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scovery~面具之下

Discovery~面具之下

“哎,阿妹,这个小宝宝真~可爱!”<不过,我家的更可爱。>

“哪里里,你看那个小秃头,像他爸爸啦!”<当然啊,我生的嘛!>

“你看看他都不哭,好乖喔。我家的小宝贝呀,一天哭到晚,忙死我们家两口啦!”<才那么小就阴沉沉,怪怪的>

“别提了~!都不哭,医生还担心他的肺活量不够,做了好几次检查呢!真是教人担心呢。”<这么小就稳稳重重的,一定能成大器!>

※※※

……

从小,他就可以听到两种“声音”。

但襁褓中的小婴孩,眯著眼睛,没有甚么表示。对此刻的他而言,妈妈和阿姨出的声音,都没有什么含意。

了解这些声音传达的意义,他还得花上好多工夫和时间。那同时,他也慢慢地了解到:这两种声音之一,别人彼此是听不见的。当然,人们也并不打算用它来传递讯息。

※※※

巫厚德,十七岁,高二。没有什么理由的,如上述,他是个能力者。除了读心术之外,还有一些别的林林总总的能力。

说是读心术,其实并没有小说电影中那么了不起。象是,打架的时候,能预先知道对方会如何出拳而及时闪过,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跟“听别人说话”的情形类似,若是想听到声音,要合乎许多条件:距离要够近,对方的声音要够大,听话的人自己也得专心才行。

比起来,想知道别人的心事,巫厚德自己得“专心听”也是必要;除此之外,跟距离倒是没甚么关系。依经验,跟巫厚德越熟的人、越专心地想事情,越容易“听见”。

推到极端的话,如果是连长相也不记得的角色,无论那人再怎么拼命用力地想事情,对巫厚德而言就象是美国试爆核弹的巨响,听不到就是听不到。但若是像只知道名字的班上同学、或点头之交的帮里弟兄,一旦深深地为某事所苦,就有可能传到巫厚德的“耳中”,就象是放烟火的砰声,即使远在邻镇也多少听得见一样。

说到帮里弟兄……算了吧。像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想要三言两语道尽他十七年光怪6离的成长生涯简直是痴人说梦,既然如此也只好略过不提。总之他国中时代是道地的不良少年,而且就算剔掉能力的因子,他也很擅长打架。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嗜好。他天生具有另一方面的“观察”力,观察别人便成了他的嗜好。说起来,一个人的特长经常会成为那人的嗜好。巫厚德若是想观察别人,比一般人想这么做要方便许多:先,他多了种感官,因此能把对象“观察”得更详细些;其次,他不用注视著对方也可以进行观察--这不算他独有的能力,事实上每个人在观察他人的时候,都不见得要注视著对方,只不过巫厚德这方面的能力比较突出罢了。

上了高中以后,因为他把大部份时间花在兴趣上,所以就算并没有特意收藏獠牙,也成了一个不太起眼的人。今天,他也在课余时间倚在走廊边的栏杆上,表面上是望著远方的天空沉思,实际上观察著身后的人们。

<为什么高中生的我,就非得为终生大事烦恼不可呢?>

(耶?耶?这句话是谁说的……不,想的?)

巫厚德很快就确定了这个讯息是来自班上的某个女孩,好象是刚刚上完厕所,现正经过了他的身后要回教室。因为这个事情太有趣了,他不得不对此抱持高度关心。

这里不得不说明的是:就像每个人的声音都各有特色、能辨别出来一样,巫厚德在“听”到别人的思考时、也能立刻分辨这是谁的思考,比分辨不同人的声音要更清楚。不同的是,人可以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巫厚德却绝不可能接到陌生人的思绪,也就是不可能“听”到一段思绪却不知道是谁的。

(那个女孩叫甚么名字呢?三个星期前才转到班上来,却已经被遗忘得差不多了,是个很不起眼的女孩;不过印象中她眉清目秀,是我喜欢的那一型。不行,再也听不到她在想什么了,想办法让她意识到我的存在才行。)

巫厚德若是想知道某人在想什么,得先想办法跟他混熟一点。这方面他跟一般人完全一样。

只是,他的手段就挺有个人风格的。他不经意的走到那女孩的座位,在女孩觉他之前就突然躬身说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女孩震了一下,转身面向他,身体不由得向后退:“唔……问我吗?”<谁……谁?嗯,班上同学,好象是叫,巫……厚德。>

(近看就可以确定没有记错,的确蛮漂亮的,扎在脑后偏茶色的长头,乌溜溜的大眼睛。)“是的。”巫厚德答道。

“没、没什么,谢谢你的关心。”她有点不知所措带来的结巴。

“没事就好。”巫厚德转身回座。快上课了。

<男孩子……都能毫不在乎地与陌生女孩交谈?--也不能算是陌生,我们是同班同学……可是一点也不熟?>她这么想。

(这样就够了,可以这么清楚地听到她的思绪,她对我的印象,应该有好一阵子都会很强烈。)巫厚德颇为满意。

<为什么突然问我……我的烦恼都显在脸上了吧?>女孩想著:<可是,这又不是诉苦就可以减轻的烦恼……反正你也帮不上忙。>

(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快想想你到底在烦恼甚么。)巫厚德表面上回到座位坐好,从抽屉里拿出下堂要用的课本来,精神却专注在女孩身上。一大堆从外观推导的混乱印象,可以得知她往巫厚德望了一眼。

“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巫厚德主动找人说话。”连彩云说。

是的,虽然座位离的非常远,可是现在只要是那女孩听到的声音,巫厚德也能听得到;附带一提,也能因此听到陌生人的声音。

(你太夸张了吧,连彩云。又要说我孤僻了吗?)巫厚德心想。

<是吗?他原来是个这样的人?>那女孩心想。

(不要相信连彩云啊!唉,真倒霉,怎么那家伙刚好坐在她前面。连彩云老是说我的坏话,我混流氓惹到她啦?我以前还帮过她哩!)巫厚德无奈地想。

在他的印象中,名叫连彩云的女孩是有名的毒舌派,也是班上唯一国中时就认识他的人。

那女孩在跟连彩云说话。不过女孩说些甚么,巫厚德反而不太清楚。很少人会仔细想过以后,才把话说出口--巫厚德对这点认识得更深刻。

“你刚转学来,也许还不觉得;我们这些和他同班两年的同学,我看哪里,在巫厚德的眼里,都是些陌生人。”连彩云说。

也不能确定连彩云就是这么说的。以这句话而言应该是差不多,不过偶而会差得很离谱。因为这时巫厚德听到的,是那女孩所听到的话。

<啊~。感觉上,班上同学的彼此间的实际距离,比座位的距离要遥远得多了。>女孩心想。

(甚么,我可正在打算要和你拉近距离,你快别这么想了!)巫厚德心想。

“巫厚德那个家伙,说不定是看上你罗?”连彩云说。

<不可能吧?>女孩心想,于是也这么说了。

(吓,被连彩云觉了。)当然啦,巫厚德也是思春期的男孩嘛。

“不过,说真的,你到底在烦恼什么?身体不舒服吗?”(问得好啊!连彩云。这样问就对了。)

<她人真好……可是,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她好像说了些“谢谢你的关心,可是……”之类的话。

(该死,你赶快想想你的烦恼,好让我知道啊。)巫厚德快耐不住性子了。

“如果没什么的话,你就别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连彩云说:“你知不知道你愁眉苦脸的,会害得别人的心情也变糟!”

