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他回头冷笑一声,「我不是龙族,我的后背没有龙筋,更没有锁龙穴。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把龙筋做成一条腰带,而一条没有龙筋的龙,只会连最卑贱的蛇都不如!」

龙溟脸色煞白,听到外面有人喊道,老龙王回来了,他立即神情一震,「我父王回来了,看你还能怎样嚣张?」

七世不语,行动速度比闪电还快,眨眼间已欺身到他的后背,按住了他颈下七寸的位置。「你敢动,我就戳下去!」

他咬紧牙关,「你敢杀仙族的人,罪犯天条会死得很惨!」

七世鄙夷地笑道:「除了虚张声势,你还能做什么?我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仗着出身高贵就址高气扬的无知孩子。」

此时老龙王已进入房内,他双手袍抽一卷,所有肆虐横流的海水全部回归了常态,而那些东倒西歪无法站立的虾兵蟹将们,也都各归其位。

老龙王紧张地看着被七世制住的儿子,客气地说:「妖王大驾光临,我龙宫蓬苹生辉,小儿得罪王驾之处还请恕罪,是我这做父亲的教导无万。」

「龙王毕竞是龙王,比你这个蠢材儿子会说话。」七世盯着对方,手指并没有从龙溟的后背移开,「但是你儿子身为仙界一员,就可以滥杀无辜吗?」

老龙王愣住,「妖王此话何意?」

「或许你该直接问问三太子殿下—为何要杀了凤朝宫中名叫小禅的婢女?又为何要指使妖族中人咐身凤朝两位妃嫔身上,攻击玉真公主?他以为假手妖精做坏事,就能把这一盆盆脏水嘟泼到我身上?纵然天宫仙界会包庇他这些恶举,我也不会再容他!」

老龙王越听越震惊、越听越生气,不禁喝问自己儿子,「龙溟!你真的做了这些一事吗?」

龙溟僵着脖子说:「空口无凭,父王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他是妖王,管束妖界不力,怎么反而怪到我头上?」

老龙王瞪着他,「事到如今,你还逞口舌之快?若非你做下这一件件骇人听闻之事,妖王何必与咱们为难?我有你这个儿子真是快要气死了!」

看向被七世抱在怀中的玉真,他又道:「这位姑娘受了重伤?如果不赶快医治,只怕有性命之卖,若妖王不嫌弃,我龙宫中有珍稀药材无数—」

「不必!」七世断然拒绝。他知道玉真已经拖不了太久,他必须要赶快想办法救她,而龙溟的碍手碍脚让他恨不得立刻杀了对方以绝后患,只是不巧老龙王突然来了,如果他杀了龙溟,势必要和老龙王再来一场殊死之战,他怕玉真无法等到另一场战役的结束。

于是,他沉着脸说:「我今日有事要办,贵族这位三太子的性命就暂对先在你手中保管。倘若玉真回天乏术,我自会和龙宫算总帐!」

说完,他一掌拍在龙溟的后背上,龙溟负痛叫出声来,翻身倒地,无力施展法术,一下子现出原形。

老龙王抢身上前,把儿子的龙身抱在怀中,又是痛惜又是生气,「为何你就不肯听我的话?招来如此祸事?」

「父王……我、我疼……」龙溟痛苦地在父亲怀中扭曲着。

老龙王双眼鼓如铜铃,「既然妖王到我龙宫闹事,还打伤了你,我自然不会任人宰割。我这就到天庭那里去参他一本,让天帝恶治他!」

「很热……体内像有火在烧……」玉真接紧七世,不断地呻吟。

七世望着那火烫通红的小脸,知道这是他的妖灵已在她体内开始触化。如果他没有办法救她,最坏的情况不是他死,而是她变成妖,而他失去了妖力,再无能力保护她。

他以移形换影之术将他们从东海海底一下子带到千里之外的雪峰,这里常年积雪,寒冷刺骨,不是常人可以待的地方,但只有这里的极冷,才能廷缓妖灵在她体内的教化速度。

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来救她?此时此刻,他也茫然无措了。

他抱着她坐在雪峰之巅,四周皆是茫茫的白色,好像她的上一世第一次与他相见时的情景,只不过那时的白色来自皎洁的月——

那一夜,他在月光下拚命汲取着月之精华,眼看自己一双翅膝渐渐开始变化,变短、变粗,就要变成人形的手臂……突然间,一片乌云遮过来,立即将所有的月光掩住,他悲愤得仰天长啸。

他用了比别的妖精更百倍的努力,才能在修行不到千年就变成人身,偏偏这片乌云一降临,便将他一切努力化为乌有。

接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落在他面前,那是他听到过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练功了?」

他望着她,愣住了,不是因为她忽然出现而且竞对着一只老鹰说话,也不是因为她居然知道他在山峰上修炼的企图,而是因为他认出了她—那个已经和他有过几世残缘的她。

在她的上一世,她是只雪白可爱的白兔,他是只血气方刚的雄鹰,他在狩猎时抓到她,因从她双眼中认出了彼此的前世缘分,而没把她当作一般的猎物吃掉。

而后奇特的是,他这只老鹰成为她的保护神,每当她遇到危险,都是他挺身而出救了她。无论是其他的鹰族还是走兽,他都会在她遇险的时刻奋不顾身地拚上去与对方厮打,常常弄得自已逼体鳞伤。

