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莎姆,西蒙-3

第十三章 莎姆,西蒙-3

不过,即使久居纽约的汤姆也只能找到一个夜班护士工作,西蒙所想象的工作就更难以找到了。邻居的大婶也直摇头。

“黑人男子是安置不完的。”

大婶这样说,玛利琳也对西蒙表现得很冷淡。

“自己出去找嘛。笑子一个外国人,不是自己找得挺合适嘛。”

到职业安置所去,倒是有打日工的活儿。但。必须早些去按先来后到派工。生性懒惰的西蒙常常迟到,所以分不到工作只好在家里转来转去。开始时没有种族差别.白人也在一起排队,西蒙连夸纽约与外地不同。但渐渐地便失去了信心。

一天早上,他出去的特别早,到了中午却哭丧看脸回来

“怎么了?西蒙,没找到活儿吗?”

“活儿倒是有。我干不了。”

“为什么。”

他对工作本不该挑剔,我听了这话很恼人,西蒙无力地坐在床头上说:

“工作是擦高层楼房的玻璃窗,笑子。”

他长叹口气开始做解释。

这工作我是知道的,丽子的何塞最近找到的工作便是擦高层楼房的玻璃。

“西蒙。是不是因为干活儿的净是波多黎各人,你才下去干的?你要有这种偏见可就大滑稽了。”

我的话许是没说到点子上,西蒙不解地望着我。他又继续说道:

“太高,想起来就直发晕。笑子,我现在两腿还在打颤呢。”

“你净说些什么呀?”

“我说的是高层楼房的玻璃窗。坐在从房上吊下的摇篮里,去擦外面的玻璃。工头不叫往下看,可往上看是一片蓝大。啊!找遍亚拉巴马、伯明翰也没有这么高的楼房。叫我去擦五十四层高楼的玻璃,连我的魂都给吓丢了……”

西蒙在说话时脸色还有些苍白呢。可能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吧?黑皮肤上渗着粘乎乎的油汗,闪着带蓝色的光亮。看了他的表情,我的膝头似乎也在颤抖。擦玻璃窗原来是那样危险的工作?我不由得想起挤在西班牙·哈累姆那狭小屋子里的波多黎客人。以及站在当中的何塞·迈密。还有他那副绝望的神情。

“西蒙。”

我用手拍着他的肩头说道:

“好吧,我也替你留心,你就多等些时候吧!”

穿上大衣走到外面,四月的阵风正在大街上吹过。我看见自己身上那卷起下摆的不整的内衣,不禁苦笑。好容易来到公共电话亭,给内藤挂了个电话,是叫竹子接的。

“笑子吗?你怎么样?”

“生了个男孩子!”

“真伟大呀!生养男孩儿会比女孩费两倍力气呢。那么,你打算多会儿上班呢?…

“我不是谈自己的事,你知道有适干三十多岁男人干的活儿吗?是个黑人。”

“你的汤姆失业了吗?”

“不是,是汤姆的弟弟,从亚拉巴马来的。”

早听说过竹于的丈夫干活儿懒,去不了几大就被解雇了,所以对西蒙找工作也应该事先有个约定才是。但还不等我说

“不行!不行!这个事不行!”

竹子劈头就怒斥了我一顿。

“你自己的生活还顾不过来呢,怎么又去管他弟弟的事?你要是应承下来,可不得了,不能管呀!快叫他回亚拉巴马去吧!”

“那怎么行?亚拉巴马的种族差别厉害得很哪。”

“那里的差别是不小.要是我们从纽约去到那里一定不能忍受,但农村的人们早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你管得太多了会落个好心没好报的,快打发他回去吧!”

“叫他回去,可他是我丈夫的弟弟呀!”

“告诉汤姆打发他回去好了。不然,你收留他的弟弟,后面还会有外甥、侄子一个接一个地前来。农村的人是脸皮厚的。”

“汤姆不打算叫他回去。”

“你怎么能让黑人丈夫牵着鼻子走呢?”

“你不是也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思办事吗?”

“我是说不过你这张嘴的。”

在电话的那一边,竹予在嘻嘻地笑着。该生的孩子流了产,所以她精神上才轻松愉快的吧?我是这样认为的。至于我呢,刚刚生下孩子,又增加一个食量惊人的大饭桶。哪里又有心情去谈笑诙谐呢?

“我们认真的商量过了,竹子。西蒙不回去,整日呆在家里我真受不了。在一个月之内我又不能出去工作。”

“添了个孩子已经够呛的了,又来了个吃闲饭的大人。你怎能负担得了呢?”

竹子的语调里含着愤怒。

“他如果能坚持干下去,倒还可以。”

“干什么?”

“擦玻璃。”

“可这活儿有危险。”

“走在路上摔个筋头,伤中要害还会死呢,何况五十四层楼房?纽约州大厦一百二十层呢,那里照样有人擦玻璃。在熟悉之前坚持去做才行,别人不是能干吗?他要说不干就想法打发他走。”

“这样做,我总觉得他有些可怜,很难出口。”

“那就随你的便吧!我有话在先,西蒙决不肯离开你们家的,有这么心地善良的嫂嫂,长住下去也心安理得。”

竹子生我的气了,她挂断了电话。

确如她所预料的那样,西蒙不但没离开我家,甚至连想也未曾想过。过了一个星期之后,他连职业安置所也很少去了。整天坐在家里回阅着封面破碎的《黑檀》画页消磨着时光。西蒙比汤姆个子高,皮肤也黑。加上说话声调异常的高,当他在和孩子们玩耍时,家里真像刮起了台风一般。

“安静点儿好下好?”

我有时便大声喊叫起来。这样对产后身体的且原会有影响的,使我更加焦急不安。

更坏的是,西蒙的胃口虽不劳动却有着强大的消化力,食欲仍旺盛得可怕。

“现在这个象会被西蒙吃垮的。他半夜醒来两限也在探索着厨房,到了早晨更是忙着要吃要喝。”

我在汤姆西前也不客气地讲了出来。闲住的食客多少总该客气点才行,可是西蒙一见食物就吃个没完没了。所以,家里所有的东西就不能买下存放。面包也好,火腿也好,只能当天买了当天吃。这就更加麻烦,我不得不起来睡下地折腾。如果西蒙的食欲不加以控制,我家的经济马上就会发生恐慌。

但,不管我怎样说,西蒙只是垂下眼皮,汤姆只是默不作声而已。任你磨破嘴皮也是徒劳。竹子的话一直在我心里回响着,有时我对西蒙喊出:“你给我出去!”强硬对待他。但,他却以为我是一时不高兴,根本就不往心上去,一声也不吭。汤姆当弟弟被骂得难堪时,也只是转动一阵白眼珠而下说什么,生怕说话再招惹麻烦。这反而使我感到这里不仅有着骨肉之情,而且在内心深处还有着什么东西在联系着。这些人在一起像一堵墙。我是这样认为的。这堵在黑暗中被涂染过的黑色大墙,是从二百年前便这样沉默地高高地耸立到了今天的吧?在南部白人压迫下,忍受着拳头、皮鞭,默默地站立着的黑墙,现在任凭我再泼辣,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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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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