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分享的诺贝尔奖
"你觉得它们怎么样?"康托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斯塔福身边。
"这些画……怎么说呢?"他有些结结巴巴。
"没想到吧?"
斯塔福笑了。"对,艾西,我刚才没想这么说,不过,你说得对,那正是我刚才所想的。它们非常……嗯……有创意。"
"竟然有那么多人用这个词。真叫人惊奇。他们的真实意思是这些画很色情。"
斯塔福很坦然地看着康托的脸。他以前曾经盯着他的脸看过吗?他想没有。至少从来没有这么看过。他迎着这位长者的目光看了片刻。两人同时把目光移开。
"艾西,你我今天这个样子,我觉得很有意思。我认识你很多年了,一直很崇拜你,最近才开始意识到对你的了解实在太少了。这次来,我穿上了最好的衣服,还戴了一根领带,结果,却第一次看见你没有戴领带。"
康托低头看了一眼,仿佛他刚注意到自己敞开的衬衣和里面的汗衫。"是我疏忽了,"他喃喃地说,边说边抬起一只手来,手心向上。"杰里,我本应该早点邀请你来的。穿着不必太介意。你在波士顿生活习惯吗?"
"还可以,"斯塔福小心翼翼地回答。"当然,跟在你的实验室里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口气已经不那么尖锐。
"嗯,克劳斯的研究小组比你的大得多。这可能就是我不常见到他的一个原因吧。"
"那太糟糕了。"康托的声音里几乎没有变化。
"其实没什么。我觉得挺好的。"
"哦?"
"艾西,你别误会,"斯塔福身子前倾,"我从你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现在,该是我自己运用这些知识的时候了。"
"你在研究什么?"康托几乎没有在意杰里评论中所隐含的批评。他很高兴他们两人终于谈到了他心里最重要的话题,比他预期的要早。
"主要是学习方法。我认为自己不太可能再遇到像去年做的那么高级的实验了……"他向下看着康托的脚,"掌握一些新的技术,考虑一些在医学院毕业以后的工作中可能遇到的问题,可能会比较有成效。"
"听说你准备去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
"哦?"斯塔福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我向许多学校提出了申请,这只是其中之一。现在还没有回音。"
"杰里,你不必担心,拒绝一位刚刚获得诺贝尔奖的人的申请是很荒谬的。"
"分享的诺贝尔奖,"斯塔福更正着他的话。"是的,我并不担心。不过,我在申请表里没有写这些。我宁愿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我入学。"
"杰里,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选择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呢?我听说哈佛大学给了你的未婚妻一个职位。为什么不劝她接受呢?这根本谈不上是什么妥协。"
"对她来说就可能是的。"
康托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你说你在研究库尔特肉瘤的细胞狭域生态学。"
斯塔福的眉头皱了起来。"我说了吗?"
"嗯,也许没有说这么多。"康托意识到他利用了从塞莱斯蒂娜那里听来的信息。她大概没有把他们先前的谈话告诉未婚夫。"你其他还干些什么呢?"他急忙说下去,"这点工作肯定不会占用你的全部时间。"
"怎么不会呢?我想花多少时间就可以花多少。不过,艾西,坦率地说,我现在不像以前跟你在一起时那么努力工作了。情况变了。在克劳斯的实验室工作的这一年里,没人规定我一定要发表新的论文,大概发不发表都无所谓。"
"你确实变了。我没想到会变得这么快。"
"哪怕在去年的事情发生以后?"
康托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表示。他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多少有点熟悉,虽然有片刻,他无法说清楚。然后,他回忆起那种感觉,那是他在斯塔福的诺贝尔奖演讲上的感觉。
"艾西,"斯塔福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说道,他的语调里面也有什么使康托想起了那次演讲。"你从来没有问过我,那个星期天晚上我为什么回到实验室里去。"
康托再次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确实,没有问过。"
"你不想知道吗?"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可你就不会问吗?"
"不,我不会问的。"
"你害怕?"
"我想是的。"
斯塔福的目光盯着教授,一面缓缓地摇摇头。他什么也没说。
康托的眼睛盯着地板。"我上个月见到库尔特-克劳斯了。"他说,"他到芝加哥来看我。"
斯塔福的身子突然变得僵硬起来,可他仍然什么也没说。
"他说你在重复我的实验时遇到了问题。"康托沉默良久。"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我或许可以帮忙。"
"问题?我没有问题啊。"
"克劳斯说你遇到问题了。因为没听你提起,我猜想你肯定隐瞒了坏消息。"他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你没有遇到麻烦?"
"我之所以没有提,是因为我不再做那个实验了。"
康托困惑地问:"那谁在做呢?"
"没有人。谁还会去做那个实验?"
"我不明白。"
斯塔福看着他以前的教授,只见他的头伸在敞开的衬衫外面,露出满脸迷惑不解的表情。他不由得对他的导师生出一丝怜悯。"告诉你吧,"他温和地说,"我重复你的实验时,没有任何问题。怎么会有问题呢?艾西,你的笔记记得详细极了。"对于这种角色的互换,斯塔福感到有点儿狼狈,就好像他在对一个专注听讲的学生说话似的。"真奇怪。你总是教导我们要作详细的记录,可在你那里工作期间,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的笔记。你把复印件寄给克劳斯的时候--你别误会,艾西,有点像学生把笔记交给教授一样。克劳斯把它交给我。我当时差点被感动了。我说'差点',是因为我是从克劳斯那里而不是直接从你那里获悉你的实验详情的,坦率地说,我当时心里非常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