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从来没有人可以做得到,就连那一向跟在他身边的木总管也不能,而她,却轻易的做到了。

用她的言语、用她的动作、用她的天真无邪、用她的单纯快乐,轻易的就触动他心底的弦,驱赶了以往困住他的梦魇。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他第一次想知道女人的名字,只有对她……

这只爱翩翩飞舞的红蝶啊!在他最痛苦的时刻,意外的闯进了他的世界,在他对上天已不再抱持着任何希望时,带来一道曙光。

「你问我?」她指着自己小巧的鼻子,疑惑的眨了眨眼,然后突然绽开一抹笑靥。

「芽儿……」她笑着说道,「我叫月芽儿,是一种在冷月上才会发芽的种子!」

阿娘是这样跟她说的,只有在冷月里发芽的种子,才会开出最美丽的花朵。

「月芽儿……」他敛下黑眸,低喃着她的名字,他摊开掌心,修长的手指动了动,无意识的卷上她垂落的发丝,那纠缠她发的手松开再握紧……

是啊!她是一颗在冷月上才会发芽的种子,也在他冰冷的心上,发出了青嫩的初芽……

「好无聊啊……」月芽儿搬来一张圆凳,坐在书案旁,一双小脚在桌底下晃啊晃的。

书斋里,一身简洁黑丝长衫的冷傲男子坐在黑檀木椅上,专注的瞧着案桌上的简册。

他的腰间系着金色的龙形腰带,原本一头披散在肩后的乱发,也让人给梳理得整整齐齐,用条银色丝带给系上,露出了他光滑饱满的额际,和他那五官深刻而英俊的脸庞。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他那俊美的左脸上,竟有一片凹凸不平的骇人伤疤。

她瘪着嘴,双手撑着下颚,看他又翻过一面书页,依旧没有理会她时,月芽儿可捺不住性子了。

「皇玦,我肚子饿了……」月芽儿的唇噘得高高的,装成一副肚子饿得受不了的模样,企图吸引他的注意。

自从搬来这沁园里,算一算时间也有十来天了,与他熟识之后,她便不再唤他少主,而改唤他的名字。

她发现,其实他并不像外头人所说的那样阴沉冷漠,只是脸上的伤让人误以为他不容易亲近,其实,他只是不爱说话罢了,所以往往都是她在说,他在听,偶尔被她缠得受不了时,才会应上一句。

可瞧现在,他已经待在这儿快五个时辰了呢!

打从今儿个一早,那木总管不知从哪儿送来这一堆什么简册的,他便一直坐在这书案前,一本接一本的看着,不理会她,也不与她说话,害她整个人都快闷得发慌了!

她还是喜欢他关在房里时,那整天陪着她说话的模样。

皇玦没有理会她,径自又翻过一页书面。

这会儿,月芽儿的唇嘟得更高了,她皱皱鼻子,然后撇撇唇又开口。

「皇玦、皇玦,人家好无聊啦,你陪人家说说话好不好?」她佯装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细白葱指沾了些砚台里的黑墨,在桌上画起图来了。

嘻嘻!画个凶眼睛、画个丑鼻子、再画个大嘴巴,这不就是木总管了吗?

他还是没有开口,心思全放在手里的简册上头。

今年航海通运的路线还未定,药材倒是已经先决定送往南方,他得在明天之前将航运的路线拟定,好让木总管吩咐下去执行……

这一次,月芽儿整张俏脸可气鼓了起来,她忿忿地伸出手压住桌面上的简册,不让他继续往下看。

「你到底在看什么东西嘛,都不理我!」她闷得都快发疯了!

皇玦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望向那个遮住他帐册,不让他看下去的罪魁祸首。

「我在看帐册。」一见到她气鼓的可爱小脸,皇玦不禁轻扬起唇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然后移开那双覆在简册上的白嫩小手,淡淡说道。