巫厚德听到这句话,眼珠子差点从框里边掉出来。(……完蛋了!今天想再听到那女孩在想什么,大概没指望了!)

为什么?理由说穿了很简单,因为那女孩因为这句话而变郁闷了。这是一种封闭的心里状态,她不再反应周遭的刺激--当然也忘了刚刚才刺激她的巫厚德。

巫厚德再留心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料错,再也无法得知女孩心中在想什么了!(明天再说吧,唉。)他想:

(真是的,连彩云这个家伙……就是嘴巴坏,又爱管别人的闲事。自己又明明没什么本事能帮人解决,到时候还要找我帮忙,啧!)

在这之前……说是连彩云老是如此也不对。因为从前所谓“管了闲事又没办法出什么力,于是找上巫厚德帮忙”的事,也不过是一次而已。当然,客观的来说,其实连彩云交际手腕强硬、人脉广,头脑灵活,家里又有钱有闲,算是个热心助人又擅于帮忙的大好人;可是以巫厚德的标准来衡量她的话:连彩云既不是帮派老大,底下有几百名弟兄随时可以呼来喝去。运动神经或打架技巧以男孩的标准而言,也还差得远。更是一点能力也不会。也难怪巫厚德会觉得,连彩云没本事又爱管闲事。

总之。十七岁的他们有著这样的过去。不用窥视她的内心,巫厚德也猜得出来,那时连彩云一定是这么想著:<可~恶,嘴里说“没什么”,看你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在说“你帮不上忙的啦”……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气死我也。>所以一时恼羞成怒,嘴里的话就很难听。巫厚德太了解她了。他只要愿意去做,就可以非常了解某个人;而他们国中初次同班时,巫厚德可是为连彩云娟秀斯文的外表所骗,一心想要多了解她一点。

老师早就开始上课了。他在想什么?<黄扬民这个小子,每次上我的课都在打哈欠,哼哼!>(老师虽然看著黑板,却知道黄扬民在打哈欠,想想还真是厉害,该不会有能力吧?)巫厚德胡思乱想著。

※※※

晚上快九点。巫厚德躺在植物园的某张长椅上,一个人在思考。不,他不是特地来到植物园思考的,他是来植物园找乐子的。他所从事的休闲活动当然就是上述的“观察”。他不仅观察陌生人、也观察动物植物、甚至观察无生命的物体,不过最喜欢的还是观察人。

当然,他不知道路过身边的陌生人在想什么;可是他的眼睛耳朵也没有退化:他观察陌生人的衣著,倾听他们的对话,并藉此猜测那个人的资料为乐。为了贯彻自己的嗜好,巫厚德还练就了一种好本领,那就是让被观察者忽视他的存在。

夜深了,人少了,他才开始观察动植物或园路园椅;偶尔也会思考,不过思考的时间毕竟是凤毛麟爪。如果他把待在夜公园的时间多用来思考,就无法解释他怎么能待到十一点多--因为以思考而言,夜公园绝不是个洽当地点:对夜公园存有罗曼蒂克的幻想而怀疑这个事实的人,可以亲自跟夜公园里的蚊虫搏斗看看。

因为乐于观察陌生物事,所以有蚊虫也能忍受;别说是蚊虫了,他对观察的喜好简直不下于歌迷对美男子偶像的热爱,他每天都在公园待到晚上十一点多--当然,三不五时会换换地方。不过,能容忍他这么做的家人也蛮怪的。巫厚德的母亲,从很久以前--好像从他小学时成天跟著邻居的怪老头学拳法起,想法就变了:从<这个孩子真特别,我一定好好把他养大,让他成大器>变成<这个孩子真怪,我就放任他去长,看他会变成什么怪样子>。对于这样想的母亲,巫厚德无疑地是十分感激。

无论他有多么喜欢观察,现在他很难得地正在思考。他在思索有关于自己明明并不孤僻--别人也没有这么觉得--连彩云却总是这么说他的原因。

(对了,那时候她曾经对我过脾气,我没有理她;后来她不生气了,却常常说我这个人孤僻。)巫厚德想:(那时是怎么回事呢?……对了,我常常要她不要多管闲事,她就生气了。她心里是想著:<巫厚德真小心眼,只不过帮了我一次,却时时提醒我,好像在催我报恩一样,差劲!>她这样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也不生气,只是懒得里她了……唉呀,这跟她觉得我孤僻有什么关系?好像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平心而论,别人误会巫厚德孤僻其实很正常。虽然巫厚德其实总是在观察别人,但他观察别人之时,尤其是倾听他人内心之时,在别人眼里好象是在呆。而他把大部份的时间花在嗜好上,所以在别人眼中,他大部份的时间都在呆。只不过,同学多少有听过他混流氓的传说,所以对他的印象从“孤僻”转变成一个比较敬畏的同义词“冷酷”;而连彩云就没有那么瞧得起他。这有部份也得要归咎于他对衣著打扮奇怪的品味,象是现在他穿著的短袖衬衫跟短裤,衬衫上大大地印著竖起中指的右手和两个英文字母F、u。

想来想去,巫厚德还是想不透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就了一阵子呆。这是他难得的真正在呆。多么突然地,他“听”见了:

<拜托!谁来,想办法让他把手从我的肩膀拿开!>

没错,是那女孩的“声音”。事后想想,或许当那女孩在思考“谁能帮助我”的时候,有一瞬间想到白天时突然对她表示关心的巫厚德,所以他才能听到这么的一句吧?

(该死啊,快想想你在哪里里?我不知道你在哪里里,想办法个屁!)巫厚德焦急地想著。当然啦,他心里很清楚对方可能人在美国、更不可能想要没头没脑地冲过去替她解危;但是他想知道那女孩在哪里里、遇上了什么麻烦,不能说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完全不行。这是难得的巧合,天晓得她接下来又怎么了。)巫厚德无奈的从园椅上一把跳起来,漫无目的地跺步著。

巧合这种东西,不知为何似乎有接二连三来到的习惯--巫厚德看到前方转角处的长园椅上有两个人,正打算好好观察一番;吓,左手边的人可不正是那个女孩吗?彷佛在帮巫厚德做确认似的:她旁边那位戴著墨镜、穿黑夹克的男子,手正毫不客气地揽在她肩膀上。女孩虽低著头,不过勉强还看得出她的表情:她显然对揽住肩膀的手相当不欢迎。

方才说巫厚德“不会想要没头没脑地冲过去替她解危”,前言彻回。他晃啊晃地走上前去,两只手插在裤袋里,站定在椅上的两人面前。那女孩带著狐疑的眼神向他望,应该是没认出他是谁。

(咦,没认出我来吗?……我现在的打扮,也许十足像个“俗仔”吧。)巫厚德心想。他在学校的时候,因为耍帅所以戴著没有度数的眼镜,举止也因为戴著眼镜而斯文了些。巫厚德戴不戴眼镜时判若两人--关于这个事实他虽然没什么自觉,但是有不少人曾向他提起过。

那个戴墨镜的男人,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神,可是巫厚德直觉地知道他在瞪自己,心里很不爽。(我说些话吧……要说什么呢?)没想清楚就开口了:“哟,两位热得很嘛,好像很快乐的样子?”

