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皇后却解围道;“好啦好啦,果然是血腥,总不能让陆姑娘真的割伤自己吧?再说,这里现在又没有妖。”
凤疏桐淡笑接话,“陆姑娘若想演示,不如就为大家演示一遍,否则我看陆姑娘捉妖是假,捉着本王的手不放才是真。”
此话一出,所有女人都顾不上矜持,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暖昧地看着两人。
而尹清露被他这样一激,反而不好再抓着他的手不放,红着脸恨恨地松开手,虽然嘴角挂着笑,但眼中一点笑意也没有,“若真有妖,早晚会露出破绽。我要是捉柱他的破绽,便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易松开手。”
他对她举起杯子,“陆姑娘也说累了,不喝一杯茶歇歇口吗?”
她皮笑肉不笑,拱手道:“得罪王爷了。”
“好说。”他回以一笑,站起身来。
见状皇后急忙说:“涵王要走了吗?”
有几名妃嫔也忙说道:“王爷还未吹箫,怎么就想溜了?”
“我的箫声岂是随意可以让人听得的?”他脸上虽笑容可掬,但不知怎地却让人觉得当中有一丝寒意,刚才那些还在撒娇打趣的妃嫔们不禁都向后退了一步,再不敢和他说笑。
待他走出乘风殿时,尹清露藉口说还有事要面禀凤皇,也趁机溜了出来。
她刚走出几步,就听见他悠然说道:“陆姑娘还有话要和我说?”
本来正用眼角余光四下搜寻他的身影,乍然被他揭穿,她面子有些挂不住。
“王爷何故如此自负?”她干笑两声反问。
他走到她身前,笑味味地说:“我知道你心中打着什么鬼主意,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若想滴血试妖,可以,只是如果你试出我并不是妖,又该如何?”
她尴尬地板着脸,“若王爷不是妖则是凤朝的大幸。”尽管也曾多次在心中惋惜这么一个相貌堂堂、气质非凡的男子竞会是妖?可他若非同是妖,为何要护着那两条蛇妖?
“应该说,若我不是妖,你就滚出凤朝!”他陡然翻脸,满面的温柔春风倏地化作肃杀之气,声音轻巧却有摄人之威。
她浑身一颤,见他款步远走,连忙又问:“王爷是怕我查出什么来吗?”
他脚步微停,并未回身,只是喝笑,“我与你,到底是谁该怕谁,难道时至今日你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她因他这毫无温度的笑丽打了个寒颤,不由得紧紧抓着碎邪剑的剑柄,只盼碎邪剑和夺魂铃在这对能有反应,可以让她名正言顺地对他出手。
但是,这两件宝器却安静得仿佛它们并没有任何法力加持,而他就这么在她的注视下慢步远离。
凤疏桐身上肯定有问题!尹清露益发坚定这个推测,只是他刚才那句话也戳中了她的要害。
他与她,到底谁该怕谁?坦白说,现在的她的确对他心生畏惧。因为自猎妖以来,她未曾遇到如此强大的对手,功才强大到深不见底,使她无从下手。
这会她该求助于谁呢?
也许……她该去问凤皇?
凤栖殿中,凤鹏举听完尹清露的一番叙述后,沉吟良久,“你是说,你在涵王身边确实发现了妖,而且还收了妖,是吗?”
“是的。”她神色凝重地点头,“但我怀疑被我收伏的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妖,真正道行高深的老妖还隐藏在背后。”
“那涵王知道吗?”
尹清露冷笑道:“我当着他的面收妖,他当然知道。”
“涵王如何说?”
