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她极力的梭巡他的黑眸,想在里头找到一丝对她的熟悉,但仍一无所获,他表现得根本不认得她,但是他说的话却又句句意有所指。
「我说错了吗?」卫仲恩一脸无辜的询问。
看他脸上笑容加深,龚真希的反应只能摇头,然后在自制溃决前,转身离去。
当她甩头转身离去的瞬间,卫仲恩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郁。
三年了,一个不算长但却恐怖的时光!
她连再见都没说,只留下一张莫名其妙的字条。
他体内奔流着愤怒和刻意压抑的情愫。
自从她离开的那天开始,他时时刻刻为她的安全担心受怕着,怕她想不开会自杀,怕她遇到那些追赶她的人而遭遇不测,而一切的一切在遇上她,派人调查她这几年来的生活之后,他的担忧从知道她过得很好之后转成愤怒。
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联络他,一夜的欢爱……如果她对他们关系的定义只是如此的话,他会让她知道,她大错特错!
命运之神再次把她带回他的生命中,而情况不会再如她所愿的走。
痛苦吗?
想到她因为他说不认识她而突然转为苍白的脸色,带给了他一丝满足。她该受点教训。
天知道,他的目光虽然注视着其它人,但是他专注的对象始终只有她一人。
在赡养院的顶楼,龚真希拥有一个通风而且阳光充足的小房间。整个身子卷曲在窗户旁的椅子上,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底下的花园。
在这里,她看到了李家父女离去。夜幕低垂,她以疲倦为由逃过了晚餐。
下了几天的雨似乎还是不打算罢休,此刻像极了他们相遇的那一日,空气飘浮的湿气令她浑身不舒服。
她的目光移到一旁的高跟鞋。
弯下腰缓缓套上,她一直把这双鞋当成宝贝,因为这是他与她之间唯一的连系,但在今天她竟发现,原来记得这一切的只有她而已。她气愤的弯腰,用力的脱下鞋子,丢到一边。
关上电灯,她重重的将自己丢在床上。
她知道自己该起来,在入睡之前去看看楼下的老人家,但是今天她真的提不起劲,更别提走出这间房间极可能会遇到卫仲恩。
她烦闷的将头给埋进枕头里。
晚一点再说吧!她在心中对自己说。现在的她好像刚跑过百米一般的疲累。
她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像是被什么惊动似的张开眼,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是她感觉到房间里还有别人,恐惧袭来,她甚至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猛然坐起身。
从窗外斜射而进的灯光,让她看到了窗边的阴影,她惊骇得倒抽一口气,身子无法动弹。
「雨停了。」黑暗中的人低声的说。
卫仲恩?!
龚真希感到喉咙缩紧,她看向一旁的床头柜,借着夜灯微弱的光线,看到时间已近午夜。
但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你……」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不安的开口,「为什么进我房里?」她从来没有忘记锁门。
他转身看着她,她看不清站在阴影之中的他,他却可以借着她床头的夜灯将她看个仔细。
「说说话。」他只说了三个字。
她不喜欢现在的情况,他高傲的站在不远处,而她坐在床上,看来太过懦弱,无法和他抗衡。
「容我提醒你,卫先生,已经很晚了!」她谨慎的拉起被单盖住自己。
「卫先生?」语气中有着嘲弄。
龚真希刻意忽略他口气中的不悦,提醒自己,现在该生气的人是她才对。
「你怎么进我房间的?」她问:「我记得我有锁门!」
「你当然有,」他淡淡的说,「魏先生安排我睡你隔壁房间,当他拿出抽屉的钥匙给我时,我顺便拿了你房间的。」
她惊讶于他的坦白,而且还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为什么?」她脱口问道,不能理解他的动机。
他没有回答,只是饥渴的望着她!从她离开之后,他一直反复想着她,而今她就活生生在面前。
