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幕低垂,唐文贤受邀带着唐德祯到夏府作客,席间夏立侯因为自己的女儿要嫁人权贵之家而喜形于色。
用完晚膳之后,唐德祯拉着夏文宁回房。
“夏叔叔的意思是,你要成亲了,是吗?”这个讯息在她听来实在有点像在作梦,没想到一同长大的好友竟然要嫁作人妇了。
夏文宁闻言,幽幽的叹了口气。
看着她的侧脸,唐德祯不由得看痴了,这样娇柔的美人,不要说是男人,就连女人都忍不住对她怜爱有加。
“是啊,这是京里派人送来的消息。”夏文宁的心头沉闷,语气没有一丝喜悦。
“你不开心吗?”她好奇的问。
夏文宁的嘴巴一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最后只从口中又逸出一声叹息。
看着她闷闷不乐的神情,唐德祯不解的猜测,“为什么不开心?难道你不想嫁人吗?”
“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思索了一会儿,“德祯,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其实在我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未出嫁的闺女不守妇道?”
唐德祯眨了眨灵活的大眼睛,从小她便没有娘,所以也没有人教她什么三从四德,她野惯了,一点都不知道书香门第出来的千金大小姐所受的教育是什么,她只知道,人生很短,凡事都要及时把握才行。更何况,要文宁去喜欢一个没见过面的男人实在也太困难了一点,所以她一点都不觉好友有什么不守妇道的地方。
“这么说,你喜欢的是别人?”她直截了当的开口询问,“而那个人不是你的夫君?”
“对。”夏文宁也没有隐瞒,从小到大只要在好友面前,她就有勇气畅所欲言。
唐德祯沉默了一会儿,“你喜欢的是谁?”
“上个月初一,我上紫云寺拜神……”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她的脸不禁红了起来,“遇上了他,然后我就不停的想着他。”
“他是做什么的?”唐德祯连忙追问:“我认得吗?”
“他是个外地人。”一思及此,夏文宁不由得感到沉重,“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来越州做买卖。”
唐德祯皱起了眉头。从古至今便是士农工商,商人最下等,士族不与商人通婚也是不成文的规定,文宁出生士家,看来她若是坚持要跟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肯定会受到不小阻碍。
“虽然商人重利轻别离,但他不同,”夏文宁怯生生的看着她,“他对我极好。”
唐德祯难掩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好姊妹,“他现在在哪里?”
“在城里的悦客来客栈。”夏文宁低下头,柔声的说。
这一阵子为了与他见面,她想尽一切办法偷溜出去,但是她内心很清楚这并非长久之计。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自己还没想到要如何跟爹娘开口提及心上人前,京城里来的一道圣旨竟毁了一切。
当年开国元老傅文良大将军开国有功,战功彪炳,御赐李姓并世袭王爷,傅文良的千金,也就是夏文宁未来夫婿李昱的姑姑,更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德妃娘娘。
在傅文良过世之后,李家人已不再投身军旅,成了着名的盐商,而李昱虽然年纪轻轻,手上却掌管全国一半以上的盐货通路,所以不单是一般的老百姓,就连皇帝都要卖他们李家几分面子。
至于她夏文宁,一个已辞官返乡的参知政事的女儿,却得以嫁入如此显赫的人家,在外人眼中看来,或许可以说是上辈子烧了好香才有这门好亲事,但偏偏此刻她的心头已经有了人,所以就算是嫁入李家成为当家主母,得以享有一生荣华富贵,她依然无法雀跃欣喜。
唐德祯想了一会儿,“你未来的夫君不好吗?”
夏文宁摇摇头,“我怎能说他好不好?我没有见过他,我也不知他长得如何,我只知道他是个王爷,他的祖父更是战绩辉煌的大将军,就连皇上都得敬他三分,只是……”她幽幽的看着好友,“他就算再好也没用,我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我就是没法子喜欢他。”
唐德祯是没办法明白,若是要问她的意见,其实很简单──那个文宁不喜欢,但条件却很好的男人,也就是皇帝赐婚的王爷,他才是适合文宁这个千金大小姐的夫婿,至于那个外地来的商贾……一边凉快去!毕竟她不认为文宁这个娇娇女可以吃得了苦,所以嫁给王爷应该比较适合她。
“文宁,”她站在好姊妹的立场劝道:“你还是考虑清楚,因为这是一辈子的事。”
“我明白,”夏文宁满脸无奈,幽幽的叹了口气,“但是,我真的不喜欢李昱。”
听到这个名字,唐德祯的心一突──李昱?!不就是昨日她遇到的那个孱弱男子吗?
