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分钟后——
“你在路上了没?”
唉唉,夺命连环call也不过是这样。
“我在路上了。”她拿着一本厚厚的美术书,放到柜台上。
“onehundreddollars.”柜台员拿出纸袋装入。
“不是在路上了,谁跟你说一百元?”大少爷没好气,“你买什么?”
“书。”
“买完了?”
“嗯。”
“那快点,我还在等你!”
“好。”她将手机丢回包包。
挂得这么快。陆牧琪瞪着早就失去通讯的手机。
哪个女人跟他讲电话最后尾音不是装可爱的拖得长长,一个“Bye-bye”总要说个好几次,没个十八相送不肯放弃?
笨女人!别说没女人味,连点可爱味都没有,是哪个白痴说她长得清清秀秀,挺可爱的?瞎了眼了!
陆牧琪两手摊在沙发的椅背上,百无聊赖的打量屋子内部装潢,目光不期然落在角落折迭得整齐的睡袋。
他拄着拐杖走过去,抖开,放在向前量了量。
睡在这种窄小的东西里,恐怕连翻身都很难吧!
他思虑了一下,回身拿起沙发上的手机,“喂,乔立克,你不是认识一个做装潢家具的?叫他帮我弄一个可以伸缩折回的方便床……啊?我弄来干嘛关你屁事!对啦,玩女人增加情趣啦!这样你爽了没……当然不会爽到你,快去给我办事情!王八蛋……”
这天,叶毓琦趁第四堂没课的空档回来煮中饭,意外发现陆牧琪家里的客厅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纳闷的手抵着唇打量,不解他干嘛突然将沙发、茶几等家具集中到窗边去,露出厨房与客厅中央一片空地。
他脚不方便,不可能自己完成这些工作,而且没叫她来忙这一点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喂!”陆牧琪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将她吓了一跳。
自阳台走进来的他,面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
她点点头,“你变了家具的位子。”
算有观察力。
“知道为什么吗?”唇边傲然的笑容更扩大。
她摇头。
“猜一下啊!”
“我不想猜。”
俊脸瞬间垮下。
若是跟这女人交往,一定没有半点生活情趣,人生索然无味,跟老夫老妻没两样。不过她的情绪很平和,波动小,在教养子女方面应该非常适任,刚好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
靠腰咧!他干么想象跟这女人交往的情景,还想到生孩子那边去?瞎了眼的才会看上那个字典里头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统统写满“不”字的笨蛋!
“去那边!”他指着被挪移出来的空位。
她不疑有他的走过去。
“有没有看到墙壁上有个手可以放进去的凹洞?”她点头,“把手放进去啊!”非要他一个口令才有一个动作?“拉出来!用力一点!”
这墙上何时多了机关?
仔细一瞧,才发现这墙上还真有道细细的裂缝,成一个长方形,宽度约八十公分。
她用力一拉,墙上的物品哗啦啦往前伸展,最后成了一张长方形单人床,稳稳立于地上。
“怎样,不赖吧?”他等着她称赞他的一片好意。
他真是个大好人!他想。
举世无双的大好人!
连看护的睡眠都顾及到了!
她蹲在地上,打量着床架。
“这是床吗?”
“废话!难不成是桌子?”她其实近视严重到快瞎了吧!
她看了看床架,再看他一副拿了奖状等称赞的幼稚笑容,忽地明白为何有这床了。
她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是为了她特地大费周章的吗?
但——
“这床架多少钱?”
“你管那么多干嘛?”
“你是不是会算到我头上来?”
“啊?我是那种小气鬼吗?”
她点头。
她竟然点头?!
“小气鬼是你吧!跟我斤斤计较看护价钱,也不想想谁弄坏了我的车、弄断了我的腿,这些钱我可都还没有跟你算,到目前也没有跟你拿过半毛钱,你竟敢说我小气?我哪里小气了?啊?如果你非要这么想的话,那我大不了把床弄坏就是了!”王八蛋!
