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房间里,气氛有些僵凝,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都不出声,好一会儿之后,狱宁儿才懒洋洋地打个呵欠。
“你们两位大爷还要坐多久?夜深了,本姑娘还想要睡觉。”她真的没兴趣陪他们两个男人在这儿干瞪眼。
墨夜冷冷地看她,“事情是你惹出来的。”要不是为了她,他怎么会在这多事之秋离开驰州。
狱宁儿转头睨着另一位大爷,挑挑眉,“不关我的事,是他惹的。驰州状况如何?”
黑夜看一眼那个披着白氅坐在一旁不语的男子,目光又转回她身上,“你在权州的消息传出来后,四季阁的理书房让人闯了几次,有人在查咱们的底。”
理书房被闯?那是她放书本的地方,一些有关四季阁记事文书也放在哪儿。狱宁儿眉头微拧,转头看着宇文怀燕,话却是对着墨夜说。
“墨夜,你连夜赶回驰州,带着嬷嬷和澄儿、魔儿先避一避,把姐妹们都分散开来。”这件事不想卷也卷入了。
墨夜抬眸看她,“魔儿失踪了。”他本以为魔儿也被人掳来,听她这么说,就知道狱魔儿不在这里,也没回到四季阁,那就是失踪了。
“你把我妹带到哪去了?”狱宁儿大眼一转,瞅着那个闷不吭声的男人,偷偷把魔儿给藏起来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带走她。”宇文怀燕回视她。
狱宁儿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脸色变了,大眼里流露着焦急,“墨夜,马上回去带着澄儿走!魔儿的消息就交给你了!”
魔儿该不会被欧阳理带走了?不!不可能!欧阳理的武功不是魔儿的对手,要不上一次怎么这么简单就被魔儿给整到,那魔儿到底跑哪去了?
“你呢?”黑夜剑眉紧蹙,表情有些不满。他才刚潜进天权城,就听到她被下毒的消息,这个地方留不得!
“她必须留在这。”宇文怀燕替狱宁儿回了话。这种情况下,让她离开才是真正的危险。
“你护不了她。”黑夜讥讽似的勾起嘴角。
宇文怀燕脸上温润的笑意不变,眼底却闪过一抹凌厉,随即垂下眼皮遮去光芒,淡淡地笑说:“没有第二次。”
冷冷一笑,墨夜不多说,伸手举向狱宁儿。
狱宁儿犹豫一下,心里很担心魔儿的安危,但是……
还来不及细想,一把锋冷的长剑就划过空中,带来一抹刺眼的银光!
锵的一声,一把长剑笔直地刺进黑夜右手前一寸的墙壁!剑身轻颤,可见抛出长剑之人使了多大的内劲,才让长剑至今依旧嗡嗡响着。
气氛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两个对视的男人身上都散发出杀气。
“墨夜,你先回去,他会护我周全的。”狱宁儿想也不想地拦在黑夜身前,下意识的动作就是想保护宇文怀燕。
她没发现自个儿的动作,但是宇文怀燕跟墨夜同时都察觉了,墨夜将眉头拧得更紧,脸色冰寒,而宇文怀燕则是笑了,眼眸微弯,唇角带着愉悦的笑。
在狱宁儿的印象中,宇文怀燕就是一个俊朗的温润男子,虽说身为城主自然会武功,但她从小跟墨夜一起长大,所以她十分了解墨夜的能耐,她直觉认为墨夜的武功比宇文怀燕还要厉害。
“墨夜,你先回去,澄儿比较重要,这里的事,我自个会处理。”狱宁儿使了个不容抗拒的眼神给他。
墨夜额际的青筋跳了跳,死死地抿紧唇角,“我会通知他。”丢下这话后,看也不看她一眼,浑身带着明显的怒气,随后黑影一闪,再一眨眼,就看不见了。她气得跺脚,没想到墨夜居然会想去通知“他”。那事情不是越搅越乱。
“他是谁?”宇文怀燕来到她身后,对两人口中的“他”有点在意,直觉地认为,这个他一定是男人。
狱宁儿没好气地转头瞪他一眼,还是没松口。“他就是他啦。”臭墨夜,就这么看不得她清闲。
“他是你的谁?”宇文怀燕却追问了起来,一向平缓的眉间,也忍不住微微地拧起,对她闪避的态度,有些不悦。
狱宁儿瞅着他,大眼滴溜溜的一转,“你猜。”
他变了脸的模样,也取悦了她,心里喜滋滋的,他这副模样,在四季阁里还会少见吗?