“李昱!怎么会是他,他明明就是一副随时会去见阎罗王的样子。”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夏文宁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他。”唐德祯的脑海浮现他的脸和浅浅的笑,“他昨天跟我问过路,就是要来你家,原来他来的目的是要提亲。”
“我并不是嫌弃他的身体不好,毕竟他的身体差是众所皆知的事,”夏文宁连忙说道:“昨日他来时,我并没有与他见到面,所以他长得如何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缘分的事情很奇妙,我的心已经在别人身上,所以我这一生都无法喜欢他。”
唐德祯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她没想到李昱竟然要跟自己最好的姊妹成亲。
“我有个疑问,他的身子那么差,怎么会赶着成亲呢?”她问出心头的疑惑。
“听说是为了冲喜。”夏文宁的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冲喜?!听起来似乎很不道德。”她皱起了眉头,“若是喜没冲成,你年纪轻轻可就得守寡了啊!”
“没错。”夏文宁叹了口气,“但是,我却无能为力。”
看着好友的样子,越跟她相处唐德祯就越发觉,出生在大户人家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的。
至少,在她的眼里是苦多于喜,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得受人左右。
突然,她瞄见屋外有抹鬼祟的人影──
“谁?”唐德祯立刻飞快拿出自己的防身匕首,并将好友拉到自己身后。
一个男人从黑暗之中现身,接着从窗户翻身入内。
看到他,夏文宁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唐德祯意外的看着好姊妹的反应,“你认识他?”
她点头,急切的看着那人,“你怎么会来?”
“我听到消息了。”金庆膺的口气平稳,听不出内心情绪。
夏文宁的脸上有着不解,“什么消息?”
“你要成亲。”
这时他的口吻中似乎带着一丝责难,夏文宁的脸色则微微一黯。
“是真的?”
她迟疑了一会儿,最后只能点头。
“我不准。”金庆膺简短的说。
“我也不愿,但这是皇上赐的婚。”她的眼眶一红,无奈的说:“我们无力回天。”
“事在人为,那是你们的皇帝,不是我的。”
听到这么大不敬的话,唐德祯有些意外,这才注意到他的五官虽然俊美,但打扮确实跟他们有些不同。
“你不是汉人?”她很敏锐的问,毕竟在外头混久了,人看得也多,自然会比较敏感。
“没错。”他淡淡的瞄了唐德祯一眼,“我不是汉人。”
这下好了!他不单是一个最低下的商人,更严重的是──他还是一个外族!
他伸出手握住夏文宁的手腕。
“你做什么?”她有些意外。
“走!”金庆膺简单的回答。
她一脸的错愕,“走去哪?”
“天下之大,自有我们容身之处。”
这句话怎么听来一点都不可靠?唐德祯马上出手阻止他,“喂!你不能就这么带着她一走了之。”
“我当然可以。”他微微用力就甩开了她的手。
唐德祯看着他,注意到他脖子上的龙形铜坠,上头的龙与汉族所绘的形貌有些差异,印象中她似乎见过……
“新罗!”她的双眸一亮,“你是新罗人?!”
金庆膺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唐德祯则仔细的端详他。新罗是西方崛起的新势力,短短的数十年间,他们就已并吞西方无数小国,国力日益强大。
“在新罗能佩带龙形图腾的不是普通人。”这下她发现有个在军中当差的哥哥的好处了,“你并不是一般的商人。”
没有回应她的话,他只是淡淡的瞄了她一眼,然后就低头看着夏文宁,“你愿意跟我走吗?”
夏文宁抬头看着他,与他四目相接。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拿自己的人生做赌注,但奇妙的是,只要看着他,她的心中就不会感到任何的恐惧。
她露出甜美的笑容点了点头,“我当然愿意,天涯海角都跟你走。”
金庆膺原本僵硬的五官因为她的话而变得柔和。
唐德祯则是错愕的看着好友。
紧握着她的手,金庆膺拉着她便往门外走。
“等一等,我得先收拾东西。”她有些焦急的说。
“什么都不要了。”他干脆的回道:“我全给你新的。”
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唐德祯知道自己应该要阻止,但是她却无法移动脚步半分。
“等等。”最后她还是开了口。
正要离开的两人同时转身看她。
金庆膺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心想若是她敢阻止,他绝对会不客气的对她动手。
唐德祯对他们挑了挑眉,“别紧张,我不会阻止你们,只不过希望你们用点脑子,你们就这么大剌剌的走出去,会不会太嚣张了点啊?搞清楚,你们现在是在私奔耶。”
金庆膺因为她的话而显得有些不自在,这使得他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些,看来平易近人多了。
她这下肯定在这个男人的心目中绝对很在乎文宁,虽然她并不确定这么做对不对,但是只要好友快乐,她没道理不帮忙。
“我以前偷跑进来夏府找文宁玩的时候,都是从后花园一棵大桂树后头的墙洞爬进来。”她轻声交代,“你可以带着文宁从那里出去,小心一点,这个时间应该不会被发现,不过我告诉你──”她瞪着金庆膺,“你可要好好的对文宁,若让我知道你欺负她的话,那么不论是天涯海角,我也会拚死找到你,然后一刀把你杀了!”