他扬高拐杖,就要往刚做好的床架打下去。
“等等。”她忙闪身档在他前面。
“滚!”他非砸坏这张床不可!
“对不起!”是她错怪他的好意。
她只是没想到他竟会想到替她弄张床,这心意让她太过惊愕,才会难以置信的白目多嘴。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混账,道歉有个屁用,他的一片好心好意被当成驴肝肺,气死人了!
“那……”她抿了抿唇,抬睫偷觑怒气横生的他,也不晓得哪来的勇气,小手搭上他的肩,脚尖踮起……
柔软的触感在颊上也只不过停留了一下下,但对他而言,时间就在霎时停止了流动,就连她带着羞怯的微微一笑,脸上淡扬的红晕都是慢动作在他眼前一格一格的播放。
“我去煮中餐。”
她走进厨房,一步一步稳稳的行,他却觉得她像背上装了翅膀,还是七彩缤纷的那种,每一个翩然搧动,都让他心头激荡,悸动得疼,偏她回首时凝望他的眼色总是淡漠,让他怎么也抓不住……难以控制她的一切、她的所有……
他追上去,扣住彩蝶似的她。
她面带讶异的回过头来,才刚张口想问,他就已俯首封住柔润的双唇……
叶毓琦因为突如其来的吻而怔愣,眼睛瞪得大大的。
“把眼睛闭起来!”察觉的他没好气的命令。
“噢!”她不自觉的乖顺闭上。
初次的亲吻,他未猴急的直接攻城略地,而是浅尝嫩唇,以一种珍惜的姿态,感受粉唇的柔润。
过了好一会,他放开她的唇,但手还停留在她的背上,两人的距离极近,几乎贴在一块儿。
她终于回过神来,明白适才发生了什么。
“你……”她慌忙倒退一大步,退入正开启的冰箱中。“在干嘛……不!做什么?你刚做了什么?”
她那大惊失色的模样,好像他刚是砍了她一刀,而不是十足温柔的吻了她一回!
“我做了一件……”他憋着气道,“我早就想做的事!”
她匆匆在他与墙的缝隙中回身,临行前不忘踢上冰箱门,正好打中他未受伤的脚。
“噢!”他痛得大叫。
她慌乱的停住,一瞧见他动又赶忙跳开,思虑了一会,拿起包包,转身就逃。
“混账!该死!shit!fuck……”他把所有想得到的脏话在嘴中骂了一遍。
腿不疼了后,他坐在地板上,气恼的用力摔上冰箱门,手上的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她就是不肯接。
她不会回来了!他想。
他在搞什么鬼呀?烦躁的大手搔乱自己的头发。
那女人的个性阴沉无趣,外形又普通得要命……好啦,勉强算清秀……或者再加一点可爱……反正不是什么亮眼的女孩,他为什么会突然兴起想要将她牢牢绑在身边的想法?
不懂!
他不懂啊啊啊!
过了不知多久,外头的大门忽然开启。
他心一惊,立即挺身往外瞧。
只见叶毓琦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走入,一与他目光相对,立刻倒喘一口大气,匆匆将手上的pizza丢到桌上,转身飞也似的跑了。
“怕什么?我是鬼吗?”他没好气的拿起地上的拐杖,架起了身躯,一步一步走来客厅。“算有良心,还记得我没饭吃。”
放开拐杖,他整个人跌入沙发中,打开纸盒,挑起一块pizza。
“不错嘛,还知道起司要加倍,知道我最喜欢吃龙虾,知道……”他恼怒的骂了一口,“那么细心要死!”
一切的一切都准备得这么完善,没有她照顾的话,他要怎么办?
