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喂,我头晕晕的。”汪寒将空罐子丢进塑胶袋里,揉揉眼睛。有了些醉意。真想倒头就睡。
“你……要回家吗?”管家伯掩不住怅然,唉!舍不得让她走啊。
“可不可以去你家?”她扭头问他。
“去我家?!为、为什么?!”他忙掏耳朵。听错了吧?
他怕她吃了他啊?汪寒摇摇晃晃站起来。皱皱鼻头:“算了,我要去找间旅馆睡觉。”她不想面对程亮廷和季柔的过去,不想让程亮廷看见她的狼狈,反正先找个地方睡觉再说吧。
“去我家、去我家好了。我不问原因就是了。”管家伯急急忙忙跳起来,想伸手扶她又不敢,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边。像公主光临贫民窟,他担心自己的狗窝会吓跑她啊。
在温暖的胸膛上惊醒,汪寒反射的弹坐起来。黑夜中,那双熟悉的亮眼教她松了口气。
但,她明明跟管家伯在一起的,怎么会……程亮廷一手枕在脑后,仰躺著看她。难得发出了冷飕飕的声音:“我带你回来的。”
那么他见过管家伯了?除了困惑,她无法思考。直觉的想逃开……他坐起,一手环扣她的腰,命令:“说清楚。”
没人告诉他怎么回事。傍晚,当他从研究室出来时,秘书告诉他母亲来了几通电话找他,他打电话回父母家,佣人却告诉他母亲跟父亲临时到香港去了,可能正在飞机上无法取得联络。回到家,季柔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而咏咏告诉他外婆给她带了新玩具来呢,他因而知道母亲来过家里了。
母亲和季柔的感情向来好,他想不出两人会有什么不愉快,但家里的气氛隐约教他觉得不对劲。直到了晚餐时间。他才想到汪寒下午没课早该回家了……不,他今天根本不打算让她出门的,他急著想知道母亲和季柔的问题,却忘了汪寒。
焦急地打了一整晚的手机,却到晚上十一点才接通,是个男生接的,就这样,他在别人的床上找到了略带酒气而沉睡的妻子。
“为何不回家?”他隐忍著不满。逼迫她正视问题。
她懒得想也懒得说。但……了解他的温柔细腻底下隐藏的强势力量。真想要一样东西、想知道她的心思,他是势在必得的。
唉……既然挣脱不了他,她索性屈膝抱腿,将脸埋在膝上。以沉默对抗。耗著吧。
她的反应触怒了他——即使在他身边,她还是有办法逃避他。是吗?不看他、不理他,被她阻绝在她的世界外,他能奈何?
“请你谨记自己的身份,这个家不是旅馆,让你说走就走的。”不再温柔,他沉怒道。
汪寒倏地扭头,瞪他。他怎能用这种口气警告她?
他顺势捏住她的下巴,手臂缩紧将她扣在身前,凝肃的眼透著烦恼——擒服她的心,是他有生以来惟一没把握的事啊。
如若他给她的纵容会让她脱逃成性,他是否该以另一种方式对待她?他不乏蛮力优势,但,她要吗?不愿吓了她,以绵密柔情裹上她冰凉的心,不成吗?
他紧锁的眉峰,令她想起了梦里的“他”,不禁涌上了心疼,问道:“你为什么要我?”他爱季柔,又何必招惹她?
她肯开口便教他松了口气,知道她在意他,紧蹙的眉头也得以松解了,但她的问题教他无奈。她不懂,他也不懂。一心希望她欢喜究竟是为何?
“你爱我吗?”她茫然的眼在他脸上找不到焦点。
他定定的望著她,隐约获到了问题所在——母亲至今仍为季柔的归宿忧心,今天来家里说了什么令汪寒误解的话了?
“你呢?”他叹息,她终究是不了解他的心啊。如果他不爱她,何须烦恼她不开心就会转身离开!
爱他吗?如果没有季柔,她只会被动的接受他的呵护;而如今,她蓦地惊觉,被他安上一颗心后。心里满满的烙印都是他呀,这不是爱吗?
她偎进他的怀里,无力地问:“季柔……是你的过去吗?”
“你是我的现在和将来。”他稳稳地道。爱情。无须用言语解释;不管是他和季柔的曾经、还是与汪寒的现下,他始终坦然。
她是他的妻子,只稍用心就该明白他是如何将她视为惟一。
轻轻接著她,大掌贴上她微烫的额头。他叹道:“生病了都不知道,以为我没叫醒你是为了什么?”
他的关心、她的眷恋呀……她漾出微笑,双手搁在他的心跳上。错在她太晚参与他的生活吗?
如果他恋著季柔,怎能够如此心系著她!如果他爱上的是她像季柔的某部份,这时候他大可在季柔身边望著季柔的眼睛啊!
她向来懒得计较的。过去的……或许……就真的过去了吧?大家都这么说的,过去就算了。而她。是他的现在进行式呀!