“德祯。”听到好友的话,夏文宁感动得无以复加。
“快走吧!”但唐德祯可不跟她来十八相送那一套,“不然等一下你的婢女回来,要走就走不成了。”
夏文宁看了好友一眼,最后又不舍的环顾着自己住了多年的闺房,“谢谢你,德祯,我的爹娘和哥哥就请你帮忙了。”
“放心吧!夏叔叔他们我会替你照顾的。”唐德祯催促着,“要走就快点,不然小心我后悔。”
夏文宁点点头,但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又要做什么?”看到她如此拖拖拉拉,唐德祯不禁觉得头痛。
“等等。”疾步回到房里,她拿起未干的笔,迅速在纸上留下一行字,然后才说:“我们可以走了。”
金庆膺随即牵住夏文宁伸过来的手往外走。
“等等。”这次停住脚步的人却换成了金庆膺。
“又怎么了?”唐德祯看着眼前这对打算私奔的男女,觉得他们还真不是普通的麻烦,“还不快走!”
“谢谢你。”他转过身专注的看着她。
她挥了挥手,“别再说了,快走吧!”
“失礼了。”他突然冒出这一句话。
唐德祯不解的望着他,就见他的手毫不迟疑的一掌劈向自己的颈子。
闷哼了一声,她便软软的倒卧在地。
“德祯!”夏文宁见状大惊失色。
金庆膺则一把捉住要扑向前的人儿。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她难以置信的问。
“这是在替她省麻烦。”他的语气轻柔但带她离开的动作却相当坚定,“不然她怎么解释她明明跟你在一起,却眼睁睁的看你离开而不阻止?纵使她与你是好友,但依然难辞其咎吧!”
不可否认,他的话确实有道理,夏文宁只好恋恋不舍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好友,然后头也不回的与金庆膺消失在夜色之中。
原本因为皇上赐婚而喜气洋洋的夏家,这下在一夜之间有了巨大的转变,他们全因夏文宁的私奔而陷入空前的慌乱中……
“这该如何是好?”夏家老爷心神不宁的在大厅上走动。
一想到自己已经和人私奔的女儿,他是怒火中烧又忧心忡忡。
“昱王爷可就在咱们镇上,三日后才打算回京,这几日若是他来了说要看看宁儿,却发现宁儿不见了,这可要如何是好?”夏立侯只要一想到那个局面就吓得头皮发麻。
唐文贤坐在大厅上,看着既是恩人又是好友的夏立侯,坐立不安的在他面前踱步,想要安慰又不知该从何安慰起。
“文贤,”夏立侯转身看着他幽幽的说:“没想到我夏立侯就此要家破人亡了。”
唐文贤立刻摇头,“立侯兄,你先沉住气,现在事情还未到如此难解的地步。”
“还未到吗?”他露出苦笑,指着桌案上女儿留下的字条,“你自己看看。”
那张夏文宁离去时留下的字条,上头只简单的写着──
女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欲与心系之人一同离去,愿爹娘成全。
“抗旨可是死罪啊!”夏立侯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当年他是跟在天子身旁的参知政事,与天子有最直接的接触,无奈因风寒而导致身体不适,最后只好请辞返乡。
回到故乡几年后,身子骨是好了些,但没想到他虽然已返乡多年,皇上却没把他给遗忘。这次更因为知道他有个待嫁的闺女,所以特许恩赐了门好亲事,可原本该是喜气洋洋的好事,却因女儿与人私奔,让这件喜事霎时成了这祸事。
“昱王爷若前来,”夏立侯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然后知道此事,我已经可以想见他将会有多愤怒,到时我这项上人头便不保了。”
李昱一家撇开世袭的官位不说,单单家大业大就已经不是今时今日身为普通老百姓的夏家可以对抗的。
而夏文宁抗旨不婚还与他人私奔,更使得李家颜面无光,他可不认为李昱会放过他们,更何况女儿闯下的祸事已足以让夏家无法在越州立足,甚至还会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爹。”夏家的长子夏柏生小心的领着已苏醒的唐德祯走进大厅里,“德祯已经醒了。”
“德祯!”唐文贤一看到自己的爱女,立刻起身迎上去,“怎么样?你没事吧?”