(这样说,好像我是来收恋爱税的?)所以就顺势加了一句:“那么,给点钱让你老子也乐乐吧!”

自然而然地就秀出这样的动作与口吻。只能说,巫厚德的身体还记得国中以来的习惯吧!那时的他,只要看某人不顺眼,总能胡乱惹出理由来,教训对方一顿。

“……收恋爱税吗?”那男的站了起来。乖乖,比巫厚德高了半个头。

<咦?长得好像巫厚德……不会吧?>女孩心想,也跟著站了起来。

(明明就是我啊,你不要笑死人了。)巫厚德暗暗咒骂著。这之间那男子进了两步贴进巫厚德面前,炫耀般地凸显自己身高上的优越。

“我虽然听说过这种事……”那男子撇嘴说道:“却没想到连这种矮子也敢跟人要钱!”

“咚”地,那男子退了几步,坐倒在女孩身边。女孩反射性地伸手去扶他。

巫厚德为自己的行为觉得好笑了起来。他连想都没想,一听到“矮子”两字拳头就挥出去了。按常理来说,高二了却身高一五九的他,当然很介意自己的身高,不过这跟他因而打人又扯不上什么关系--他国中时就觉,如果在别人骂他矮子时出手打人,多少能将自己打人的行为合理化;因此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可是很盼望著想揍的对象叫他声“矮子”,帮他制造动手的机会。

“叫我矮子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了;”他得意洋洋地晃著腕前的拳头--像倒地男子这种货色,他用小指就能摆平一百个--说道:“在女朋友前面挨打多~难看啊,快点把钱拿出来吧?”

用讽刺的口吻说“女朋友”,多少是堵气说给那女孩听的:(噢,是你自己叫我来救你的,你却护著那人瞪起我来了。)当然啦,巫厚德也明白,那女孩根本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能说是在“瞪”,只是茫然地望著他而已。

“你这小瘪三……”黑夹克男子(墨镜挨打时就掉了)捂著疼的肝,狠地瞪著巫厚德骂道:“居然也敢打老子!”

(站都站不起来,还在那里什么狠。再踹你一脚。)这样盘算著,正打算要实行的巫厚德,才现身体居然不能动了。

(等、等一下,身体不能动?怎么会有这种蠢事?……啊,大概是电视上演过的催眠术吧!什么暗示啦、诱导啦之类的。)巫厚德如是想。

会这样轻易地下了结论,然后也不管结论对不对,因为已经有了结论而心安,巫厚德就是个这样的人。往好的方面去想的话,他极少被问题一直困扰著或是犹豫不决,依直觉下判断后就不再考虑,这也是某种“果断”吧。

“很奇怪吧?嗯?身体怎么突然不能动了?”黑夹克男子冷笑著,腰还直不起来,居然就已经在卷袖管,让巫厚德恨得牙痒痒的。

“不要,怎么可以对一般人出手!”那女孩急忙地想要阻止他。一般人?巫厚德心想:(我若是一般人的话概也拿得到台湾公民权了。)

没错,别忘了巫厚德是能力者。他有一千种方法可以在眼下的窘境中脱困。但现在一点也不想这么做,因为那女孩好像在袒护他,让巫厚德心里舒服的很,比较起来,就算被那黑夹克痞子揍个一两拳也不就算什么了。

“你说什么啊,我这可是自卫耶。”黑夹克痞子答道。

“可是……”女孩拉住他的袖子,没有松手的意思。

“好啦!”那痞子硬是挣开了:“至少让我还他一拳吧。”

这次可轮他得意了,他挥舞著拳头说“虽然害得我手痛不太值得,可是我还是要打你一下”、“让我猜猜你现在打算怎么做?求饶?还是咬紧牙根”之类的风凉话。

“住手啦!”女孩自暴自弃地大喊著,没有用,所以缩著身体紧闭上眼。黑夹克男子的一拳挥了上来,巫厚德已经有挨打的觉悟,霎时间却“看见”那女孩身体出光来。

几乎是同时的事,巫厚德的身体可以动了。他反射性地往一侧闪过,顺便抓住了黑夹克男子的手腕。黑夹克男子对于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一事,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严重性,别过脸对女孩吼道:“你居然帮外人……!”

他没有能够说完。巫厚德并没有想此时是否适合把他打昏,只是顺手捉著那人的手腕拉近身来、一掌底打在他的右胸上,顺里成章地听到了“啪”的肋骨断裂声。说到右胸,巫厚德自第一次动手打人以来,就没打过别人的左胸。小时候是因为老拳师的告诫、懂事以后自己就有分寸:打在心脏的一拳很有可能让人致命之故。

他自己也愣了,不过时间比那女孩短得多。所以那女孩看来,巫厚德应当是立刻啐了一声说道“真是,浪费我的时间”,然后跨过黑夹克男子逼到她的面前来:

“怎么样,小姐?现在总该把钱拿出来了吧!”他提高了音量。

<是巫厚德?不是巫厚德?如果不是的话,他们长得真像!真难以相信,世界上有长像相似的人,居然会像到跟双胞胎一样!>近看他的脸后,女孩不禁这么觉得。

(双胞胎?)巫厚德禁不住想笑,不过他并没有笑出来。但,也许笑意牵动了脸上的几丝肌肉吧?总之女孩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脸瞬间变成赭红色。

“你明明就是巫厚德嘛!”她脸上的神情,尴尬远胜于恼怒:“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

(妈啊,现在才认出来。我还在想要不要干脆勒索她。)巫厚德绷著脸想。

尴尬之后,女孩的表情转为为难。<怎么办……怎么办?刚刚的事,他看到了吧?怎么跟他解释?我什么都不能说啊?

巫厚德的表情缓和了下来。他并不打算为难自己喜欢的女孩。“既然是同学,我就不收你钱啦!拜拜。”他转过身,尽可能装作潇洒地摆摆手,背面的衬衫却不相称地印著大大的狗粪和英文字母Bs。

“对了,快帮地上那个家伙叫救护车吧!”他起步离去,边走边说著:“肋骨大概断了……也不是什么大伤啦。”

“!等……”女孩缩了回去:<把他叫住的话,我要跟他说什么?>

<……>她了一阵子呆。<啊,不叫救护车不行。>开始起步往电话亭走去。<……巫厚德,怎么会到这里来?……难道是过来帮我解危的?>

<我这样想,好像把他也当成能力者了,哈哈……>女孩子开始拨著电话号码,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也?嗯,不错,“听”得很清楚。今天晚上,大概就能弄懂所有有关她的事情了。)巫厚德心满意足地想著。同时间,却因为女孩的秘密似乎并不想让他知道,心中有著挥之不去的罪恶感。因为他到了这时又不能不听。虽然人不专心听的话,有些声音会听不到;但当有声音清晰地传入你耳中时,你也不能把耳朵闭起来,巫厚德的情形就是如此。

如果他是个心中道德感压力沉重的人,可能会因此离群索居,免得无意间窃听到亲友们的秘密吧!不过巫厚德这个人,从~来没考虑过这么多。

※※※

如果有人看见台北上空有龙飞过,谁会很快的接受这件事?