后来她这小白兔似是终于明白了他的爱护之清,见到他时不再躲避,反而会很亲近地跑过来,蹲在他的翅膀下安然入睡。

直到有一天,一个猎入闯入他的领地,在他去搜寻其他猎物的对候一箭射来,将她射死。当他发现险情奔回来零磨猎人的双眼时,她已返魂无术。

这是他们的第五世缘,依然是悲剧结尾,但并不是最终的结局。

就在他蹲在她的尸体旁,欲哭无泪的吗叫对,一个仙人忽然出现在他们身旁。

仙人将她抱起,怜惜地说:「多可爱的小兔子啊,这么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嫦哦那里正好还缺个司云使者,她岂不是最合适的?」说着仙人在她伤口处用手一抹,她立刻活瑞乱跳地跳下仙人的双臂,在地上幻化成一名娇俏可人的少女。

仙人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愿意和我去天宫吗?」

刚刚重回人世的她还茫然无知,只是傻手手地点头,甚至没留意到被弃在一边的那只孤独老鹰。

她重生了,而他,还要带着这份记忆,孤单地活下去。

他想,如果真有天意,那天意最残忍的,就是让他不论如何转世都记得前世的一切。他苦苦地守、苦苦地等,等来的却是一次次短暂的相聚,和更长久的分离。

而最可怕的不是他在每次分离后依旧有继续等待下一世的毅力,是他明知相枣之后是无望,依然顽固执着。

所以,当他在摘星山的峰顶重新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知道,他们第六世的攀缘终于到了。

第六世,她在嫦哦的广寒宫内做事,为嫦哦司云,依然不记得前世的事,却更单纯热倍地要帮助他。当嫦哦要求她今晚用乌云遮住月亮对,她必须从命,然而为了当时苦于修炼的他,她擅自作主,违背了天意。

每个月,会有各十五晚的明月和暗月期,她在十五天的暗月期中悄悄抽出三个晚上,为他拨开乌云放出月华清辉,让他修练。

那对候,她常会坐在山巅上给他讲述夭宫有趣的事,讲嫦哦有多么爱惜自己的美貌,讲赤脚大仙多喜欢欺负弱小的妖精,讲灵山老母还曾和王母娘娘为了打麻将输牌而翻脸……

天宫之事有许多和人间其实相似,比如等级分明、尊卑有别,她是天界最小最低级的小仙,因此那些大仙很少和她说话,偶尔有一次灵吉菩萨问她,蟠桃园怎么走?就把她乐得絮絮叨叨和他说了一夜。

那单纯可爱、为了快乐而快乐的她,让他着迷。

「你想不想去天宫看看?」有一天她突发奇想的问,「明天仙界王母娘娘有个蟋桃大会,会有很多种佃来,热闹得很,我把你偷偷带上去,没有人会发现的。」

他答应了,为了她所描述的那些有趣事情而好奇,全然不知这会给两人带来怎样的大祸。

她把他变作一只神龟带在身边,那天他果然看到她口中描述过的诸多神仙,也看到许多她甚至都没有讲过的神仙。但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东海龙王的三太子龙溟,从一开始看到她对,视线就没有移开过。

龙溟迷上了司云,特意跑去找嫦哦求亲,嫦娥将这件事又推给了王母娘娘。王母娘娘向来爱惜司云的单纯可爱,认为把她嫁给龙王的三太子会是让她快乐幸福的一件事,所以便草率答应了。

他得知之后怒不可遏也痛不欲生,无奈他尚无才和夭界对抗,也就是在那对,目光敏锐的龙溟发现了他的真身,笑他一个卑贱小妖竞然也敢到夭庭来。

龙溟的话引起其他神仙的注意,紧接着,司云的叛逆之举便被揭发,天帝震怒,要将她打入六道轮回。

龙溟自知闯了祸,向夭帝求情,却被希望息事宁人的龙王先行拉走。所有的罪过,由司云一人承担。

七世本想留在仙界陪她受罚,但却被她强行送回人间,在天兵天将来捉拿他之前,她仍用尽自己最后的能才保护他的安全。

摘星山上的那一面,她已知自己是最后一次见他,可她依然从容淡定的微笑,就像即将降临在身上的重贵并不可怕。

她的笑容有着可以安定人心的温暖力量,甚至还神往地幻想说,他日后必成大器,将自己随身配戴的一枚七彩指环留给了他。

「坚持不下去或者愤怒的时候,就想想我,如果我都能忍得下去了,为何你不能?」她这么告诉他,「记住,永远不要和天意争。」

她飘然远去了,一去不归,留下的只有这一句「不要和天意争」。

可他怎能心服?怎能甘愿不争?他一世又一世等到现在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向她争她!

为了能和天界杭衡,他将妖灵藏在她选给他的那枚指环中,时刻记得自己的命是为她而活,发了疯似的加入争夺妖王之位的战团,打败了所有的对手。

他刻意让自己变得冷酷残忍,只因她在离别时曾说他是个善良正直的妖。他不屑,因为真正善良正直如她,又得到了上夭怎样的衷奖?这世道根本没有善良正直之人的立足之地,不论是仙还是妖都是如此。

后来好一阵他几乎堕落成魔、迷失自我,直到王母娘娘出现在他面前,制止了他在妖界那些疯狂的杀戮。

「你如果真想为她好,不让她在六道受苦,那就不要再做这些事。司云如果知道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会开心吗?」

他绝望地看着这个在四界中最里高无上的女人,「该怎样做才能救她?」

王母迟疑又为难地说:「天帝的旨意不容更改,纵然我向来喜欢司云,也不能帮她完全赦免,她触犯天规就该受到惩罚。但是……也并非全无转圜的余地。倘若你心中还有丝毫为她着想,我可以想办法将她从六道中救出来,不过她为你件逆天帝、私自拨云放辉,要先受到一种惩罚。」

「什么恶罚?」

王母娘娘凝重地表示,「终生目盲,再不见日月之光。」

他的心狠狠一抽,却又想,只要她能活着,纵然目盲又怎样?他可以做她的手杖,做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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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世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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