她动了动脖子,除了有些酸痛之外,其他也没什么了不得。
“真是对不住,”夏立侯轻声的看着她说:“都是夏叔叔养女不教,没想到还拖累到你。”
“没什么。”看着眼前的阵仗,唐德祯有点搞不清楚情况。
她只记得那个大个子突然转过身,一个大掌打了下来,然后她就完全失去知觉,而当她苏醒过来的时候,人就躺在夏文宁的床上,夏柏生则满脸担心的等在一旁。
她醒来后,在夏柏生的要求下还多躺了一会儿,然后他才带她来见夏叔叔,说是有要事要询问她,其实从文宁的房里到夏家大厅这一路上,夏叔叔有什么事要问,她心中也大概有底了。
“德祯,你可有看到宁儿是跟谁走的?”夏立侯心焦的问,若此时可以从她的口中问出个人名,或许夏家还有办法在大错未铸成前,把这个不孝女给找回来。
听到他的问话,唐德祯灵活的大眼睛转了转。
“我不知道。”她一边思索一边回答,“原本我跟宁儿在说话,可不知道是谁,突然从我身后把我打昏,之后……”她无辜的摇摇头,“我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所以文宁到底是跟谁离开的,我不清楚。”
原本还在诅咒那个打晕她的大个子该下地狱去,现在唐德祯不得不开始感谢那家伙把她打晕。
看来他不是个笨蛋,无形中替她解决了一件麻烦,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友离去的事。
“不知是哪来的登徒子!”夏柏生一脸的愤愤不平,“若让我找到,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夏立侯谴责的看了儿子一眼,“先想想该怎么找到文宁,然后安抚王爷那边的人才是当务之急。”
“王爷应该在这待个两、三天便会回京,”夏柏生在心中飞快的盘算着,“我们只要暂时瞒过这两、三天就好。”
“要安然度过谈何容易?”夏立侯皱起了眉,“王爷已经派人送来名刺,明日便会亲自来夏府作客,到时若王爷要见宁儿,我们怎么解释宁儿不在府里呢?”
“立侯兄,我们不如就说是身体不适吧!”唐文贤在一旁提点,“就算是贵为皇亲国戚,王爷总还不至于强人所难,硬要一个有病在身的人从病榻上起身陪伴吧!”
“是不至于。”夏立侯突地想起了李昱的样子,他是个很俊俏的少年郎,不过实在很难想像他拥有呼风唤雨的能力,毕竟他那副样子就像是久病不愈似的。
他不是没听过京里传来的消息,说李昱的身子骨一向不好,自己的女儿嫁过去,说好听点是成就一桩郎才女貌的美事,但知内情的人都明白她嫁过去最主要是为了冲喜。
昱王府上下的人都希望能够藉由这古老的方法,让李昱的身体可以因此好转,而且这门亲事听说还是李昱的姑姑,也就是当今的德妃娘娘一手所主导。
“暂时别想太多,咱们就先这么办吧!”唐文贤替自己已经慌了手脚的好友下决定,“一切就等王爷回京之后,我们再来商量。”
“现在也只能如此,只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夏立侯的目光缥缈虚无的看着远方,“找不到宁儿,我们夏家终会大祸临头。”
“有这么严重吗?”唐德祯不解的目光穿梭在两位长辈的脸上,“大不了就是退婚嘛!”
“你这小孩子懂什么!”唐文贤瞪了女儿一眼,真不知大人说话,她这丫头片子插什么嘴,“事情岂有这么简单?这门亲事可是皇上下的旨,若反悔就是抗旨,抗旨可是要杀头的!”
杀头?!
有必要玩那么大吗?她一楞。不过就是不嫁罢了,干么要杀头?
“总之当务之急是先把宁儿找出来。”夏柏生在一旁说道:“爹,我现在就带几个嘴巴紧的下人一起出去找。”
“好,快去、快去。”夏立侯挥着手,“切记,风声万万不可走漏。”
女儿私奔的事绝不能传出去,不然有辱夏家门风。
“我知道。”夏柏生一个颔首,飞快的走了出去。
“立侯兄,事已至此,担心无益。”唐文贤好心的劝着,“你就放宽心吧!”
“我明白,我现在只希望能够尽快找到宁儿。”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只要能找到女儿,一切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可是夏叔叔,如果找不到文宁怎么办?”唐德祯很白目的问了一句。
唐文贤火大的瞪着她。这丫头真不会看场合说话,难道她没看到她夏叔叔已经一副槁木死灰的样子了吗?