为那些姐妹们争风吃醋的坏胚子,不都是这样子?狱宁儿心里乐极了,脸上还是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
宇文怀燕挑挑眉,也不上当,薄唇一扬,倏地伸手捏住她尖尖的下颔,猛地印上一个炽热的吻,然后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又退开。
狱宁儿感到被人掐了一下,然后就是一股湿热的气息拂上又退开,脸上倏地染上红晕,只见眼前那双黑眸炯然有神地看着她,眼底还有促狭之意,似乎正等着看她羞涩的反应。
想看本姑娘的好戏,哼!狱宁儿心思飞转,原本偏属娇媚的脸庞放得更柔,从小在四季阁长大,虽然没学得那些不好的手段,但有几招也是她娘逼着她学起来的,比如说现在所施展的美人勾魂术。
那唇瓣跟眉梢都染上丝丝春意,大眼儿水汪汪的,媚眼如丝,红唇娇颤欲放,白嫩的小手挑逗似的抚上宇文怀燕的胸腔。
“城主,您老对宁儿这样,宁儿可是会误会的。”她故意嗲声嗲气地说着。
宇文怀燕一开始还让她这娇媚的模样给震慑了一下,但她话一出口,立刻忍不住地笑开来,一把抓住了她在自个儿胸上画圈的小手。
“没想到以才貌出名的春主,也有如此娇媚的模样,不知方才那个他,是否也有幸见到春主这一面?”
狱宁儿原本娇软软地靠在他身上,脸红心跳的,让他这么一问,像被泼了一桶冷水,没好气地抬头瞪着他。
“这么在意吗?他见过了又怎样?没见过又怎样?”男人!转个弯还是要掏出她嘴里的事。
宇文怀燕低下头靠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黑眸底流光转动着,就像一潭深水一样深不可测,直直地凝视着她的眼。
“没见过当然不怎么样,见过了……”火热的唇突然覆上她的嘴,带着侵略地攻占柔软的唇,夹带着不容抗拒的姿态,灵活地翘开她贝齿,将她口中的甜蜜尽情地品尝。
惊愕的呼声来不及出口就已经尽数比吞没,唇齿间传来的热度就像烈火一样地灼人,生涩的丁香挡不住另一方的强势,一步步地退却让人尝遍了她口中的滋味,同时自己也品尝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让她整个脑子都嗡嗡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娇弱地承受他给予的,双腿发软着。
他似乎也早预料到她的无助,伸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身,将两人之间原本仅存的些微距离缩短成紧贴着,另一掌紧紧地贴在她的脑后,恣意地吻着她,全心全意感受怀中人的美好,就像饮了一杯醇厚的美酒一样,不可自拔。
久久以后,两人才气息不稳地分开来,狱宁儿脑中已经像一片浆糊,双眼迷蒙地看着紧贴着她的俊颜,心动不已。
这一瞬间她才知道,原本自己对他,一直都是有着情意,那甜甜酸酸涩涩的滋味,都是因为他而起。
她的身子无力地靠在他的手臂上,宇文怀燕难得显露真正的情绪,眼底几丝痴迷地看着她,将她抱得更紧。
“我会杀了他,只有我,才能看你这一面。”将唇抵在她的嘴上,低喃地一字一句说着。
漂亮的大眼里有一瞬间的迷惑,似乎不懂他的话,一会儿之后,一丝清灵闪过,然后便是掩不住的喜悦涌上心头。
美丽的大眼里充满笑意,她就像一朵绝美的花朵在他眼前盛开着,惹得他心弦也跟着颤动不已,抱着她的手拥得更紧。
这一夜,有什么东西被赤裸裸地掀开来,一直隐晦不明的情意,也在这一个深吻里化暗为明。
隔天起床之后,狱宁儿脸蛋红扑扑,小嘴红艳艳的,那神情配上娇美容貌,让不少人都看傻了。
她换上一套粉红色华服,头上插着赤红金簪,耳朵上挂上一堆小巧的赤红流苏耳坠,拎着裙摆,兴匆匆地往饭厅的方向走去。
一入饭厅,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嘴角不由得就扬了起来。
等到她坐下了,一旁站着伺候的婢女连忙布菜放筷,一碗清淡的粥眨眼间就放到她桌上。
“城主大人,今日怎么有空陪宁儿用早饭呢?”一早就看到他,狱宁儿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先前他都是天未亮就进内城处理城务,到天黑后才回到外城的院子。
“每七日有一次休沐,前些日子忙,今天想带你出去走走。”
“原来如此。”一听到可以出去,原本挂在嘴角的笑就更甜了。
宇文怀燕宠溺地看着她,夹了一筷子的菜放进她碗里。“吃吧。”
狱宁儿抿唇笑了笑,开开心心地吃完这顿早饭,然后就跟着他一起出门。
权州自古就是七星城之一,所以自然比其他附属州要来得繁华,外城也有不少游玩的地方。
宇文怀燕没带狱宁儿去最热闹的街市,反而走到外城附近一座最有名的杏花园,满林子都是杏花开落,一眼望去有种数大便是美的感觉。
园子里,来游玩的仕子千金也不少,很多人都认得宇文怀燕,但都不认得他身边那位娇美绝色的女子,皆好奇地睁大眼忍不住追逐着他们。
狱宁儿当然也感受到那些视线,身为花魁众所瞩目的场景并不少见,只是她今天是带着游玩的心态出门的,还让这么多人围着瞧,心里就有点不舒坦了。
“怎么了?”宇文怀燕抚开落在她肩上的杏花。
狱宁儿弯弯嘴,“你到现在还不忘算计我一把。”她脸上挂着笑,眼里却是怒火。
宇文怀燕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回头凝视着她。“我仅是想带你来游玩一番。”
她眸底一冷,“是吗?”一早的好心情全没了。这男人又算计她!已经是第几次了?在他心底,自己到底算什么?
