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从娘抹着眼泪领着她踏进任府的大门,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一身白衣的俊朗少年。柳儿从没有见过爹爹,也不知道爹爹是谁,每当提起,娘必然是泪流满面,于是她便收起对爹爹的好奇,安安心心的住在了舅父的家里。任府家业雄厚,可是却对这个未出阁便有一女的亲生妹妹并不十分接纳,甚至觉得这对任家来讲简直就是一种祖业上的耻辱。无奈血脉相连,任世全还是留下了母女二人,不过,却只是将她们安顿住在偏院厢房里,这也足以见得他还是难以摒弃那股嫌恶之气。
然而,年少的任敬轩却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在他看来,那只不过是多了一个模样可爱的玩伴而已。他会常常和柳儿一起玩耍,带给她厨娘新做出来的小点心,或带她市井赶集、或带她山间游玩,一切都是那样理所当然,又是那样顺理成章,感情似乎在相濡以沫中愈渐浓烈。渐渐地,在杨柳儿心里,敬轩哥哥便成了唯一完美的男人,他的俊容,他的温柔,都让柳儿深深着迷。这一晃便是十年,十六岁的柳儿看起来更加的水灵俏丽,惹人怜爱,她也甚至开始期望在自己碧玉年华之时能与他共结连理。
然而就在前日,任敬轩与她并肩坐在树下。他望着她,眉宇间难掩痛苦与犹豫。柳儿追问了许久,任敬轩才勉为其难地说出了心里的不安。原来,江湖中传闻的麒麟山庄,早已拥有良田千顷,家畜万头,资业十分雄厚,而少主麒麟王生性残忍孤僻,冷酷无情,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凡登门之人,无论来意是善是恶,统统都是只进不出,在江湖中被称为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另外,听说麒麟王四处征霸土地,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将其收入囊中,在麒麟山庄里,已经被无端扣押的地契,就有好几箱子,征地几乎足足有半个蕲州城那么大。如今,不知为何,他们又将目光盯住了任府,用卑鄙的手段逼迫着任府签下了抵卖家产的契约,并下了最后通牒,那就是三个月内必须搬离此地!
柳儿大惊失色,美丽的大眼中全是不可思议,这世间竟然有如此霸道的人!
任敬轩重重地叹了口气,试图甩开那压在心头的烦乱:“本来我已经打算跟爹爹去提咱们的亲事了,可是现在……”
他的话音未落,一抹红晕顿时染上柳儿的脸颊,她的心里一阵乱跳,为他的用心而感到羞赧和激动。
“敬轩哥哥,那我们该怎么办?”她摇着他的手,不停追问。
任敬轩思索片刻,顿了顿:“办法只有一个,除非拿到那把金钥匙!”
“金钥匙?”一听说有办法解决,杨柳儿的眼里立刻明亮起来,仿佛在一瞬间看到了属于他们两人的希望。
任敬轩点点头:“有了它,我们便也有了希望,”他说的隐讳,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随后移开了视线,目光投向远方,声音暗哑,“哎,只可惜那要是被麒麟王随身携带,一般人根本亲近不得……”
杨柳儿呆呆地望着他的侧脸,也不再说话,麒麟山庄、麒麟王、金钥匙、敬轩哥哥,小脑袋里不停的转换着这几个名字,她抿了抿嘴,娥眉轻蹙,粉拳捏的紧紧的,刹那间便在心里毫不犹豫地下定了一个主意!
为了敬轩哥哥,为了她们的未来,她必须要铤而走险,来一趟麒麟山庄!!
于是,她提前将路线打听清楚,便在夜幕时分偷偷出了家门。
而且,她告诉自己,这一次,她一定要拿到金钥匙!
……
窗外寂静的有些过分,柳儿独自想着心事,全然没有留意到,窗棱上的纸被悄悄捅破,透过那隐约的小洞,一只幽黑的眼睛正悄然向屋里张望……
然而,事情并没有柳儿想象的那样简单,从她踏进麒麟山庄开始,却已经有三天却都不曾再见过麒麟王,这让她不免有些懊恼和失望。
不过庆幸的是,也不再有人过问她的来历和目的。这样,她便有了更多的自由在山庄内游走闲晃。
这天,天气出奇的晴朗,湛蓝的天空浮着几缕云絮,柳儿借打无聊为由,从山庄的前院一路逛到了后院。麒麟山庄祥和安宁,丝毫没有传说的那样可怕。上至管家,下至奴仆,笑意盈盈,这倒让柳儿心里又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突然,斜坡上的一片不大的空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块看似无人照料的荒地,然而细瞧之下,却能分辨出那萎靡不振,甚至已经开始蔫的绿苗都是未生长成的红心蝴蝶兰。
柳儿对这花十分熟悉,是因为她从小便喜欢它们。娘说,红心蝴蝶兰表示鸿运当头,永结同心。她喜欢它们,因为它们象征着幸福和爱情,而那些,恰恰是她心中最向往和渴望的。每当花朵全部盛开时,仿佛一群群列队而出,轻轻飞翔的蝴蝶,微风吹过,如诗如画,似梦似幻。在任府的偏院里,她就曾经自己动手开辟了一小块地,专门用来种蝴蝶兰,她相信,它们会给她带来幸福!如今,没想到在这麒麟山庄里竟然也能见到,柳儿觉得既亲切,又难免有些意外。
只是这花儿本来就喜欢半阴的环境,最忌讳被太阳直接照射,不知是谁这样粗心大意,一时兴起种了花儿,却并不用心再去照料。
柳儿嘴里小声埋怨着,随后挽起袖子,半截细嫩幼滑的耦臂便随即暴露在阳光下。她环顾四周,找来一些竹片和树枝,又忙跑回房中拿了些黑纱,便蹲在空地上,动手打理起来。
她把树枝钉在空地的边缘,然后中间夹上竹片,再将黑纱固定在树枝上,对于这些,柳儿并不陌生,然而几番动作下,她仍已经是香汗淋漓。
昊天麒眯起双眼,微微颔,不动声色地盯着在空地上忙碌的小身影,刚毅的脸上盖着一层冰霜。
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该死!她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