在与她相处的这段日子以来,他深深了解到,眼前这个如红蝶般的娇小女子拥有一副世界上最纯真的性情。

她毫无心机、温纯善良、对人只是努力付出,却不奢求回报;她可以在上一秒开心的笑,也可以在下一秒难过的哭,她多变的样貌,让人会不由得喜欢上她。

但她唯一的缺点却是极端的没有耐心,往往才坐不到一会儿,便又耐不住寂寞的吵着要人陪她。

然而,他却十分喜欢她这种纯真、不做作的个性,在她的一举一动中,他渐渐受到她的影响,松懈了心房,想霸占她的念头越来越深……

「帐册?」月芽儿随便取了桌上的一本册子翻开来,看着里面那写得密密麻麻的字句,她抬头疑惑的问他:「是什么的帐册?」

这里面写得好复杂喔,看得她头都快昏了。

「是皇府名下产业的帐册。」皇玦放下简册,提起早备在旁的朱砂笔,在简册上落下几行字。

今年北方的雪参产量不多,再加上最近山上风雪极大,雪参取得更不易,恐怕达不到南方皇府开设的药材行所需的数量,回头得记得吩咐木总管派人先到南方通知一声,让他们到时候分配使用。

「名下产业的帐册?!这些……该不会全部都是吧?」月芽儿惊讶的瞪大眼,看着桌上那堆有如小山般高的帐册,不敢相信的叫道。

天呐!这么多!这……这要看到什么时候啊?这么一堆,恐怕看到天亮都还看不完呢!

「这只是-小部分而已。」闻言,皇玦唇边的笑不禁又加深了些。

他心想,要是真让她见到全部,她还不吓得当场大叫起来。

「皇府的产业众多,除了布行、织厂、绣坊、酒楼、客栈外,最重要的是航海通运方面,各种珍贵药材都是藉此运送到南方去,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亲自下南方寻查一趟,看看皇府名下产业的运作情形。」他耐心的解释道。

皇府的产业多,所以他无法一一详细解说给她听,只能讲个大概,怕是等她听完,她也闷得睡着了。

「喔,那今年呢?你去不去?」月芽儿一听,不禁好奇的问道。

她从不知道皇府的产业有这么多呢,除了北方外,居然在南方也有设立各式商行店铺。

闻言,原本正提笔在简册上写字的皇玦突地一顿,盯着简册良久,才缓缓回道:「不去。」

「为什么?」月芽儿这下可不懂了,既然是每年例行的巡视,为什么他今年不去呢?

「不是说每年都会去的吗?为什么你今年不去?」

「我己经派木总管代替我下南方巡视了。」皇玦不愿多答,仅是淡淡的如此说道。

他不去的原因很清楚,就是因为他的脸!

在皇府中,他这张脸便已吓得众人纷纷闪避,更何况是外头的人们。

他,不想自取其辱。

「哦。」月芽儿轻应了一声,他之所以不去,是因为他受伤的脸吧?

这段日子以来,她知道,在这府里除了她之外,是没有人可以进入沁园的,因为他讨厌瞧见那些仆从们看他时的惊惧目光,更害怕由他们口中听见些伤人的话语,于是,他将自己封闭在沁园里,与外头完全隔离开来,孤独的生活着。

她了解他心里的挣扎,所以她不想强迫他去面对,但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摆脱以往困住他的梦魇,走出沁园的。

难得没有再追问,月芽儿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的趴回桌案上,玩弄着砚台里的墨汁。

「你在想些什么?」见她突然沉默下来,皇玦搁下手里的简册,关心的询问。

她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她不像是那种会肯让人安心做事的人,一旦她突然变得安静,他反倒觉得不习惯。

「我在想,从这里到京城,究竟有多远?」她趴在桌案上,细指沾了墨水,在一张摊开的宣纸上慢慢画着蝴蝶。

「为什么这么问?」他皱起眉,纳闷于她突来的问题。

「因为我要去京城找我姑姑呢!」月芽儿好烦恼,已经这么久了,姑姑不知道会不会派人出来找她?

「本来我是直接要去京城的,可是谁知道,当我走到这里时,盘缠却用完了,为了赚足盘缠,所以我这才进皇府工作,可都已经过了这么久,我一点消息都没有,姑姑一定很担心……」她轻咬红唇,细致的柳眉轻轻蹙起,突地,她灵光一闪。

「皇玦、皇玦,不如你替我写封信吧!」是啊!她写封信请人先送去京城给姑姑,让姑姑知道她现在的状况,这样她才不用着急。

「写信?」他由唇边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凝望着她,感觉自个儿的心好象突然被人揪住似的,难受得紧。

他是怎么了?怎么在听见她的话时,会突然感到一阵心揪,苦涩的感觉顿时涌上心房,占据了他的每一分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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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面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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