她本想把凤硫桐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运,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咽回去,“涵王……总是不大相信。”
“这也难怪。涵王自幼没了母亲,父王也早早去世,你说的那名粉衣女子名叫雪梅,是他最宠爱的侍妾,也算是亲人了,如今你告诉他,他的亲人竞是个妖,换作是谁都难以相信。”
听完凤皇一番感慨后,她问道:“陛下,涵王毕竞是皇亲国感,若他身边还有异动,我只怕再出手时会惹得涵王不满……”
“这点你不用担心,除妖是朕的请求,若涵王不满,朕可以替你向他解释。”
“但是,……”
凤鹏举想了想,命人拿过一个匣子,从中取出一块金牌递到她手边。“这金牌只此一面,按理说无论如何也不能交到你这个非臣之人的手中,但现在既是乱世,朕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有此金牌,你不但可以随意出入皇宫,而且还可任意调配京城三干御林军,城
外护军两万。文武群臣、皇亲国感,但凡见此金牌者,如有抗旨不遵,视为叛国。如何?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捧在手中的金牌着实沉甸甸,尹清露深知这面金牌自己一旦接下,贵任更加重大,本想拒绝,但一想到凤疏桐趾高气扬的样子,她又不由得一咬牙,跪了下去,“清露谢过陛下。”
“还有,既然妖孽的线索在涵王那里,你大概也要常往涵王府跑,别看涵王和和气气,貌似与人为善,其实最不喜欢和人亲近的便是他,你去的次数多了,他肯定会厌烦你……”他诡橘地笑说:“不如这样吧,朕封你一个吏宫监审的闲差,就能名正言顺地去
找他了。”
“还是陛下想得周全。只不过,民女对官场之事全然不懂,希望不会碍罪了那些大人,让他们到陛下面前告我的状。”
凤鹏举呵呵笑道:“你和他们各司其职,只要你不插手朝玫,放心,没人会告你的状。就是告了,朕也会左耳进、右耳出的。”
尹清露面圣之后,高高兴兴地走出凤栖殿。这一趟她收获至多,不仅在猎妖之事上得到了凤皇的全力支持,而且更得到举足轻重的金牌和光明正大接触凤疏桐的藉口,这不禁让她对凤皇很有好感。
“这才是一位真心爱国爱民的好皇帝啊。”她小心翼翼地将金牌挂在胸前,问向身边的一位太监,“陛下和涵王的关系如何?”
“涵王很少到宫中走动,陛下对涵王总是以礼相待,很各气。”小太监一边恭恭敬敬地回答,一边,尚打量她—这就是传说中那位能飞天通地的猎妖师?
奇怪了,看上去年纪不大,容貌清秀、衣着简朴,和平常大街上行走的一般女子没什么两样啊。
“涵王平时和谁交好?”她又采问。
小太监想了想,“也就是上清观的道人而已吧,再有,就是玉真公主了。每逢下雨下雪,涵王都会去看望玉真公主。”
“哦?玉真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吗?”
“不是,算是堂妹。公主的母亲生她之时难产去世,父亲德胜王爷在一次沙场作战时也不幸栖牲,其后会主就被接到皇宫之中抚育。公主身体有疾,不大爱和人说话,全宫上下也只有皇后娘娘能和她聊上几勺,除此以外,就是涵王了。”
“身体有疾?”她好奇地问:“是什么疾病?”
小太监指了指眼睛,“玉真公主天生目盲。”
两天后,尹清露才第一次见到这位天生双目失明的玉真公主,那是在皇后的乘风殿里。
不知是哪个妃嫔的主意,非说她这个学道之人一定会看手相,便把她找了去,让她为每个人卜算一卦。
她心中不悦,婉拒道:“占卜算命是普通术士的专长,师父没有教我这些。”
几位妃嫔很是失望,只当她是故作姿态不愿显露本事,撇着嘴走了。
尹清露刚想开溜,身后忽然出现一道轻柔的声音,“你身上怎么会有铃档的响声?”
她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石桌旁安静坐着一位宫装少女,气质静谧、容颜绝美,竞是她生平未曾见过的绝代佳人。少女双目闭阉,似在倾听,嘴角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
尹清露一下子便明白了,这人肯定就是玉真公主。她忙回答,“欣享公主,我左手晚上是有一串金铃。”
玉真公主笑问:“那让我摸摸看,行吗?”