也许有的人对怪事的适应力比较强,但除非怪事真的生,否则没有令人心服的标准能分辨谁是这种人。然而,同样觉得这件事荒谬的人当中,却也有一种人应该会立刻接受这件事。

没错。有一种人,看见以后会自言自语说:“噢。龙耶。”

他不太关心这件事的真伪。在这之后,也许有一天,他正打算上飞机,却听说松山机场因为龙在上空出没而关闭,他会哦一声;或者另有一天,有人为他证实了,那天他吃的头痛药,有迷幻成份,他一样只是会哦一声。

巫厚德就是这种人。在他觉得,居然有人在地下拼命的挖,想挖出几块骨头证明几千万年前有种叫做“恐龙”的生物存在,这种人若非太闲了否则就是傻瓜。所以,当他“听”到那女孩的思绪中、一些匪夷所思的情节之时,一丝一毫的怀疑也没有:

那女孩,和他一样是个能力者。会什么能力还不能全弄懂,不过至少她事实上曾秀了一手干扰他人催眠术的技巧。

女孩和那个会催眠术的黑夹克男子,同属于一个叫做“能力者联合会”的组织。那是个藏头藏脑的地下组织,正阴谋著联合全世界的能力者,征服世界。女孩之所以转入这个高中,就是为了寻找某个“应该就在这所学校里”的能力者,要邀他进这个组织。

附带一提,巫厚德从头到尾都没想过,他们要找的人或许是自己。他把这件事彻底地当成别人家的事在听。

这个组织的成立,是基于能力者总是被正常人迫害的历史事实,而事实之一就是中世纪欧洲的猎杀魔女。

当然啦,只是身为该组织的成员,女孩是没有什么好烦恼的,问题是最近她被迫要结婚了,跟那个黑夹克男子。

原因是组织的规定。这组织的能力或许强大,可是一直面临著人手不足的问题,再怎么找,世上的能者本来就很少。因此组织规定已有生育能力的男女要由组织配婚,希望能增加有能力的后代为组织效力。

不愿意让组织摆布终生大事的那女孩,隐约的知道事情不是她说句“我不要”就可以简单解决的。虽然表面上不是如此,可是想也知道这种组织怎么可能让人任意去留?况且,身为孤儿的她,离了组织也无处可去……

※※※

“好像科幻小说的情节。”换了一个人的话,一定会这样想。可是巫厚德不会这么想。虽然不能说他已经相信了这件事,可是,再怎么说,他自己也象是科幻小说主角般地拥有能力。

对他而言,那女孩从一早起来就一直烦恼著<怎么跟上面解释>、<怎么跟巫厚德解释>,要怎么让她轻松一些,无宁的才是比较令他关注的事。

(不要那么担心嘛!我并没有你想象地在乎,看见你使用能力的事啊?虽然巫厚德这么想,但问题并没有解决。于是,即使她在上学的公车上也是愁眉深锁,巫厚德也爱莫能助。

此刻的巫厚德也在上学的路上。“你在什么呆?”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聚精会神的“观察”。这个声音是丁庆良、巫厚德的班上同学。在巫厚德的印象中,他是个外表修长俊俏、很受女孩欢迎,但一开口就会让女孩子傻眼的蠢大个。巫厚德偏过头斜了他一眼。

“叫我有什么事?”

“没、没事我就不能叫你呀?”丁庆良皱著眉头说。

“可以。但是看你这副样子,就是因为有事所以叫住我。”巫厚德断定说。

“唔……”这下丁庆良气竭了,只好支支吾吾地说:“……呃,你昨天跟转学生讲话了?”

“是。干嘛?”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你这话叫我从何答起,连话都不会问!”

“……呃,总之,你觉得适不适合把她拉进咱们社团?”

在此要说明的是,巫厚德虽然跟丁庆良参加相同的社团,可是那只是因为丁庆良说好说歹、才能拿了巫厚德的人头去凑人数的。到目前为止,巫厚德甭说是缴社费了,一次也没有参加过那个社团的活动;而且他觉得,光是因为那个社团的名字,自己就一辈子也不会想去看看、那里到底都在干些什么事。那就是这么样一个光听到名字就会让人傻眼的社团,偏偏丁庆良很努力地为增加社员而奔波著。

巫厚德的脸皮抽搐了一下。然而转念一想:(等等,先不管这件事本身的荒谬性。让丁庆良这个惹笑高手去跟她胡闹一阵,也许会让她心情好转也说不定。)他却有了这样的盘算。

“咦。你不提起我还没觉。感觉上好像很合适。你去试试看,也许意外的会非常顺利。”巫厚德答道,一边心里想著:(我会不会答得太做作、让丁庆良起疑啦?毕竟丁庆良也是高中生,碰多了钉子也会学乖呀?“意外”根本就没有生过嘛。)

他多虑了。“真的吗?这真是太好了!”丁庆良兴奋地弓起身子、双拳紧握著说道:“我今天就来试试看吧!”

“现在就去试试吧!我看到她刚刚进了校门口。”巫厚德眺望著前方百米远的校门口。

“是吗!说的也是,我……”“等一下!”巫厚德拉住拔腿就想冲上去的丁庆良,斜了他一眼:

“腰杆挺直!缩小腹!不要一脸兴冲冲的神色、像小孩一样,要露出成熟的大人般的微笑,才会让女孩子相信你!ok去吧!”他猛一拍丁庆良的背。丁庆良点点头,志在必得的大跨步向前去也。

<连平时对我冷嘲热讽、觉得咱们社团一定拉不到人的巫厚德,这次都为我打气助阵,看来这次一定成的!>丁庆良是这么想的。巫厚德对于这种想法,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得抱肚子在地下滚。

……

“其实你应该试著加入社团。”丁庆良说。

<社团?>那女孩虽然明白对方指的是学校社团、而不是能力者联合会,可是心脏还是“突”地跳了一下。

“是啊,认识一些新朋友,让自己开朗一点。”丁庆良爽朗亲切地笑了。

(丁庆良这个家伙,表现得真不错。唉,都这样了还失败的话,你也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偏要身为这种社团的社长。)巫厚德心想。

“对了,今天放学后,就到我们社团来看看吧?”丁庆良说。

<今天……可能不太行吧。不过,不知道他是什么社团的?>女孩想。

“世界大同研究社。”女孩一定是问他了,所以丁庆良如是答。

那女孩的心中,这时出现了一连串奇奇怪怪的影像:国父孙中山先生的脸、他演讲时的全身像、大炮、还有一群埋头振笔疾抄三民主义的学生。然后那女孩突然转而专注于保持身体的平衡--大概是差点绊了一跤。

