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好一阵子没了声音,顾芳华又忍不住俏俏睁开眼,将头努力往上抬了抬,视线扫过他的下巴、鼻梁,望到他的眼眉——这个人真的喜欢她好多年了吗?虽然不敢信,但又真的想偷偷的窃笑,带着七分得意、三分甜蜜……嗯,不对,应该是七分甜蜜,三分得意?哎呀,算不情楚啦,总之就是有种幸福的感觉。

程芷岚这个人,其实真的很不错呢,她好像也喜欢他很久了似的,只是想不起来那个喜欢的起始点是在哪里……在哪里……哎呀,真的想不起来啦……

清晨一早,徐万年就派人来问候,说是要邀他们两人吃早饭。

程芷岚暗自冷笑,「盯得这麽紧,还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呢。」

顾芳华担心的说:「我陪你去见他!见招拆招,难不成他还敢在太守府里动手杀人吗?」

「不必,你在这里特着,我自己去见他就好。」见她满脸的不情愿,他又弯下身拍拍她的脸颊哄道:「乖!我若是和他翻脸了,还可以全身而退,若是身边带着你,想退也退不了。」

她不满的冷哼一声,「全身而退?打算把我丢下就跑了吗?」

「怎麽会?」他微笑着递给她一枚哨子,「若是有急难就吹这哨子,我带来的那几个都是高手,同时陛下也允诺会派十几名武功绝顶的随雇在我左右,此时他们应该也在这太守府里,以此哨为号令。若是徐万年真的不要命敢动我,陛下的那些随息就能要了他的狗命。」

「原来你才是老奸巨猾的那一个。」顾芳华指着他笑,但心中大石总算是放下了。「但你毕竟受了伤,万一那老家伙突然……」

「哪来那麽多罗唆的话,乖乖在这里待着。」

程芷岚丢下她便去见了徐万年,徐万年独自在会客大堂中坐着,桌上简单摆了几碟小菜,还有两个丫鬓在旁边伺候。

见程芷岚来了,徐万年起身笑道:「怎麽就程老弟一个?顾姑娘难道还没起身?」

「男人谈重要的事,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是别跟来。」程芷岚微笑回应。

徐万年似明白他的意思,沉声对丫鬓吩咐,「你们先下去,没我的命令不得入堂内。」

程芷岚坐在徐万年对面,笑道:「徐大人一早叫我来吃早饭,结果却把丫鬓都赶跑了,怎麽,我连口热粥都喝不上了?」

徐万年慢条斯理地说:「热粥岂能不给程老弟,只是你都说有重要的事要说了,我岂能不善解人意呢?」

「昨日有那丫头在身边,的确有些话不便透露,既然现下只有我跟大人,我就不妨实言相告。」他直视着徐万年,「实不相瞒,我是陛下派来宿城的秘密监军,听闻我们华岚和长泰、诏河这几日会有一战,陛下因听到不少关於太守大人的流言,所以特意派我来探查一下。」

徐万年的手在桌下慢慢握成拳头,他早己从特殊管道知道了程芷岚的来意,否则也不会大张旗鼓地把人强行接入府中,但他对程芷岚的了解不多,只听闻他是陛下的宠臣,并不知道其为人如何。猜想他不过一介书生,未必能有多大能耐,扣押府中之後,自己软硬兼施,不怕不能将他操纵於股掌之中,但是程芷岚这麽早就和他摊牌,却是他未曾料到的,反教他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徐万年冷冷问道:「哦?不知道陛下听到什麽中伤我的不实流言了?」

程芷岚沉默片刻,手指轻敲桌面,小声说:「关於令夫人的身世……」

似被人用针刺了一下,徐万年猛地瞪大双眼,「我夫人怎麽了?」

「令夫人不是长泰金刀冯家的人吗?」

这一问让徐万年更加阴沉下脸,「是又如何?她不过是冯家的远亲,多少年不与家里人来往了。咱们七国之中互有通婚的事情多了,难道就因为这点关系,陛下便要疑心我吗?」

程芷岚连忙安抚,「徐大人不要动怒,只是这点小事当然不值陛下过问,只是您应该知道宫中最得宠的冯贵妃吧?她其实也是长泰人,当年是长泰送与陛下的三位美人之一,因她最得宠,所以留在陛下身边。我猜这冯贵妃说不定还与太守夫人是亲戚呢。」