她犹豫了一下,本想拒绝,因为夺魂铃是猎妖法器,不能轻示于人。
但是,玉真公主那渴望的神侍却又让她无法拒绝,只好伸出手腕,引领着公主的手摸上金铃。
纤纤玉指在金铃上反履摸素一阵,好奇地问;“这金铃上好像还刻着东西。”
“对。”尹清露盯着她,忽然发现她的容貌气质竟与凤疏桐有几分相似。只是再一想,他们两人也算有血脉之亲,相似倒没什么了。
然而,就不知为何凤疏桐会对这位玉真公主另眼相看、格外关照?只是因为对方目盲而心生怜陶吗?
玉真公主认真地摸了金铃好一阵,忽然一字字念出来,“天、道、轮、回、天、妖、救、世……”
尹清露吓了一跳,急忙撤回手,“抱歉,公主殿下,这是降妖密语,平日不能随便念的。”
公主微笑,“你就是那个能降妖伏魔的猎妖师?听起来你的年纪和我差不多,竞然这么有本事,真让人钦佩。”
“哪里?公主殿下谬赞了。”她一边自谦一边盘算着,是否能从这位公主身上打探出关于凤疏桐的秘密。
忽然,不远处的太监幽声,“涵王到!”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还未回头,就见玉真公主笑着站起来,“涵王来了?我要的那只鸟儿你替我雕好了吗?”她那小女孩儿的娇嗔样子,没有公主的威严,倒是目盲的模样让人打从心底泛出一丝揪疼。
尹清露只觉眼角余光有团白影走近,接着,就听到凤硫桐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公主殿下汾咐的事,我岂有不照做的?”
一只雕工精细的小木鸟被放进玉真公主的掌心,同对一双修长的大手也握住了她的。“这里人多气杂,你今日怎么不在自己宫里等我?”他语调温柔,眼神全然没有瞥向过尹清露。
玉真公主笑道:“听说宫里来了个厉害的猎妖师,我特意过来见见。”
“见面不如闻名,有些人还是不见为好。”他语中的嘲讽任谁都听得出来。
看他只对公主温柔,对自己却冷嘲暗讽,尹清露不悦地扯起嘴角,“是啊,王爷对我来说,却是闻名不如见面,若不亲眼得见,我大概和世人一样只是仰慕王爷的尊贵身分,却不知王爷身分背后的玄妙所在呢。”
玉真公主歪着头听两人说话,笑道:“你们两人像是早就熟识了?”
“也不算很熟,以后,一倒是会有不少地方得要叨扰王爷呢。”想起凤皇的安排,尹清露堆着笑脸,“前日陛下忽然封了我一个吏宫的闲差,听说王爷是吏宫的正主,以后少不得要多向王爷请教了。”
凤疏桐此对才誉她一眼,嘴角抿起,“各气了。我对政务并不大了解,吏宫那里也不常去,姑娘若是有事询问,直接问吏宫的主事即可。”他扶翅公主,“我还有事要和玉真公主私谈,陆姑娘是要在这里继续陪皇后闲聊呢?还是跟着我们去玉真宫听壁脚?”
再次被他冷落,尹清露皱了皱眉,却只能让开身子,“王爷、公主请慢走。”
被凤疏桐扶着走出乘风殿后,玉真公主忽然笑出声,“这位姑娘挺有意思,王爷,认识您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听您和别人说话会有情绪……她招惹您了?”
“一个猎妖师,笆会没招惹过我?”凤疏桐揽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按在她握着木鸟的那只手上,“这丫头真是个麻烦,我正在想要怎样甩掉她才好。”
她歪头笑道:“我听她的声音,倒是个意志坚定的姑娘,这样的姑娘只怕会缠你越紧,甩不掉的。既然她已被人利用,你何不反过来利用她?”
“这场大劫没必要牵扯她进来。她师出名门,年少轻狂,不知人世险恶,只会是我的负累。”凤疏桐收回手,手下的那只木鸟已经变成一只翠羽彩翎的真鸟,安静地躺在她手中,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