狱宁儿嘲讽地冷哼一声,她都忘了,她不过是个花魁,话好听是春阁的春主,讲难听一点,不就是个青楼女子吗?
他这样一个城主,又怎么是她这样的身份可以般配?这阵子住在安乐窝里,她的脑子也生锈了,居然连这点也想不清。
见到她眼底隐隐透出的疏离跟冷漠,宇文怀燕一时有些心慌,下颔紧了紧,伸手握住她垂放的柔荑。
狱宁儿也没抽回手,任他握着,“没想到我一个小女子,值得城主这么费尽心思。”当她是睁眼瞎子吗?一开始他或许是沉浸在两人相恋的气氛里,但出游没多久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在他的属城里,他们只不过到郊外的园林游玩,需要那么多兵卫随行吗?那些兵卫或隐或现,与其说保护,不如说是故意漏出空隙好让人察觉到她跟城主并肩站在一起,这不就是把她当靶子,让她出现在众人面前。
还以为他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没想到,又是拿她出来算计那死胖子!
越想越气,狱宁儿用力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自古有美人计,城主倒是对我施上了美男计。”
宇文怀燕怔了下,笑了笑,抓着她柔荑的手始终不放,“美男计之于你,有用吗?”
狱宁儿咬咬牙,身子放软贴到他身边,用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狠狠地掐着他腹边的肉,左扭一下,右转一下,然后笑眯眯地昂起小脸。
“快要失灵了,你说呢?”
宇文怀燕额边的青筋跳啊跳的,脸色微变,不着痕迹地伸手抓住她正在施暴的小手。“那我会再努力一些。”
“哼!”两手都被抓住,她气怒地甩头看向别方。
宇文怀燕知道她在气什么,眸底闪过抹宠溺,“今日我是真心想带你出门游玩。”只不过其他的事情算顺便。
狱宁儿斜眼瞅着他,撇撇嘴角。这个男人,她真的看不透,若说对自己有情,却又舍得将她放在风尖浪口上,说他无情,每个一举一动又都带着宠溺。
“那些蠢蠢欲动的心,已经开始晃动,再过一阵子,事情就会解决了。”宇文怀燕从不对人解释他的行为,只是看着她不悦的眼神,这些话忍不住就脱口而出。
“解决又如何?别忘了,内城尚有一个更麻烦的任务。”狱宁儿慢条斯理的将手抽回来,好意地提醒他。
她哪是好意,她是不想让他得意!
那老妖婆可没那么好过关,自个儿上次中招肯定跟她有关,而且,她到现在也还没弄清楚他的意思。
她得意洋洋的表情,让宇文怀燕又是一笑,“她不会是我们的问题,走吧,园子那儿有一座小楼,卖着杏花酒,味道十分甘美,来去品尝一下。”伸手捏捏她的鼻尖,她总是不安好心眼等着看戏。
狱宁儿一看就知道他不想提到宇文太夫人,扫了他的兴,她反而笑得开心。哼!你不让本姑娘好过,本姑娘当然也要恶你一把,出出心中那口气!