她轻唤:“亮。”
“嗯?”仿佛依稀,他找寻的只是这声温柔……一直以来。
“你相信前世今生呜?”是不是从某个前世开始。她的心便给了他?那么现下列将来,她的心还是系在他身上啊。
“我相信现世来生。”他轻笑。出于一种莫名的感应,知道她认定他们的缘份是前世就注定了,但他更喜欢这说法——现世来生。如若有来生,才能再次拥有她。
汪寒不禁笑自己傻了。他的专业是心理医学,自然被训练成科学家的思考模式了,怎么会相信轮回呢?
那些梦是她的前世记忆吗?这问号在她脑海的角落,早随时问变成了肯定句。泄漏天机也许会遗天谴呢,她不可说、不能说呀。
汪寒几次在校园看见管家伯躲她。而这天终于让她堵到了他——“你干嘛躲我?”这家伙害她最近猛照镜子怀疑自己长得像恐龙呢,不问清楚不甘心。
‘‘我、没有,没有啊。”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唉!真想去买簟醋仰头喝个痛快啊。
“我长得很可怕吗?”汪寒逼近他问。突然觉得好玩了,这个怪家伙竟然在发抖耶。
“怎么会!你是我见过最最漂亮的女生了。”管家伯急忙说。
她想到了某个电影情节,忍不住笑睨他:“那……是我那天喝醉了拉开你的衣服领口当你是垃圾袋,吐了你满肚子吗?”
管家伯看著她的笑容失神,晃了晃脑袋,嘴里迳自喃喃:“你都结婚了,我真笨啊我……”
汪寒悄眼觑他,咦!听他的口气……难道,他喜欢她?!
管家伯惊醒,见汪寒紧盯著自己,紧张的直摇手说:“你不要担心,我保证不会随便跟人家乱说的,真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同学拿你的事大嘴巴的。”
汪寒忍不住笑,瞧他紧张的模样好像她会“杀人灭口”耶。
“管家伯。你当不当我是朋友?”
“你、你当我是我就是啊。”以前要是能听见汪寒这样问他、能拉近他们的距离,他一定会开心死了:但自从那天晚上,那个长得又高又帅的男人到他的狗窝抱走汪寒,他就没希望没期待了。
“那走吧,一起吃饭。”她要好好开导这家伙。学校里多的是可爱活泼的女同学。他何必单恋她这朵冰雕的花呀,傻瓜!
就这样开始,管家伯代替夏天天和阿裴,成了陪伴汪寒的志愿军。
【第九章】
季柔母女在程亮廷家住了下来。日子缓慢而规律的滑过去,表面上看似平静和谐,汪寒的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惶惑。
当她知道程亮廷和季柔并非单纯的兄妹感情时,季柔是哭著跟她道歉的,而后季柔总在她面前表现出低姿态。汪寒不懂。既然都过去了,何需道歉?
季柔的态度教她跟著别扭了。
自从季柔搬进来以后,晚餐通常是季柔掌厨的;睡前,程亮廷会给咏咏讲故事哄她睡觉;而夜里,汪寒凝望著枕边人,突地多了好几颗心……她惟一有兴趣的运动是爬枕头山,而程亮廷和季柔都喜欢网球,自然常常一起打球晨跑,也一起陪咏咏买玩具衣服、接送咏咏上下课。他们俨然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呢!
胡思乱想变成习惯后,汪寒竟恍惚觉得自己是介入者,甚至自问——没有她,他们会比较美满吧?
假日的午后——程亮廷陪季柔去和秦治岗谈判,留下汪寒和咏咏独处。
咏咏坐在地毯上玩新买的玩具,汪寒斜躺在沙发上看书。
平常两人谁也不搭理谁,咏咏讨厌“坏阿姨”。汪寒也乐得跟她保持距离。不讨厌也不喜欢,对咏咏的感觉只能是这样,要她逗一个讨厌她的小孩,汪寒宁可承认自己孩子气呢。
咏咏霸占著程亮廷,对她投以挑衅的眼神,总不是她的错觉吧?汪寒沉思著,不禁看向地上的小人——她和咏咏是两个极端,咏咏充满占有欲,她则是漠不关心,这都是不健全家庭所造成的异常人格。
“姨。”咏咏突然抬头,难得叫得好亲热。
汪寒微愕。咏咏冲著她甜甜笑著,指著地上的积木和娃娃说:“姨,你看唷,这是爹地、妈咪和咏咏。”
胸口倏地发闷。汪寒低头掩饰僵硬的神情。咏咏也能透视她的心理吗?她可以凡事不在乎,惟独他们三人的组合教她心里不舒坦啊。
“姨,你看嘛,这是我们的城堡喔,爹地是国王、妮咪是皇后、咏咏是小公主,国王爹地最爱妈咪、最疼咏咏了。”咏咏歪著小脑袋,一副无邪的模样望著她。
汪寒表情呆滞,脑袋有些混乱了——她的国王老公爱的是别人……不!童言童语不能当真的,但咏咏的话似乎教她想透了些什么……“姨。你没有我妈咪漂漂喔,爹地最最喜欢我妈眯了。你为什么一直住在我爹地家啊,我们的城堡又不欢迎你,不然我用爸爸跟你换爹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