼后便速速离去。待他走后,欧阳理快速自床上爬起,顶了下床顶上的花纹木板,拿出藏在夹层里的纸卷,摊放在桌上。
这是一张驰州临接平州的地图,细细看着地图,欧阳理眼底一片赤红,左掌紧握成拳,一双眼睛死盯着地图,久久之后才又将地图收起,放回夹层内,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躺回床上,闭上双眼。
妹子澄儿亲启
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大姊日前被人莫名其妙挟持掳去,那挟持大姐的老狐狸,亦是躲在屋顶偷看大姊洗澡的采花贼,竟是天权城主宇文怀燕。
如今大姊身陷天权别宫,不但有个盛气凌人的老妖婆,还有八只蜘蛛精,更有个修炼千年的老狐狸需面对。
所幸那只千年老狐狸,算计的不是大姊,大姊暂无危险之虞,切莫过于忧心,目前只知对方算计的是驰州县令那个老色鬼,咱们不好掺和此事,还是速速派墨夜前来,营救大姊方为上策。
大姊狱宁儿
书房里,除了坐在主位上的宇文怀燕外,左边站着一个俊俏男子,右边站着一位浓眉大目的魁梧大汉,他们都是宇文怀燕的城臣。
负责伺候狱宁儿的冬花,低着头,在将狱宁儿的信交给城主之后,双手不安地绞在一块,不时抬眸偷觑城主的脸色,心里又怕又惊。
今日后花园午膳后,冬花陪着狱宁儿前往凝星宫歇下,狱宁儿睡醒之后,突然要起了文房四宝,挥毫几下就完成这封信。
冬花是宇文怀燕特意安排在狱宁儿身边的丫鬟,收了信自然要先转交城主。
那宁儿姑娘也真是胆大包天,信写完没收也没折,就这么一张纸大剌剌拿给她,让她想不看内容也难。
信上盛气凌人的老妖婆……肯定是老夫人;那八只蜘蛛精……应该就是那八位千金,至于修行千年的老狐狸……
冬花偷瞥一眼坐在紫檀木椅上的主子,心里一凉,不敢再乱想。
宇文怀燕细细读过信后,找个信封装上,再交给一旁的小太监吩咐几声,小太监接过手后,拎起衣袍便悄声退下。
“冬花,你回去告诉狱姑娘一声,事情我办妥了,这两天怠慢了她,晚膳我再同她喝杯赔罪酒。”
“是。”冬花手摆腰侧蹲低身子。
呼,城主也真是好脾气,宁儿姑娘摆明在损城主威风,城主也不生气。
等冬花退下后,站在左侧的俊俏男子才笑出声,“这宁儿姑娘真是有趣。”
他是宇文怀燕处事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任少贤,方才他就站在案旁,那封信他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俺长这么大,头一次看到这么水亮的姑娘,嘿嘿!城主,这下您可是占了便宜了,听说她……出身青楼?”另一边粗犷的汉子则是咧嘴笑道。他是负责权州军务之一的武官季御。
宇文怀燕看了季御一眼,“别胡说,宁儿不是那样的姑娘。”
这鬼灵精心高气傲,今日席间不过让人损了下家门就气成这样,这话要是让她听到,季御肯定有苦头吃。
宁儿?叫这么亲热?任少贤眉头微微挑动了下。“城主,消息已经传到驰州,探子回报,那老贼已经动身前往权州了。”
宇文城主最近办什么事,他们几个近臣都清楚,请狱姑娘回到城里,自然也是别有用意。
听任少贤突然提起公务,宇文怀燕自然了解他的意思,约莫是怕他因为狱宁儿的美色而误事。“那老贼有联络过何人?”
“尚未有任何举动。”任少贤拧着眉头,“当年宫变,挟持三皇子的叛军就剩他侥幸逃到元葳国,城主是怀疑,咱们晨曦国还有叛军藏匿?”二十年前的那场宫变,许多名门世家因此受累,不是下狱,就是诛九族,先皇一向仁慈,但扯入这种大事,罪无可赦。
“嗯,仔细派人盯着他,咱们的人混进去了吗?”事情就像蒙上一层雾般,宇文怀燕中觉得事情不对劲。
“是。”任少贤点点头。
三人又在书房讨论城务,天色越来越暗,内城也点起灯火。
由于宇文怀燕离开权州有一段时日,累积的公事不少,晚膳时间都过了,三人还在相商。
伫在外头的丫鬟跟小侍也不敢上前叨扰,只悄悄摸进门,把灯给点上了,才又无声地退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