此时夏立侯的脸色因为她的话而更显哀愁。
“那就等着满门问罪吧!”他幽幽的回答。
唐德祯站在爹爹身旁,她可没料到事情会那么严重。
她还以为文宁走了,勇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王于原本的婚事也很简单,取消就好了,可是没想到,现在竟落得可能会闹出人命,甚至是整个夏家都会出事的下场。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现在多想无益,一切等柏生去找过再说。”唐文贤忙着安抚好友。
夏立侯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一脸沉重的坐下来,唐德祯的目光看着眼前两名老者,最后她的眼睛突然一亮。
“若真找不到的话,”她也没什么心眼,直截了当的说:“我嫁好了!”
她的话语一出,不仅唐文贤错愕,就连夏立侯也难以置信。
“德祯!”唐文贤一回过神,就立刻不悦的大吼了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她回得理直气壮,“文宁不见了,夏家没有女儿可以出嫁,刚好爹你也急着想要替我找婆家把我嫁出去,这个提议很好啊!你可以不用找了,因为有人自动送上门,我替文宁出嫁,夏家也不用非得将文宁找回来不可,如此一来不是两全其美吗?”
“瞧你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忍不住斥责。
先别论女儿不是夏文宁,单就那李家──人家可是豪门贵族,就凭他们一介平民怎么高攀得上。
“爹,就当是报恩吧!”唐德祯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你不是说我们欠夏叔叔一个恩情吗?现在夏家有难我们就帮忙,一报还一报,这样不是很合理吗?而且这也是最后的办法了,不是吗?如果不这么做,难不成你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夏家被满门抄斩?”
女儿的话使他陷入深思。
唐、夏两家的缘分可以追溯到大约十年前,夏立侯当年因病返乡,将一家大小安顿好之后,便带着夫人与当时年幼的夏柏生、夏文宁一行人到城里的紫云寺参拜。
当时越州知县的小舅子,因为看上唐家祖传的一只龙形白玉佩饰,为了夺得这个绝世珍品,他不惜罗织罪名要治唐家一门死罪,夏立侯见了十分义气的出手相救,他的帮助不单救了唐家保住白玉,还将一向鱼肉乡民的恶棍给扭送官府。
这份救命恩情唐文贤当然一直牢记在心,只图有一日可以相报,而今日……他将目光看向好友。
“这不可行。”夏立侯想也不想的摇头拒绝,“抗旨已是死罪,若让德祯冒宁儿的名嫁入李家,那更成了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唐德祯不屑的重复一次,“那会怎么样?又要死吗?”
夏立侯心情沉重的点头。
“爹、夏叔叔,”她不以为意的开口,“反正不管抗旨或是欺君都是一个死字,为什么我们不赌上一赌?只要我爹和夏家的人不说,谁会知道我们欺君呀!”
“可是,这明明不关你们的事。”夏立侯依然觉得不妥,“我没道理把你们卷进来。”
“不想卷进来也已经卷进来了。”她平稳的目光看向唐文贤,“爹,你说呢?”
唐文贤沉默了。这是一个报恩的好机会,只是这个决定似乎得要赔掉自己女儿的一生,但是……
他看着女儿,这小丫头的面相生得好,他一直相信有朝一日,她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身为一个父亲,除了希望她能荣华一生之外,最重要的是她能平安快乐。
“你确定吗?”他沉重的看着女儿。
唐德祯肯定的点头。
“立侯兄,就照着德祯说的做吧!”唐文贤很快就做了决定,毕竟夏家的恩情对他们而言大过天,他不能够见死不救,“若真找不到宁儿,就由她代替宁儿嫁入李家,只是……算是我们唐家高攀了。”
夏立侯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少,只见他们用坚定的眼神望着他。
“说什么高攀,”他忙不迭的起身,“你们可是帮夏家解决了一件大祸事,只是我怎么可以让你们身陷险境,若事情爆发,唐家也无法安然脱身,所以……”
“夏伯伯,别这么婆婆妈妈了。”唐德祯爽朗的打断他迟疑的话,有了她爹的首肯,她的语气更多了份肯定,“反正不过就是嫁人嘛!我早晚都得嫁,所以这次我还算托了你的福,可以嫁入豪门呢!”
听到自己女儿的话,唐文贤是又好气又好笑,他是担心她担心得要死,但她却天真的不知道等在前头的是什么。
看着唐德祯,夏立侯心中依然有着迟疑,但是现在似乎除了这么做,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看着漆黑的窗外,他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只盼可以找到宁儿,因为这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