徐万年模然道:「冯家家大业大,亲戚众多,未曾听内子提起过,兴许都是远亲。」

不介意他的冷淡,程芷岚再笑,「这也无妨,偏偏近日冯贵妃做了几件事惹恼了陛下,所以当别人在陛下耳边吹风说起徐大人的家眷也是长泰冯家人时,您想想陛下会怎麽想的?」

「冯贵妃?她安居深宫能做什麽?」

「军机她自然碰不得,但是後宫之中女人们的内斗,她可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前些日子,她先是吵着说肚子疼,哄得我家丫头去给她看病,结果得知是吃了有毒的蘑菇,逐了御膳房几个厨子,可仔细一想,御膳房何等重地,哪里会有连毒菇都不认得的人?

「不过是她为了安排心腹入御膳房而故意设的局罢了。而後她密告刘妃与他人有染、怀有身孕,并刻意交由皇后处理,使得皇后逼死了刘妃,令陛下一方面对刘妃探恶痛绝,另一方面又对皇后手段之狠颇有芥蒂。而冯贵妃在暗中操持,为的也无非是将皇后取而代之。」

他娓娓道来这些宫中秘闻,似说平常家事。徐万年听时故作平静,但是身子一直紧绷僵硬。

程芷岚继续说道:「可冯贵妃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陛下虽然宠她,就一定会答应吗?别忘了她可是外族外姓。华岚和长泰前几年还算交好,这几年被诏河挑唆,教长泰也不安分,陛下对长泰早有戒心,又焉能不留意冯贵妃的异动?也就难免会把徐夫人跟冯贵妃朕想上,猜测太守大人是否也有牵涉其中,而且……关於太守大人前一阵和诏河之战的不实传闻,不知道大人是否曾经听过?」

徐万年皱紧眉头,「本官身边没有喜欢嚼舌根的人。」

程芷岚笑道:「是,大人的家风甚严,我这一日一夜也算是有体会,但这些谣言您就算是不理会,传到了陛下耳朵里,您可知陛下有多震怒?」

「到底是什麽谣言?」

「有人说徐大人为了向陛下多领赏银,和诏河一战有谎报军情、夸大战果之嫌,说实情为您歼敌三千,自损七千……」

「真是无稽之谈!荒谬至极!」徐万年气得一拍桌面,挺身而起,气得脸都涨得通红,「是什麽样的奸佞小人竟然这样譭谤我的清誉?我徐万年为国尽忠,不求功名,但也绝容不得人这样任意糟蹋我的名声!」

程芷岚起身安抚性的拍拍他的肩膀,「徐大人不必动怒。陛下对於这样的流言本不相信,徐大人的为人陛下还不了解吗?但所谓三人成虎、众口砾金,谣言说多了,也就渐渐会让人生疑,再加上冯贵妃的事情,以及冯贵妃和您夫人出自同宗同族事,不得不让陛下两相朕想,有所怀疑。此次又逢三国混战,所以陛下特派我来看看,是想知道之前的传闻是否属实?」

徐万年冷眼看他,「那程大人的调查结果呢?」

程芷岚苦笑道:「在京城做官做久了的人,说实话,还真怕见血腥场面,陛下给我的是个苦差事,若不是我之前触怒了陛下,被撤了太傅头衔,现在急於立功赎罪,何至於揽下这苦差事?我本想到这里转上一圈就走的,但是既然被太守大人请入府里,也不得不向你全盘托出。我此次来,的确是背上这麽一个不能说的任务,但我本心可无意和太守大人为难,还请您见谅。」

