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闲谈
商船“幸运”号。
为了节约能源船上只亮着柔和的黄色照明灯,左树读着一本从夏星图书馆借来的历史书籍。虽然书皮清晰的标着还书期限,但这已经是无法实现的约定。
就像对待历史的态度一样,生命中的缺憾也会变的平常。人们已经能够分别美好愿望与现实洪流的界限,并且小心的分离它们,使自己看起来可以健康平安的生存下去。
左树翻书的节奏停了下来,只有灯光还在微微的闪动着。他注视着一张作为书签的照片,他与黄古一家的生活照。表面上左树与黄古一家只是淡然的交往,是一种彬彬有礼的同僚多于友情的关系。但在左树平淡的外表下面却隐藏着更深的感情,作为孤儿的他经常觉得会陷进他们温馨的家庭环境中不能自拔,特别是在他救了黄古孙女之后,他几乎变成了这家庭的一员,每次午茶,每次帮忙做晚饭,每次给小姑娘讲故事,每次和他们出的笑声,都让左树感到近乎奢侈的幸福感。
左树把书合上,他明白,现在和那时已经完全不同了。
敲门声想起,左树打开门看到孔志很友善很亲近的表情:“你想不想看看我的镇船之宝?”他问道。
左树点点头。
这是一幅巨大的枫叶粘画,整幅画都是用枫叶为材料制作的。制作难度可想而知,光是收集和处理颜色不同的干叶就需要花费大量时间。不过很显然让孔志得意的并不是这幅画的难度,而是它的传神。画的中心是一位武者,在他身边包围着数不清的敌人。而武者只是一副空洞的表情,似乎他的心并不属于画中的时空。
孔志说:“它叫《枫之魄》。是宝物猎人兼收藏家南宫永送给我的,绝对是手工制作。”
左树问:“是那位与周翼结伴而飞的传奇飞行员南宫清的父亲?”
孔志回答:“恩。这个南宫清可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孩,不过她的容貌绝对不像一个飞行员,到像是银行家和艺术家的结合体。”
左树说:“这到是一个很奇怪的评价。”
孔志哈哈笑了一下说:“不过也有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飞行员的女孩,也许一会儿你就能见到她。”说到这孔志叹了口气说:“我也搞不懂,似乎这世上所有的好人都集中到了他们身边,也许他们就是有这种魔力吧。”
左树大概知道他的意思并没有接下去。
孔志把脸转向画说道:“画中的这位武者是飞羽王国的开国国王政一,他拥有惊人的武艺。为了给自己心爱的女人报仇,毁灭了旧王国建立了新的国家。他是一位拥有冰冷眼神的王者,不过在我看来他也是个不能面对自己心意的人。”
左树问:“哦?”
孔志说:“他为孟飞羽刻的墓志铭是‘我唯一的朋友’,这岂不是让美人伤心。”
左树笑了显得有些暧昧。
孔志笑着摇了摇头。
左树说:“我想对于他来说,也许没有什么比一个朋友更珍贵。”
孔志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说:“既然是赵平的请求,本来我是没必要问的。但是我现在非常好奇,你来第五星区究竟是为了什么?凭我的直觉,我现在所做的事情,也许将会影响整个银河系的历史。”
左树看着画中的政一,似乎身临其境。一位面无表情的武者不断重复着撕杀的动作,鲜血溅到他的脸上,他的身体被牢牢的禁锢的世俗之中,他的心却在另一个地方。而真实存在的震撼着人们心魄的是他强大的力量与不可动摇的决心,不论怎样他都将改变历史,因为他已经这样做了。
左树说:“简单的说,我需要与林动下一盘棋,我想这的确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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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左树有生以来第一次登上隶属于第五星区的战舰,离岗官兵三五成群的在舰内闲逛,看士兵们的表情与举止很难想象他们正在经历人类规模最大的战争。机械师正在把一架被打的残破不堪的战机吊起来,看起来好象是飞行员的人站在一旁说着什么笑话,把几个机械师逗的大笑。走廊里贴着餐厅的特色菜广告,还有电影院放映的海报,如果不是周围的人不时以军礼打招呼,左树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一条平民的街道。
秋飞儿打开林动的门现他躺在沙上睡的正香,头下枕着一打公文。秋飞儿走过去看到文件属于自由星联盟政府,有几张已经被压的皱成一团。飞儿笑了一下,用力推了推林动:“林大哥,起来!”
林动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向秋飞儿做出拿东西的手势。秋飞儿气结:“你不是说我做的红茶象黑茶,以后都由你来煮吗?”
“噢……我太苛刻了……”林动说。
“……”
林动又说:“对方又进攻了吗?怎么没看见卫和?”
“……赵大哥和萧姐说的那个联邦将领已经到了,你不是全忘了吧?”
“……的确有点忘了,请他进来吧。”
“磕”秋飞儿咳嗽了一下看了看周围有些尴尬的说:“怎么说也太乱了吧!”