“大哥,地界上的州兵发现许多人意图混进权州,这些人为数不少。”宇文怀康忧心忡忡地看着桌上摊开来的州界地图,地图上有许多红色、黑色的棋子。
这些黑色代表权州地界的州兵,红色则代表最近出现的不名人马,明显地能看见往权州靠近。
权州附近尚临着其他属州,这些全是天权的所管辖的范围,而这些莫名冒出来的大批人手,就是从其他属州靠近。
这阵子宇文怀康也很头疼,去巡视回来后,就接到消息说内城里因为一个女人而大乱。大哥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让人在饮食里做了手脚,为此,大哥彻查了内城里的膳房厨馆,光是牵涉进去的婢女、丫鬟还有厨娘就杖毙了二十来个。
更别说大哥是在奶奶面前杖毙她们的,奶奶脸色铁青地看着大哥,脸上真染上了几丝惧意,在场观赏的还不只奶奶,连同城臣还有权州送来攀亲的八个姑娘,个个吓得在一旁发抖。
唉……这不明摆着是警告吗?可见那个被下毒的姑娘中的招,这几个人通通都有帮一手,当天就把其中四个姑娘给吓病了,连夜离开内城。
宇文怀燕脸色凝重地看着地图,那些个红色旗帜让他眉心拧得死紧,久久之后才吐出口气。
“看样子,当年那些叛逆所留下的火种……开始燃烧了。”
他一直都在布局,不光只是想要迎来欧阳理而已,更是想要看看诸州里所隐藏的那些势力。
他和皇上猜测的没有错,那些叛逆一直都是贼心不死,狱宁儿最先只是一颗棋,从头到尾的任务就是负责诱引出这些乱象。
当年先皇的弟弟早在各州深植人手,若不是那些叛军里隐藏的暗桩,还有当年七星城主对先皇誓死效忠,死守住皇都打败叛军,也不会有新皇登基,如今看来,若那些个人不死心,光是欧阳理一个人就能调动这么多人手,那深藏在其它州城里的叛逆更足以令人忧心。
“城主,那欧阳理对狱姑娘似乎势在必得。”任少贤想了一下,才开始说道,眼底有些不明的光彩。
宇文怀燕噙着笑意睇他一眼,眼底的寒意冻人。“带她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宇文怀康见两个人不太对劲,马上跳出来。“大哥,这狱姑娘到底哪儿这么惹欧阳理注目?这情况怎么想都不对劲。”
宇文怀燕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道:“有些事先前不便与你们说清楚,现下说清楚也好。目前接到的消息,跟狱姑娘并无直接关系,重要的是四季阁。”
“消息传来,叛军这一两年一直在找一位叫做媚娘的女子,而这媚娘,二十多年前是驰州一间小妓院的女子,后来发生叛军战乱便行踪成迷,最后的消息是,十几年前似乎有人在四季阁里见到这位媚娘,而狱姑娘掌管四季阁,是前任阁主之女,所有人的去留都是由她造册登记的。”
“这媚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宇文怀康听得更迷糊了。
“叛军夹带着三皇子一路窜逃,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驰州,我问过宁儿,四季阁里现有造册最远记录只到十年前,十年以前的记录都让前一任阁主给带走了,不在驰州。”宇文怀燕将地图收起来,改铺上一张洁白的绢纸,拾起笔快速地在上面书写着。
“那媚娘就是跟三皇子的下落有关系喽?但是一个妓女跟尚在襁褓中的三皇子能有什么牵扯?”任少贤在一旁听得也是一头雾水。
“当年兵荒马乱,什么也料不准,找到这个人就知道一切。”他将绢纸卷成一个小卷,放进一个小巧的竹筒子里递给宇文怀康。
“城主,狱姑娘是一个很好的诱饵。”任少贤明知宇文怀燕会不高兴,但是身为臣子,他还是得说出对天权城最简单也最有力的方法。
“她已经达成她应该有的目的。”宇文怀燕再次冷眼看他,“一个偌大的权州,难不成还得靠一个女子?”
“少贤,城主说的也有道理,就这么几个小东西,俺老季还看不入眼底!”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季御,忍不住上前拍拍任少贤的肩膀。
负责统州兵的是他,都觉得没问题了,不懂少贤这小子是在跟城主冲个什么劲?现在城里谁不知道那狱姑娘可是城主的心尖子,放在心坎上疼宠着,光一个中毒的事,就得罪了四家权贵,这以后不是妻也是个贵妾,老打她注意做啥?
任少贤吸了口气后轻叹,退到一旁不说话了。他不是想惹得城主心里不乐,只是,他认为像狱姑娘这么美的青楼女子留在城主身边,就算是个贵妾,日后要是一个处理不当,让御史官员弹劾该怎么办?
“动动手脚,别让这些人轻易混入城里,暗地里的卫士配满。”宇文怀燕不再纠结在这问题上,转头又看着宇文怀康,“我让你暗地找的人找着了吗?”