徐万年淡淡道:「好说,程大人这样和我推心置腹,我又岂能不善解人意?只是陛下对我误会己经如此之深,该怎样化解?还请程大人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年轻得很,入朝资历浅,满朝中能把我的话放在耳边听上一听的,太守大人是第一位,所以……我就只好再跟您说句实话,我是奉旨出京到宿城的,但实际上奉旨出京的却不只我一个。」

徐万年的眼底精光乍现,「什麽意思?」

「你以为陛下就对我全盘信任吗?京官出京之後和地方官员朕手勾结、棍淆视听的事情多了,陛下生怕我到这边来装模作样的调查一番,就回去编些说词骗他,故而暗中派了密探跟在我左右。」

徐万年压低声音问道:「你从何处得知的?总不会是陛下告诉你的吧?」

「我在朝中这些年多少也有几个亲信,陛下所派的人来自兵部,而我临走前也和兵部的人打过招呼,是兵部一位老友告诉我的……这件事徐太守可千万不要声张了,我不想让那位老友为此丢了官职,甚至丢了性命。」

沉默思忖良久,徐万年说道:「既然如此,程大人准备如何回报陛下呢?」

程芷岚再叹道:「原本我是想在这附近假意调查,兜上一圈,再回去和陛下说点无关痛痒的,并不想打扰徐大人,以免陛下以为你我勾结。但是徐大人如此热情,将我拉到府中住,只怕那些暗中监视我的人早己看到我入府了,所以还请徐大人要和我编好一套完整的说词才好。当然,徐大人和我心思情明,身正不怕影子斜,本也没什麽可要编造的谎话去蒙蔽圣上,对吧?」

见徐万年又是默然良久不语,他笑道:「再过几日,若是真的开战了,还请徐大人万万护我周全,保我这条小命,我还年轻,尚未娶妻生子,可不想我程家断根绝後啊。」说完,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卷银禀放到桌上,「我知道徐大人是情正廉洁之人,这些钱不是给太守的,而是给在前方裕血奋战的将士们。」

徐万年看着这一叠银禀,嘴角挑了一下,「程大人热心报国,不惜捐家产劳军,实在是令人感佩,在下就代全军将士谢过了。既然陛下如此疑心你我,我也不好强留程大人在这了,你身为监军之名,总要公开去军营看看,回头就说是暂时住在我这里一晚,今日要去视察军资吧。」

「好,就以此为说词!」程芷岚笑着拍拍桌面,「说了这麽半天,我都饿了,不知道我那碗热粥几时能端上来啊?」

顾芳华忐忑不安地等了程芷岚半天,丫鬟送来的早点她也无心吃,直到看到他面带笑容、优哉游哉地回来,她才长吁一口气,扑过去问:「怎麽样?那老狐狸没有为难你吧?」

「当然没有。」他捏捏她的睑,「我们收拾收拾,今天就可以出府了。」

「你编了什麽鬼话让他信你了?」她又是狐疑又是佩服。

程芷岚神秘地笑了,「还在人家地盘上呢,你说话注意点,别让人听见了,进了府我再告诉你。」

果然,午时,徐万年便派人送他们出府,直到离开徐府,确认没有被一路跟踪,顾芳华才真的算是放下心来,并高兴地拍着程芷岚的肩膀,「不错不错!你这个人真的比我想的要聪明得多。」

「够资格做你男人吗?」瞥她一眼,他笑容坏坏的问。

顾芳华故意翻了个白眼往天上看,「这个嘛,要等回去问过我爹……」

「那若是在半路上生米煮成熟饭,你爹还能怎麽办?」程芷岚假意要扯开她的衣襟,吓得她花容变色,结果两人在马车里又闹成一团。

「现在去哪儿?」

「去视察军营军资。也只是走走形式,转上一圈。」

「那你身上这伤……」

「我告诉他除了我之外还有陛下的密探在监视我、监视他,所以他只会怀疑是那些密探所为。」

「你说有密探他就相信?」

「他必须信,因为昨晚我还安排了人手留下蛛丝马迹,而且今天我们走後,他府里依旧不会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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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戏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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