林动站起来说:“……的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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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树走进林动的办公室,里面的陈设出奇的简单连水杯和办公用品都没有,他并不知道刚刚飞儿用桌布把所有的东西都扔到储藏室去了。
林动站在门口表示迎接,他制服的尺寸似乎比较大穿在身上有一种邋遢的感觉,也许是因为领口的扣子没有扣好,或者是不光鲜的头,或者是因为一脸的没精神。但左树不得不承认即使是这样,林动的样子还是很有人缘的,他给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而他没有完全睁开的眼中有一种出奇的安定。
在他身边站着的女孩神情淡然,似乎对左树的出现并不特别在意,她与林动的眼神一样简单。左树知道这一定就是孔志所说的那个飞行员。
左树伸出手说:“幸会。”
“幸会。”林动握住他的手。
左树说:“听说林司令棋艺高,这次来想和林司令下一盘棋。”
林动看了看左树,这个外表英俊的男人有着相当的气度,以至于人们几乎可以忽略他的相貌,而只去留心他的神情。他说话的态度很自然,可以看出他对周围的环境了然于胸。林动笑了一下对飞儿说:“明天联盟的考试不是开始了吗,如果要转为正式的民兵就必须要通过吧。”
飞儿看了看左树后很随意的说:“好吧,看我把考官打的落花流水。”
“……明天测试的战机可不是大蝠几几改,只是普通的蓝星。”
飞儿边向外走边摆了摆手说:“哼,我可不是只依靠工具的人。”
林动看着秋飞儿的背影淡淡的笑了一下,对左树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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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静的空间中,响着清澈的落子声。
左树说:“与一个初次见面的人,默然下完一盘棋,林动真是名不虚传。”
林动用一个有点温暖的笑容说:“抱歉。”
左树说:“林司令对时局有什么看法?”
“时局……”林动专注的落下子后说:“这并不是我关心的问题。”
“所以银河系才有今天的局面,本来你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林动又说:“抱歉……”
左树说:“你不认为军事上的胜利可以左右一切吗?”
林动说:“我不能左右一切,我只是不幸继承了家业而已。”
左树笑了笑说:“我们的会面并不是什么正式会面。”
林动也笑了:“的确。我的看法是,我们很难在远征军和你们银河联邦的夹攻下生存。但是这种情况似乎并不会生。”
左树说:“因为我们可能会被远征军第一个消灭,但是如果我们不存在了你们所依赖的地形优势也会消失。”
林动看了看左树,又把视线集中到棋盘上面:“是的,如果远征军从开阔地带向我们进攻,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很难抵挡,不过我想他们不一定能做到这一点。”
“哦?”
林动仍然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棋上淡然的说:“我从远征军的动向来分析,他们可能后院起火。所以他们所制定的战略应该是最大程度的打击和消耗我们的军事实力,如果可以消灭我们最好,如果不能的话,就使我们在短时间内只有防守的力量。”
左树若有所思的说:“这么说,远征军对我们动的进攻并不是报复而是有目的的行动?”
林动说:“是的,就算第一舰队不愚蠢的孤军深入远征军也会对我们动进攻。他们必须利用现有实力的不平衡来削弱我们的战斗力,从而使他们既能解决仙女系的问题又能在银河系站住脚。而银河防御舰队对局势的错误判断,给了他们一个全歼我们的良机,全歼第一舰队乘胜而下,我们的防线全面崩溃,又巧妙的突袭了流水,可以说现在的形势对远征军非常有利。”
左树突然笑了起来:“我现在收回以前对你的看法,以前我觉得你不过是个视野狭窄的人,现在我知道林动就是林动,有林动能做的了的事情,也有林动做不了的事情。”
林动默默的把棋子放下说:“恩,比如你的这条大龙危险了。”
左树问:“虽然远征军现在的攻击大开大合、度过快不合常理,但是仅仅从这点上无法支持你如此自信的结论。”
林动叹了口气说:“就算我再大方,也不可能一直透露军事机密,毕竟我们现在都有着自己的利益。好吧,基于你来的目的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有一个非常好的情报部门,我们研究了对方的一切细节包括部队番号和战斗序列,当我拿到这些信息时,张玫的意图已经很清楚了。”
左树微微一笑:“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我想即使连路旁的报亭都能知道张玫的意图,但是我想也有人可以很自然的在纷乱的落雪中看清天空的颜色。”
林动又叹了一口气说:“虽然这盘棋你输了,但是一切都在你主导之下,你真是个大人物。”
左树奇怪的问:“哎?我输了?”
林动点了点头。
左树笑了笑说:“这么说,第五舰队愿意与我们并肩作战了?”
林动点点头说:“当然,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被打的很惨。不过这到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既然我们面对共同的敌人,联合作战也是合情合理。不过,我想我们只能与你合作,我不会让我的官兵做无谓的牺牲。如果控制局势的人不是你,我会随即应变,银河联邦将面对一切可能。”
左树说:“你会转而攻击银河联邦?”
林动说:“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让银河百分之九十的星域都被菊所控制,到不如由我们来接管更好。”
左树叹了口气说:“果然输了。领军与下棋有相通之处吗?”
林动淡淡笑了一下:“过去有个朋友她的棋艺一直略胜我一筹,我想领兵什么的应该不是她的爱好。所以说,所谓的相通是不存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