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曾经,她以为他所有的体贴是对她的情意,偶尔霸道是占有欲的表现,谁知道那些她自以为是的感情,竟是建构在极肤浅的立足点上——
就为了搞定机车如她的邻居,他竟然连美男计都用上,想想还真委屈他了。
难怪她怎么都想不透,他怎会喜欢像她这样既不漂亮又不温柔,且家世背景又上不了台面的小孤女,她甚至天真地想象过,她和他组成的家庭会是什么样子?倘若有了孩子,会像他还是她?
原来是有目的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若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当成他早就计划好的,那未免太阴谋论了点,可怀着心思同她交往,现在看来却是不争的事实,至少她在停车场里听到的确实如此。
「别逞强,那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他认为她在逞强,才刚说过头晕,怎么可能马上就不晕了?就算吃了仙丹都不可能那么快好。
「我没逞强啦!你快把我放下来!」她心下一软,差点因他太过了解她而弃械投降,再次臣服在他的温柔之下。
不行不行,这是不对的,她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那只会让自己陷入无止境的沈沦之中。
「你确定你可以?」如果她确定不晕了,当然最好,他好乘机和她谈清楚,好让心口的大石落下。
「可以啦!」她蹬踢双腿,好迫使他放自己下来。
总算,他放她落地,她一踩到地便赶紧跳开,好像他身上长了虫似的。
「你现在总可以跟我解释一下,你为何躲了我将近一个礼拜?」天知道他这五天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找不到她不理人的理由,整天像游魂似的东飘西荡,惶惶地没有目标,连对他最爱的音乐都提不起兴趣,每回弹琴弹没两下就不想弹了,像极了重度忧郁症的患者。
他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他以往一个人的时候还比较清闲自在。
「没什么好解释的。」她的小脸一下惨白,着实不愿再回想那段不堪提起的他和顾仁愿之间的对话。
那比狠狠地在她心口插一刀还要痛!
「黎水凝,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负责任?」他真的生气了,没想到一段好好的感情会谈得这样二二六六,他超无言的。
「我哪里不负责任了?」她做任何事都很认真,没有一次打马虎眼,不然她也不可能从什么都没有,到现在有房子有独立的事业,她可是一路努力到今天的。
「你对我始乱终弃!」他提出严厉的指控。
「没有!」到底是谁来招惹她的?本来她一个人好好的,若不是他来招惹,她也不致像现在这样受伤。
「那你说,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他恼火地对她大声吼道。
两人像全身充满战斗力的斗鸡相互瞪视,空气形成凝重的氛围,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我没……」她喉咙哽咽,差点发不出声来。「我没有不要你……」
是他才对,如果他不是有目的接近她,那该有多好?现在的他们之间或许又是另一番光景……
「真敢讲啊你!」人一旦生起气来,讲话往往不经过大脑,气急败坏的凌绍洋便是如此,他瞪着她。「我可不是翻脸不认人的那个,你讲话得凭良心。」
「你讲话一定要那么难听吗?」她说话还留三分余地,实在很难忍受他这样。
「还有更难听的,你敢听吗?」他轻哼。
黎水凝好难过,难道不这样他心里不舒坦吗?那她的不服又要谁来排解?
「你回去吧,我不想跟你讲话了。」她低下头,下逐客令了。
「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不走。」他绷紧下颚,摆明同她杠上了。
反正死皮赖脸就对了,虽然他没试过,但偶尔让自己的人生扮演不同的角色也未必是件坏事。
「你一定要这样吗?」她悲从中来,有泪流不出。
「那你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他学着她的语法依样画葫芦。
他并不比她好受,但任何事都要有个交代,感情的事更是不能例外。
当情绪被压缩到某种程度,整个爆发是必然的趋势,黎水凝苦苦压抑的委屈终于爆发。
「你不是觉得我很机车?你不是觉得我很烦?既然这样,你听顾仁愿的建议跑来追我,难道不是为了让你的日子好过些吗?」
「你……」凌绍洋的眼瞪得好大,她这些事是打哪儿听来的?
顾仁愿?
不,不可能,那家伙虽然嘴巴很贱,可还没那么大胆子坏人姻缘。更何况这事是他提的,他才是罪魁祸首,以那家伙的性格,他不可能主动跟她认错。
那她这消息是打哪儿知道的?他很确定自己在她面前没提过那家伙讲的话啊「怕了吗?想不透我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吧?」见他惊愕的表情,她的心情更加凄楚;他并没有否认她说的不是事实,那这一切还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她猜想的与事实相去不远吧!
别人一辈子都未必遇得上的事,竟然被她给遇上了,她都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倒楣还是幸运了。
「你怎么知道的?」凌绍洋问得艰涩,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难堪地说道,一双含泪的眼始终不肯抬起看他。「五天前,你跟顾先生在停车场里说的话,你不会说你忘了吧!」
五天前?那么久的事他怎么会记……突然之间,片段的记忆冲进脑海,他想起自己和「顾人怨」去喝酒那晚,回来时似乎在停车场里说了什么——该死!她误会了!
「水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重新抓住她的肩,意图向她解释。
「对不起,我很累了,能不能请你先回去?」她好累,身体疲累、心更累,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不要!」他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好不容易才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女人,他说什么都不肯也不愿这样轻易放手。
死刑犯在被送上刑场之前,都还得经法官明确地宣告过罪行才得以执法,她这样单凭自己的想象就定他的罪,他不服。
冤狱啊大人!他不服啦啦啦??
「我不懂。」她抬起头,小脸已满布泪痕。「你明明对我不是那样的感觉,为何勉强自己跟我在一起呢?」
「一点都不勉强!」他胀红俊颜,就怕她不听自己解释。「没错,顾仁愿确实提过那回事,可是我并没有当真,当然更不可能照他的话做。」他说的都是事实,不信的话……对,不信的话他还有证人,顾仁愿可以当他的证人。
「现在才这么说,你认为我会信吗?」是她很好骗,还是骗她骗上了瘾?所有能给他的,她都无条件给了,她再没任何东西能给他了,能不能求他好心点放她一马?「你行行好,就让我们这样算了好吗?」
「不行,我不答应。」他摇头再摇头,他不要就这样结束!
明明感情很好的两人,只为了一个小小的误会就要分开,那这段感情未免太过廉价,不是他所能接受的结局。
可是看她激动得哭了,他也不忍心再逼她。
「好,我答应你先离开,让你自己静一下。可是记住我说的话,你误会我了,而且误会得很深,等你平静下来之后,希望你可以连络我,让我有机会说明我的真心。」
当然,到时他会找顾仁愿一起跟她说清楚,不然他说到没口水了,她可能还是不会相信他——好可怜,没想到他在她心里的信任度这么低,真叫他伤心。
就这样,两个都受伤的恋人就此分离,纵使双方家里只隔了一条小小的走道,却感觉格外遥远……
两个星期后——
以为这样就和凌绍洋说清楚了,黎水凝虽然心里难受,仍然强自振作,整理过自己紊乱的情绪之后,她开始试着让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不容易,但她努力调整。
她打过电话给梦姗那丫头,她说她已经找到了一份工作,在百货公司里站柜,因为是新人,工作时间很长,暂时还排不到假回来看她。
知道表妹一改之前住在她这里的懒散性格,黎水凝安心不少,更加卖力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一切看似逐渐恢复常态,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午夜梦回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那段时间有多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