宇文怀康点个头,“这狱魔儿有消息了,在二皇子那儿,说是有用。至于你让我再找一个与狱宁儿姑娘容貌相似之人,现下有三人,待我见过狱宁儿姑娘就能决定哪位。”他回到城里都快个把月了,还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美人,只能照画像找人。
听老季跟内城的大管事说过,这位宁儿姑娘长得可比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啊,怪不得大哥会这么上心。
“待会儿随我一同出城。”想到外城里的人,宇文怀燕不觉得就想笑。
任少贤的心思他不是不懂,人人都以为他喜欢上的是狱宁儿的外貌,只是他自己知道,他喜欢的是她的性子。
“城主大人,太夫人到了。”内城总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宇文怀燕有丝不耐地拧了下眉后才松开,“进来。”
一会儿后,门口传来拐杖柱地是声音,宇文太夫人在一群丫鬟簇拥下走了进来,凌厉的老眼扫过房里几个小辈。
任少贤跟季御两人对看一眼,对太夫人拱手道:“臣参见太夫人。”
“嗯,你们在也好,有些话,我想同城主说说,你们也听一听。”宇文太夫人轻轻地点头,目光转向那坐在桌首的两兄弟,眼底的情绪是复杂的。
这大孙子没什么不好,虽然媳妇儿不得她的心,但大孙子自小就是乖巧又伶俐,长大了之后更是出息,只是压根不听她的话,让她是又气又苦。
除了宇文怀燕之外的三人都苦笑了一下。
“城主,听你说这些日子把那妓子给养在外城的别院里了?”宇文太夫人也没工夫拐弯抹角,先前出的事,已经吓跑了四个,剩下这四个,大孙子天天不在内城里待着,压根没机会,几个老臣子都开始抱怨了。
那妓子二字一出口,宇文怀燕脸色便变得十分难看,原本总是笑盈盈的眼角眉梢此刻全是怒意,“奶奶,宁儿不是妓子,您老人家别随意出口说这种肮脏的字样。”
宇文怀康如坐针毡一样的难受,跟着任少贤还有季御两人一直往角落缩,恨不得自己能够消失在这里。
“不是妓子是什么?你一个城主,跟一个贱民混在一起成何体统?不过是张脸皮子好看点,就迷得你神魂颠倒不知轻重吗?”宇文太夫人沉声怒喝,一点也不退缩,手里的拐杖又是重重地顿地作声,“你要是真喜欢,娶了正妻之后再迎门做妾,现下,你去给我挑个正正经经的媳妇儿!”
“我的婚事,自有皇上定夺,奶奶不必多虑,至于你口中的那些正经媳妇儿……”宇文怀燕语气不愠不火,只是让人觉得冷淡,如今一个停顿,让一旁的三个人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上一次,大哥用这种语气讲话,灭了临近边界的一个小国,那小国在权州的属州边界烧杀掠夺,大哥说完话之后,扛起剑领兵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从此归属辰曦。
“你口中的几个正经媳妇,谁的手上不脏?奶奶,有些事,当放即放,孙儿既为城主,自会担起城主之责,七星城主婚事自古便由天子赐婚,不劳您老费心。”宇文怀燕忍下胸口的怒意,奶奶年少守寡,辛苦抚养爹亲长大,只是她持权已久,不管什么事都想要在她的掌控之中。
这二十几年来,娘亲虽为城主夫人,但城主事务一切仍是由奶奶做主,丝毫不放权给娘亲,若不是有爹亲的疼爱,娘亲怎受得住奶奶这样的刁难!
“你……”宇文太夫人气得噎气,手上的青筋浮现,脸色红白交接着,没想到孙子居然会对她说出这种话!
“大哥!”宇文怀康不得不再次跳出来当中间人。万一把奶奶给气死了,那可不是弹劾的问题而已。
“好!好!好!”拐杖重重跺地!宇文太夫人伸手指着宇文怀燕,手指颤抖着,“天子赐婚是吗?我再看你怎么上褶子让皇上赐一个妓子给你!”重重地一甩袖,踩着愤怒的步伐离去。
房里一片宁静,没人讲话,也没人敢说话。现在任少贤知道城主的打算了,城主居然想迎娶宁儿姑娘为城主夫人,他刚才还一直在捋虎须。
倒是宇文怀燕跟个没事人一样,方才太夫人气愤离去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他取出旁边柜上的卷轴,打开来是外城的兵力布置图,然后扬起笑——
“我们继续。”
宇文怀康跟任少贤、季御对看一眼,三个人摸摸鼻子,也当成没事一样地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