“你有没有良心哪里!”黄扬民的声音。

“居然想把转学生骗进你们那个快倒的社!”连彩云的声音。

“听我说!我们跟三研社是不同的,我们所研究的是确实可行的引导人类迈向世界大同的方法,你一定……”丁庆良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你看到那女孩听到社团名时的表情,就该死心了吧?)巫厚德感叹著:

(唉,我说过,你拉人进社团的技巧已经很卓越了,失败了只能怪你自己的社团不好。)有点幸灾乐祸地想著。

<嘻,班上有好多怪怪的同学,可是大家都是好人。>那女孩笑了。

(成了!嗯,但是,可不要把我跟那几个货色一竿子打下水啊?)巫厚德确定她终于变开朗了,颇感欣慰。这时他也感谢起班上那几个傻瓜来,觉得他们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对啊,沮丧下去也不是办法……好,直接找巫厚德单独谈谈吧。>她总算下了这个没什么了不起的决定。

(哦?要单独找我谈?太棒了。我来帮你准备地点。)巫厚德窃笑著。

※※※

中午的下课钟响了。

连彩云走到蒸便当箱的旁边,找到了自己的。同时,也意识到了站在身边的巫厚德的视线。

“今天你也带便当啊?太稀奇了。”连彩云随口问道。

“没带。回答我几个问题。”巫厚德道。

“……不要。”

“小气。”

“……好吧。有问题就问哪里。”

“你知不知道我午休时间,都待在哪里里?我都待在篮球场旁边的树阴下。”

“哈啊?”<哪里有这回事,你根本就不固定待在哪里里的。>

“你听懂了吧?明白了吧?有人问你的时候,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吧?ok,我现在就要过去了,我会买几个面包到那儿去吃。”巫厚德说完后转身就走。

“……”<难道巫厚德终于完全疯了吗?>就算连彩云这么想,巫厚德不怎么介意,也并未回头就是了。

一刻钟过后,每个人面前的饭盒都已经空了大半。连彩云正打算把最后一口饭送入口中,恰好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巫厚德,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我也不很清楚,”接著她一点也不象是不清楚地劈哩啪啦地说了:“一年级时有一次打倒了来班上勒索的流氓学长,好像蛮会打架的;有人说他国中时混过流氓,有人说他现在仍然是流氓;还有人说他就是“世极帮”传说中的荣誉帮主巫欧,可是我也不知道可信度如何;身高很矮,成绩中下,相貌平平,运动神经达。”

“不是啦!我是在问你他为人怎么样?”天晓得问的女孩有没有听懂。

“这我就不知道了。”连彩云听到身后传来折断免洗筷的声音。

“午休时都没看到他人耶。他去哪里里啦?”那女孩四下望著。

连彩云眨了眨眼睛。

“好象是待在篮球场旁边那排樟树下面。”她头也不回地答道。

“谢啦。”那女孩起身离了座。别人一定会以为,她是打算去丢空了的免洗餐盒,可是连彩云是清楚的很,那女孩一时片刻是不会回座的。

※※※

篮球场旁有一排樟树,樟树荫下有座位,算是一个蛮舒适的休息区。巫厚德的确是有一阵子天天中午都待在这里,为的是观察打篮球的人。

(你这个白痴,往后钻啊!喘什么喘,这样子谁要传球给你。)巫厚德盯上了一个新手,看著对方笨拙的动作,觉得很不耐烦。

那女孩来到了他的身边,以为他在沉思--或是说,呆。

(想什么!他在用**顶你耶!他要抢篮板球了啦!把他挤开!)

“可、……”女孩子深吸了一口气:“可不可以打扰一下?”

“坐啊。”巫厚德说。(往外传!你想吃人家啊?吃人家?人家比你行嗳,你想得美啊你。)

“……你戴上眼镜,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知怎么启齿的她,终于还是选了这一句当成开场白。

巫厚德心里大喊著“宾果”,却面无表情地开口了:“这是面具。”说著便把眼镜取了下来,转身凝视著她--这个动作他练了好久。

从树叶隙缝中渗下的阳光洒在她的头上,映照出波浪般的光纹。

“我带著面具面对别人,就好像你戴著面具转到我们班上来一样。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所谓的秘密,只有隐瞒事情的人。”(满分。)

女孩的表情微微的变了,从茫然变得若有所思。

“也许看穿了的人会觉得可笑或不谅解,可是……人都是戴著面具过日子的啊。”她别过了脸,低著头说。

巫厚德的视线慢慢地移了开来,微向高处望。他缓缓地翻开手中的小册--那是名颂千古的莎翁名剧:罗密欧与茱丽叶。

轻轻滑过的页页之中,他俩因假面舞会而相遇相知;但最后试图以“死”的假面具瞒过众人时,却落了个双双殉情的灭美下场。

“戴了面具,就能改变什么吗?”巫厚德合上了书页,感叹似地说著:“戴上面具,本身就不是件舒服的事情。如果这依然不能让自己快活点,又为何非得勉强自己这么做不可呢?”

<我……到底在干什么?表面上我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可是实际上我负有组织交代的任务,转入这里是别有居心!但是……虽然有能力什么的,我也只是个十七岁的高中女生啊?

<因为害怕孤独,我加入了能力者联合会,隐藏那个平凡人的自己……现在又得回头,装成平凡的高中女生了!可笑吧?看穿的人一定觉得可笑的,连我都好想大声的嘲笑自己呢!>

但是,没有人在笑他。巫厚德,也只是望著她露出谅解的苦笑而已。

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这种矛盾陷渊出口的曙光。可是在那之前,她还要花时间好好的想一想。一静之后,她却转念想著:

<巫厚德……到底知道了什么?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什么都不问我?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深邃的眼神好像能知道一切?>

(哪里~里,我没有这么了不起啦。)巫厚德不禁浅浅地笑了一下。女孩抓到机会,语调轻松地侧问道:

“总觉得,不管戴了几重面具,还是有人能够看穿似的?”

“哈,不可能啦!除非戴面具的人自己拿下来。”

这句话可不是巫厚德事先排练过的,只是随手捻来、拿来搪塞自己“被识破了的心惊”之句。事后每当他想起这事,都会不禁觉得:这句话冥冥之中,已经在暗示巫厚德,那注定会让他黯然神伤的结局。

“……拜拜,我先回教室罗。”女孩浅笑著,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等一下。”巫厚德摸索自己的口袋,掏出一样很平常的物事--女孩注视著那个东西--这是只每个夜市都有在卖的卡通电子表,市价新台币五十元到两百元不等。

“哪里,这个送你。”巫厚德无视于女孩的讶异神情:“当护身符。”

“……谢谢。”女孩没有深究,大大方方地戴上了。

望著女孩渐行渐远的背影,巫厚德从裤带里掏出了行动电话--这种东西有个很符合巫厚德身份的别称,叫做大哥大。

“喂?阿海呀?我巫欧啦。”他简单明快地指使著:“有件事你给我去办:昨晚我在植物园打倒了一个男的,他现在躺在xx病院,去盯他看看是哪里条道上的,六点钟给我回覆。另外,跟玩机器的阿季讲:我在用他做的讯器,叫他把追踪器材载到堂口来。”

※※※

巫厚德在等阿海的电话。听他指使阿海的语气,好像那个阿海是哪里里的小混混一样,其实这个本名叫江咽海的男人,可是北区三大帮之一的世极帮、实际上的帮主。不过,世极帮除了江咽海之外,道上兄弟都心知肚名:帮主背后还有一个见不见尾、似有三头六臂的狠角色在帮他撑腰,那个未知物x有个通称,叫做巫欧。

不过,没几个人晓得这个名字只是单纯因为“巫厚德”念糊了变成的;反而有种甚嚣尘上的说法是:这个x行事“有够黑”(闵南语),可是他底下人觉得那个“够”字和“狗”字谐音、不好听,直接去掉那个字,称呼他为“有黑”。知道内情的人听到这种说法,笑一笑就算了。

晚上六点整,巫厚德接到了阿海的电话:“……能力者联合会?”