意会到他的注视,使她身体的每一根寒毛都竖了起来。她试着移动身躯,想要站起来。
「别动!」他柔声的说:「我想好好看看你。」
他温和的语调并没有使她心安,这样的他跟白天时的他判若两人,这反而使她感到不安和困扰。
「如果你想吓我的话,」她强迫自己开口,「你成功了。」
「我做的还不及你的万分之一。」他弯下腰,捡起她丢在地上的鞋子。
她困难的吞了口口水,脸上布满明显的惊惧。
卫仲恩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穿了一身黑站在她面前,眼睛专注的凝视着她,从她的红唇到她不安的双手。
他看她的方式使她心跳加速。
「没想到,」他这才将眼神自她身上移开,大手抚过鞋上的山茶花,「你还留着。」
这简短的话语使龚真希心惊,「你记得?!」
「你怎么认为我会忘了。」他毫不留情的说:「在我来此之前,我多得是时间整理心情,好与你面对面。」
「所以这次的相遇不是巧合?」
「这个世界并没有太多的巧合。」不顾她的僵硬,他伸手碰触她额上已经转淡的疤痕,「我看到了你跟李可人上公交车,还捡到你们掉在路上的宣传单,所以找到了这里。」
为了那该死的单子,他还差点在雨中被车子撞上。
龚真希颤抖的想要拨开他的手,但他的神情却令她动弹不得,他的话代表着,今天他在众人面前把她当成陌生人是故意的。
「这样耍我,」她低语,「很好玩吗?」
他露出一个微笑,笑容里有着嘲讽,「好玩?!若真要照着我的心愿走,我情愿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跟你有过很激烈的一夜。」
听见他的话,她倒抽了一口气。
「或许,」他故意拖长语调,嘲讽道:「明天天亮,我该把一切摊开来说。」
「你!」龚真希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他的声音温和,却像一把利刃似的向她狠狠刺了过来。
他挑衅的打量着她,心中料定她无法反击。
「为什么?」这个问题缠绕他心中多年,就如同芒刺在背般难受,他直接坐在床上问。
龚真希吓得差点跳起来。她不想与他这么接近,这样实在太危险了!他就如同初识那时一样,拥有左右她情绪的魔力。
他的长手一伸,隔着被单压住她的双腿,阻止了她的动作。
与他接近使她心慌意乱,她低下头,看着被单,只要不看他就可以使自己自在点。她猜想,在这个节骨眼,她若假装听不懂他的问题,他可能会毫不留情的杀了她吧。
「离开我之后,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她咬着下唇,倔强的不想回答他。
「你一直待在这里吗?」卫仲恩重复道,这次的语气加了些许的强硬。
「对!」她不情愿的说,试图忽略自他身上传来的温度,「我在法兰克福遇到了魏爷爷他们,那一年他们接受招待,去参加一个朋友嫁女儿的婚礼,我……」她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我额头受了伤又淋了一天的雨,发烧晕倒在大街上,是他们发现了我,并且对我伸出援手。」
她所经历的一切,令他气得想要大吼。她若不离开,他可以给她最好的照顾,但是她却选择离开,莫名其妙的消失无踪。
「我查过法兰克福的医院,没有你就医的纪录。」
她能从他的黑眸中感觉他的狂怒,但是他的表情却是骇人的平静。
「我没有说谎,」她的手指不安的绞着被单,「我不喜欢去医院。」
要不是情况特殊,他真的会大笑出声。
或许有些事情变了,但她的个性仍然一点都没变。
「你已经不是孩子了。」
「又不是只有孩子才不喜欢上医院。」她的嘴不屑的一撇,实在很不想跟他争论这个话题。
医院比医生更令人讨厌。医院有死亡的味道。
「你该死!」他气得很想掐住她迷人的脖子,她的莫名固执,让他晚了三年才找到她。
「我是该死!」她立刻认同,「所以你根本不该费心来找我,反正我本来就幼稚又不知好歹。」
「龚真希!」
「怎样?我根本什么都没欠你,所以少一副受伤害的样子!」愤怒或许是她唯一可以对抗他的武器。
如果让他知道她偷看了他的底标,让他没有标到土地的话,他可能真的会杀了她。不过她压根不在乎自己会死在他手上,她不能忍受的是他可能会恨她,她不要在他眼底看到对她的轻视,所以这件事最好一辈子都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