叶毓琦在外头游荡至七点左右,数度犹豫之后,终究不是回到了陆牧琪的房子。
她想不出来她做了什么,让他以为她是可以随意轻薄的女生。
小时候,她是一个不太有戒心的女孩,邻居的叔叔邀她去他家玩耍,她还笨笨的就这样跟着去,叔叔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她吓得动也不敢动,直到叔叔的老婆回来,怒气冲冲的指责叔叔,还打了她两巴掌后,她才得以逃脱。
母亲带着她上门去理论,叔叔与那位阿姨竟然异口同声,说她是为了跟他要高级巧克力吃,自愿用身体交换的,还说她老是穿得很清凉在叔叔面前晃来晃去,本来就不知检点,不能一面倒的只怪那位叔叔。
她不知如何反驳,只能一直哭一直哭,后来这事虽不了了之,却在她心里造成了很大的阴影,从此,她在异性面前就很小心的保持距离,不给予任何可乘之机。她的穿著千篇一律,绝不穿任何领围低于锁骨的衣服,不穿高于膝盖的裤子!
那他为什么会突然吻她?
难道她又在不自觉中做了什么,让他觉得她很随便,有勾引他的企图?
她不明白,只觉得很难过。她不觉得他是个坏人,若是误会是她造成的,她应该跟他说清楚才是。
小心翼翼的开了门,屋内一片黑暗。
他出门了?
摁亮了客厅的灯,那坐沙发上,浑身像被一团乌云笼罩的陆牧琪吓得她心脏差点跳出来。
他抬起阒暗的眼,发现来者是她,阴沉沉的出声。
“你是来送饭的吗?”
“我……”
“你觉得我是色狼是不是?”
她不高兴他吻她,可以揍他打他骂他,干嘛一声不吭逃跑躲避,他打了数百通电话死也不接,靠!他做人这么不值?连给个辩解的机会都不肯?
他断了条腿,就算想正常走路都不行,能对她怎样?
叶毓琦抿着唇,想着该怎么解释才好,而她那粉颈微垂的为难模样,让陆牧琪更是不爽。
“出去!”他指向大门。
讶异的水眸抬起,须臾又敛下。
“不用你费神照顾了,反正你现在一定觉得碰我一下都脏,我这个人对你来说比垃圾还脏,比蟑螂还恐怖,比蜘蛛还可怕,根本是个大病菌,只要靠近一点就会染上重病,还会死掉,所以我要躲得远远的!既然如此,就躲得彻底一点,不要进来,不准回来,随便你要去哪里,随便你!”
“可是我欠你钱……”
“不用了!”他火了,不要了!“不用还了!滚!滚!滚啊!”
他正处于盛怒的状态中,她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故默默走向厨房,自冰箱拿出食材。
“我不是叫你滚吗?”干嘛又在厨房假惺惺!
他没回话,忙碌的剥开高丽菜叶。
“你想做最后一道晚餐是不是?不用了!我可以叫外卖!”
将蒜头拍扁,培根切块,热锅、倒油、爆香,蒜香味自厨房传到了客厅。
陆牧琪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可恶!肚子好饿。
他妥协的想吃最后一道晚餐也好,至少这女人还有点良心,没有绝情绝义的拍拍屁股就走。
叶毓琦很快的做好三菜一汤,摆放到客厅的茶几上。
陆牧琪端碗就食,对面盘腿坐在地垫上的叶毓琦则没有任何动静。
“吃啊!快点吃了你就可以滚了!”哼!他很清楚她打的如意算盘。
打第一天,她就是很勉为其难的不得不接下看护的工作,只因为她是害他摔车的罪魁祸首,有了解脱的机会,一定巴不得快快离开。
他很清楚!
哼!
他就是这么清楚!
“对不起。”
“不用了!”他夹起一口马铃薯炖肉。
可恶,怎么会这么好吃!
吃过她煮的菜,外面的食物根本无法下咽!
“我想我一定是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但我真的没那个意思,我对你没意思,不喜欢你,也未贪图你任何东西,我是说真的!”
他家里很有钱,用的,穿的都是最好,但她并不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就好像她小时候虽然觉得叔叔家的高级巧克力真的很好吃,但她真的并不贪嘴,人家不想给硬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