“对,那个男的好像,咯,是属于叫这个名字的组织。”阿海忍住笑,把叫人打听的结果报了出来。

“就是说,他有能力罗?他会什么招式?波动拳还是怪光线?”

“没,咯,没那么了不起啦!那个是从国外传进来的组织,好像在台湾活动了两年左右。是有一些本省人加入啦!那些家伙不过是会猜猜纸牌、玩玩催眠术之类的;倒是听说国外来的干部,有些真的有甚么厉害的能力--我是说‘听说’;”阿海话锋一转,不太友善地说道:

“他们在台北,好像有个办公室的样子。来台北活动,不先来咱们这儿拜拜码头,居然还惹到你……我想让他们混不下去。”

“哦?你别急著动手。先看看阿季追的那个讯号去哪里了。有情况再找我。”

巫厚德把行动电话叠了起来塞回裤带,旁若无人地在街上晃著。

九点左右。那女孩好像照样去了植物园,和组织中的其它人见了面,可是之后呢?巫厚德不晓得。完全不晓得,不知怎的女孩的思绪突然变奇怪、变混乱了。(是在作梦吗?)巫厚德猜测著,可是和以往的经验又不太像,虽然巫厚德并没有太多窥视别人的梦的经验就是了。

(……如果是昏倒了……嗯,应该是,这个推想蛮合理的。)“叽”的长串音符传来,是巫厚德手机的声音。他接了起来。

“喂,是我。”

“大仔,我阿季啦。那个讯号九点左右从家里出来,在植物园转了一段时间之后,好像上车了,现在停在那个什么联合会的办公室。”

“是吗?哼哼……好,正如我所料。叫阿海来听。”

“喂?巫欧啊,你要打过去吗?我叫人过去罗,现在就出吗?”

“不,不用,两个小时以后再过去。给里边每个人断一只手就差不多了,细节你自己看著办。就这样罗,拜拜。”

当然不能急著叫兄弟们过去,巫厚德还想自己演一场英雄救美哩!

(嘻……你们既然在我的地盘上撒野,就别怪我横行霸道!)巫厚德转念一想,这个什么联合会的东东也真是运气不好,居然犯上他为对手。

(那个办公室的位置是在……有点远耶,骑脚踏车过去吧。)想到自己将要扮演正义使者的角色,巫厚德不禁像个十七岁少年般地兴奋起来。他回到家中,换上了自己最中意的一件衬衫--正面印著“莫敌敌”,背面印著“莫敌莫非敌”,好象是什么武侠小说中的武功秘诀--再配上护肘、护膝、皮手套和安全帽等的全套自行车行头,跨上心爱的铁马出去也。

到了。这是栋不太新也不很旧、或许是全台北最普通的办公大楼。玄关的警卫跟每一位同业一样只顾著低头看报纸。巫厚德长趋直入进了电梯,按了某个楼层的钮,摇晃中到了目的楼层。这个办公室想当然尔没挂招牌,玻璃门里还有著突兀的灯光,不过门锁得好好的--还是没锁孔的电子锁。

(真是的,这种一碰就碎的玻璃门能起什么防盗作用,还花大把钞票装这种防盗怪锁的人真是白痴!)巫厚德完全没有怀疑这个草率的结论。

不过他也没有劈头就把门打破--他很难得地慎重了起来。

请绝对不要以为巫厚德的慎重是打算“拨个电话给阿海,再度确认女孩应该就在里边”之类的,那真是太太高估他了。他居然认真的在考虑:(我现在这副行头,扮演一个拯救公主的英雄,是不是已经十分洽当了?)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付带梳子的小镜子,对自己左照照右看看,然后望著手中--进大楼时就脱下来拿在手中--的脚踏车安全帽,突奇想地往脸上比了一下。

曾经提到过巫厚德对于衣著打扮的品味很怪。他对于把这帽子戴在脸上、遮住长相的怪点子,满意得不得了。整装就绪,他并未多做准备动作地一拳打在那无辜的玻璃门上。

“乒”

这种门的玻璃是特化过的,然而受力太大依然会破,只是碎裂的声音没有一般玻璃清脆。闻声而来的是两个让巫厚德连长相都懒得记的杂鱼。

“你是谁?不准进来!……哇啊!”领头那个,照面就挨了一拳。

如果不是看到巫厚德奇怪的打扮,他们应当不会呆站著挨打才是;但即使并非如此,他们也难以阻著巫厚德的路。巫厚德凭著直觉往内找,现了一扇紧闭著的木门。不为什么,他连试试是否上锁都没,直接伸脚去踹。

声音挺大,不过把门踹开比他想象中要难。他略觉丢脸地再狠踹了一脚。

如果这狠命踹出的一脚就这样陷在木门里,这才有得他丢脸哩!很幸运地门顺利地飞了开来。门里带著难以置信的眼神望著他、被绑在椅上的,可不就是那女孩吗?还有一个素?平生的阿姨。

“咳!嗨,各位好。认识我的人,请用本名来称呼我;不认识我的人,请称呼我为--……”Bi-net。自创字,念的时候重音请放在cy。中文请称作“双轮人”。他可是很花了番心思,来为这位即将成为台北新神话的传说人物命名。

“巫厚德?!”可惜他错过了表的时机。女孩已经完全依他所说,把他的本名大声喊出来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因而蒙尘的**,意识到只是挂在脸上的脚踏车安全帽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不由得泄气地说:

“……对啦!是我啦。这个登场,总觉得不够戏剧性……”

“小心后面!”女孩惊慌地喊著。她对于“巫厚德是想耍帅所以故意装作没现身后靠近的人影”的事实一点体认也没有。

“咦?”巫厚德轻松地转身--其实同时间他技巧地避过偷袭者的球棒并且给了他一纪肘击--对方已经倒地。“抱歉,我没看到你耶。”巫厚德是真的连那人的长相也未曾看见。

“原来如此,你对自己的拳脚似乎挺有自信嘛!”从愕然中好不容易恢复镇定的那位阿姨,以不在乎的口吻说道。

“还好啦!是男人都想试试英雄救美嘛。”比起来,巫厚德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哦,想要英雄救美呀……”

那位阿姨边说著,随手往脸上摸:“那还得要先过我这一关。”顺手把墨镜给拿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巫厚德两眼忽然各望著不同方向、同时双手还猛捏自己的脸!……等等,说时迟那时快?

<……他……这个小鬼……他在干嘛?>巫厚德听见那阿姨这么想。

“……你干什么?”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用嘴巴把疑惑说了出来。

“……破解催眠术的方法。我想了好久哩。”巫厚德不由得老实的说了出来。做了这么奇怪的动作,如果不把背后深刻的意涵说出来的话,或许会被人嘲笑吧!他是这么判断的。

也许他的判断是对的,在场的两个女的都笑不出来。“……我不会用那种技巧,不过……”那个阿姨摸索著口袋:“我可以用念力移动十几公巾重的物体,或是……”从口袋里掏了颗弹珠来:“让几克重的东西飞得像子弹一样快。”

如果她所言属实,这会是个比较难缠的对手?巫厚德并不这么想,戴著冷笑缓缓地走向她:“啥?我没时间听你说笑,有什么本事使使看哪里?”

她不使也不行,因为巫厚德马上就走过来了--不,她使了也没用,巫厚德已经一偏头闪过了那个弹珠,到她的跟前来给她的肝一个扣击了。

(哼,比子弹差多了!)巫厚德对她的能力有著这种评价。

在这以前……如果说有个人可以避开当头飞来的子弹(或是拿光剑什么的砍掉),那是不合乎常识、难以想象的存在。可是事实上,在近距离胜过手枪的搏斗记录是所在多有,这不能说是人有快过子弹的可能性,只能说枪并不是种那么方便的武器吧。巫厚德是那种对方掏了枪也不会被吓到的人,更不会被能力者手中、号称有子弹度的弹珠吓到;然而,就算那女性所言不虚,她能给弹珠子弹出镗般的加度也罢,既不旋转著向前飞、也不呈流线型的弹珠,又如何有子弹般的威力呢?以上不是巫厚德的感想。他哪里会考虑那么多。

“臭小子……你居然……打Lady。”<痛……可是,他十足手下留情了吧?从他刚刚踹门的力道来看;可是他居然打像我这样的美女,没人教过他要尊重女权吗?>

昏是昏了,可是昏倒前那个阿姨居然一口气想了这么多事情。“我主张男女平等。”巫厚德是这么回答她的。

从刚刚开始一句话也没说--也没说“我等你好久了……我一直相信你一定会来救我的”--只是呆著的那个女孩,现在也茫然地望著巫厚德。

“好了,咱们快点离开这个鸟地方。”巫厚德也不想就在魔王的洞窟里,和公主殿下演一场相见欢。

女孩默默地跟著巫厚德走出了这栋办公大楼。(可是,虽然揍人是揍不响的,打破玻璃或踹破木门的音量也不算小,居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哪里。)巫厚德实在是多虑了。他们所到之处的左邻右舍,早都已经熄灯关门了;而远在楼下的警卫室,就算楼上生了爆炸案,恐怕也是最后知道的。

(眼下有一个问题……咱们要怎么回去啊?)巫厚德烦恼著,就像总是烦恼著蠢问题般的烦恼这件事。他的脚踏车固然有后座,不过这时用脚踏车载著那女孩回去总觉得挺煞风景的;可是自己这身打扮,上了公车岂不是更难看?权衡之下,还是硬著头皮领著女孩上了公车。

女孩全然没有现巫厚德为著这种问题烦恼得很--她大概根本没觉自己搭上了公车,只是著呆--不,不能说她是在呆,她是再思索著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

<巫厚德来救我了。他……来救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他知道我在这儿?我……这下子,是彻底和组织决裂了。可是,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啊,都到了这种地步还在害怕吗?而且,巫厚德……他会帮我吧?他为什么帮我?我为什么觉得他会帮我?他……他是谁?>

<对了,连彩云说过,他是大流氓……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是个好人!他来救我了……我,是不是以后,可以不用再孤独一人了?以后组织还是会找上我,我会被绑架、会被威胁……可是,他会来救我……>

下了公车以后,虽然不是必定得经过,可是俩人无意识地走进了那个生了很多事的植物园。“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跟踪吗?”女孩已经完全镇定下来,恢复成一种轻快的声音,和巫厚德交谈著。

“我送你的表里,内藏讯器啦!哈。”巫厚德居然有点儿害羞了起来。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好像电影情节……>女孩讶异地问道。

“这个嘛……”<因为你其实是黑道大哥?>巫厚德很尴尬地把“随便掰个理由吧?”的打算取消掉,换了种口吻说道:“……你想说的话,就只有这些吗?”

<就算是黑道大哥,为什么会有讯器?难不成,他真正的身份是国家调查员?不、不对……我居然在受人之助后,喋喋不休地只关心人家的私事,他一定觉得我是个很不像话的女孩吧……我,还有重要的话没说。说吧!我一定要说的。>

“不是啦,呃……谢、谢谢你特地来……”她吞吞吐吐的,居然为了这么句话就羞得满脸通红……

瞬间。

她的话断了。被一个不大的声音打断。什么声音?枪声。枪声?应该错不了,这是那种被灭音器缩小过了的枪声,巫厚德你也听过的。有枪声?为什么呢?而且又为什么、她的身体象是断了的吉他弦般,绷一阵又软软的垂下来?

※※※

女孩看见了自己的身体。

好奇怪的形容、好奇怪的感觉。的确她本来就在自己的身体里,可是她又看见了自己的身体。她……看得见那个伤口,一个通过自己心脏的管状的伤口。对了,自己被枪击了,而且子弹准确地穿过了心脏。心脏象是为这个事实做确认般地、痛苦地痉?著。不行,一时间止不住,血流出来了,顺著心脏的脉打,血一汩汩地涌出来了。可是,血终于止住了,而且虽然流了很多,但还勉强不会防碍行动。

勉强不会防碍行动?什么行动?

女孩动也不动。不,只是看起来如此。她在动。策动她所拥有的某一种力量、让身体其它的机能强制休克、把浓浓的养份传到伤口来。伤口已经经由被加过的天然愈合能力,简单的止血并且缝合了,可是这样还不够。有必要再在伤口重现一次胚胎期的成长过程,让伤口复原如初。

为此,集中养份还不够,还得要调整细胞中的某些化学成份、甚至更动细胞中的遗传因子。她熟练地这么做著,好象是天生就懂得这么做、或是在学校实习课里已经练过千百次似的。

是的,虽然流了一些血,可是前后几乎花不到四秒钟,她就完全没事了。这是怎么回事?是能力吧?对,她是能力者啊!虽然从前并不知道自己有著这样的能力,削铅笔时大意划破的手指也很平凡的花了一个礼拜才痊愈,可是总之她懂得这么做了,她会了,就是这么简单,她没有考虑太多。

(巫厚德还不知道。他看到我倒在地上,他看到我流了一大滩血,他以为我死了。他悲伤、愤怒,他的感情和力量像日冕的光焰般地澎湃地涌出来。不要伤心、不要激动,我没事了!我站起来给你看!给你一个惊喜!)

但是她站不起来。不,她连动都不能动。这绝对不是因为她的伤其实并没有痊愈、有关于自我疗伤能力的一切都只是她的想象而已。她的的确确已经痊愈了,或许疗伤让她稍感疲累,但绝不可能站都站不起来,连动动手指也不能够。《不行。你还不能站起来……》

(啊!是你!你在阻止我站起来!)这个声音多么熟悉!她一下就认出她来了!这个声音,她在睡梦中听过无数次,就好像身体里有另一个自己在跟自己说话一样。

她不只一次地怀疑过,其实自己的身体比较受那个声音的控制。不这样想的话,根本无从解释她为什么有时会去做一些自己都不明白的动作--印象最深刻的那一次,是被组织里的长官召见时,她到了长官办公室、而长官还没到时,她居然顺手就翻看长官桌上的机密文件!为此,她被长官斥责,甚至还被怀疑而接受调查--当然调查的结果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没想过翻看机密文件的严重性,只是为了打无聊顺手去翻而已。但是,有时候她会飘过一个念头:是不是有另一个人在体内控制自己,控制她去翻那份文件?

就是这个声音。她并不记得,但是一听就认出来了。

(你算什么!你是谁?这个身体是我的!我现在想站起来,就要站起来!)

《不可以……拜托……拜托你还不要站起来……一下子就好……》

(你在想什么!你知道吗!巫厚德在生气!他想揍那个开枪的人,他会扑过去!那个人手上有枪啊,巫厚德可能会中弹!)

《不能站起来……还不行……还有机会,还没穿梆……》

(穿……梆?)

《……地球人中枪以后,不可能立刻站起来……》

(啊?你说那是什么话……啊~啊,来不及了啦!巫厚德他……)

她“看”得见。比用眼睛看还清楚。她看见追杀她的组织高干现身、她看见巫厚德向他扑过去、她看见那个高干气定神闲地对巫厚德瞄准,却没料到巫厚德“啪”地瞬间移动到了他的跟前、狠狠地给了他充满怒意的一拳!

瞬间移动?对,货真价实的瞬间移动!(真厉害,原来巫厚德是这样了不起的能力者!根据资料,地球的能力者能这样自在地使用瞬间移动的,史上不曾同时存在二十人以上!)

(……咦?根据资料?……地球的?我从哪里里知道这些的?)

她并没有多想,事情还在展中,而且展的结果令她……惊喜,尤其是刚开始的一瞬间。她“看见”了:

<这个触感……!不是人类的身体!>巫厚德惊愕著,缩回了拳头,退了一点但并没有退缩,只是摆了个架式面对著这看似正常的中年人。

“哼哼哼……呵呵呵……可惜呀,原来你就是我们遍寻不著的、那个能力强大的能力者!”

那中年人低著头。巫厚德奋力的一击,不能说没有造成他的创伤,只不过这点创伤他似乎不甚在意便是了;听他的语气,似乎是真的很觉得可惜般的:“像你这种能力,如果能拉拢了而为我们效力,大概对咱们会很有帮助吧?可是,害我现出了这副模样,就非得杀死你不可了!”

模样?他有点改变了--好象是哪里种雨蛙改变皮上的保护色般的,他不再看起来像个外国中年人,反而像个站著的蜥蜴,连眼神都像爬虫类一般地露出凶光!

(逮到你了!猎联的家伙,总算给我找到了证据……咦?)

在那一瞬间,女孩什么都想起来了。人要记住事情是需要时间的,但想起事情则不需要。煞那间,她彷佛看见另一个自己,带著微笑和自己合为一体。

她的名字是……菲瑞丝.奥乐华,星间法庭所属银河警察队情报室地下工作组一级搜察官。十岁,她因为优异的能力和智力天赋加入星间法庭所属优等生教育班,十四岁依著自己的兴趣考上了银河警察大学,十七岁时顺利的毕业了,任职于银河警察队情报室地下工作组。

就任以后的第一个工作,是从四十多个志愿者中被选出来,进行潜伏在未开行星“地球”监视犯罪行为的任务。主要监视对象是一个表面上由地球人自行组织成立、事实上疑似有猎联--猎户座旋臂有智能生物行星联合--的特务在背后控制的社团“能力者联合会”。银河警察队总部怀疑猎联有违反未开行星独力进化保护法的行为。

以记忆封存加行为暗示的极隐密手段,伪造了记忆与身份也成功的加入了能力者联合会进行搜查。然而到了十九岁--是的,这是她真正的年纪--两年之间的搜查尚没有什么进展,她却邂逅了一位名叫巫厚德的地球少年,并且……

“不许动!”她俐落地翻起身来,指尖的能力光束隙一地窜过了现行犯--那个猎联特务的胸前。那位猎联特务难以置信地望著神情严肃的她--还有,巫厚德也是。

“你已经被补了,我以……”她这台词已经背得不能再熟了:“杀人未遂的现行犯以及影响原始行星文明展的罪嫌,依银河法第四条及第一千零七十三条逮捕你。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录像存证,停止一切抵抗行为,否则依法加重其刑二分之一。”

她忍著没有多望巫厚德一眼,先办完正事以求安心--这包括了从最近的警察队监视站下传一人份的电磁牢来,把犯人给确实的关进去。

都办完后,她才转身望向了巫厚德:“那么……”

<这个围成三角锥型、把那男人关进去的半透明膜是啥啊?>巫厚德一时之间,想的却是这件事。

(一人份的临时电磁牢。)她“回答”道。

<咦、咦?你在跟我说话?用这种形式?>巫厚德惊奇地望著她。

(能力者之间,本来就可以这样通话,你早就可以这么做,只是没有能通话的对象。)她“说著”不禁微笑了一下。

<……你是什么、什么外星人派来的警察之类的?>

“……”她的脸色黯淡了下来。

<你……明天,还会到学校来吧?>

“……”虽然知道巫厚德已经知道了答案,她还是摇了摇头。

<明天以后,我还会记得你吗?>巫厚德眼睛一亮,胆颤心惊地想。

(巫厚德,我、我已经非得离开不可了,难得抓到的人证,要快点送去居留所才能安心;可是,我有话要对你说!我一定要说、用说的说出口!)

“……很高兴认识你。”

<等、等一下!我也还有话要对你说!>巫厚德望著渐渐上升的她的身体,居然身体僵了、动弹不得。

“……或许,与戴不戴面具无关,人总是得为了‘秘密’而受苦。”

<听不懂!说清楚一点!回来呀!>

“对了,这个东西……得还你才行。”她转了身,眼角含著微光。

那只她刚脱下的卡通表被一种力量--就象是让她上升的力量--托著,慢慢地飘到了巫厚德的手中。<这种东西怎样都好,你等一下啊?巫厚德拼命地“喊”著。

“再见……如果可能的话……”她的身型渐渐远了,声音也模糊了,只有这个还清清楚楚地传到巫厚德这里:(我……喜欢你。)

巫厚德呆呆地望著空无一人的夜空。他还在跟她说话吗?如果他还记得她的话。因为跟距离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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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风令的杂烩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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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covery~面具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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