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探病啦!”面对恰查某袁无双,他像个诚实的小学生,不悦的说出自己的意图。
“噢,探病喔!”她一双美眸打量着他。“探谁的病?没想到你在幸福里还有朋友。”
一句又一句酸不溜丢的讽刺话语,一一敲进他的心里。
可是她说的又是实话,在幸福里,他确实没几个朋友,只有过去与他一起混的兄弟,然而现在根本联络不到了。
“你……”敖旭邦气得牙痒痒的,提在手上的塑料袋也因为他微微发抖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旭邦。”一道女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他抬起眼眸,看见陶灿灿站在袁无双的背后,一手推着点滴架,身上宽大的病人服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瘦弱。
他像是见到救星,下意识的绕过袁无双,来到陶灿灿的面前。
她如同他记忆中的小女孩,一头直发及肩,额头留着厚重的刘海,清纯的模样一如当年。
“你怎么没好好的躺在床上?为什么四处走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医生、护士……”她一脸苍白的模样让他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忙转头找袁无双,“快帮她看一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袁无双觉得他不像是假装的,疑惑的望向陶灿灿,可惜那个傻女人一见到他出现,眼里全都是他,害她肉麻得差点看不下去,赶紧离开。
“喂。”敖旭邦想要追上去,手臂却被一只柔萸抓住。
“我很好,没事。”陶灿灿绽放灿烂的笑容,“你是来看我的吗?”
他转头,望着那甜而不腻的笑脸,心头一阵荡漾,像是平静的心湖被丢进一颗大石头。
原来他太高估自己,以为再次见到她,还能够心平气和,假装自己与她是陌生人。
但是内心的情感是骗不了人的,血液就像沸腾了,就连他的体温也开始变高。
他很想将她拥进怀里,不过不能……
他答应过她的父亲,这辈子不能接近她、不能触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祝福她。
一想起誓言,他马上甩掉她的小手,避免与她有任何触碰。
陶灿灿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仔细一看,发现他流露出既慌张又心疼她的眼神。她不懂,为什么他会有如此复杂的眼神?
“你大哥拜托我送吃的东西来给你。”敖旭邦将手上的塑料袋拿到她的面前。“拿去吧!”
她微微怔住,露出为难的表情,“你可以帮我拿进病房吗?我一个人只有两只手。”她指了指点滴架。
他搔了搔头,心想,她是真的不方便。
“病房里还有其它人吗?”他很怕遇到陶父,怕又被痛骂一顿。
“我爸妈刚走。”她望着他犹豫不决的俊颜。“你害怕遇到谁吗?”
“没有。那我把东西放下后就走。”
“嗯。”
没关系,她不急。
虽然浪费了十年的时间,但是为了将来能够和他在一起,就算要再付出些时间等待,她也愿意她相信,他的心里一定还有她的存在!
敖旭邦跟着她走进病房,俨然像间小套房,冰箱、电视等小家电一应俱全。
“明明只是小病,我爸爸却很坚持,一定要我住在头等病房。”陶灿灿坐在病床上,脸上充满无奈。
“小病也是病,谨慎一点比较好。”他将食物分门别类的放好。
她没想到他竟然是站在她爸爸那边,有志一同,赞成小题大作。
他拿出她爱吃的鳍鱼堡,细心的为她打开包装纸,放在她的面前。
“谢谢。”她咬了一口,发现里头没有她讨厌的美乃滋,只有淡淡的胡椒味。他接着递上草莓牛奶,还不忘附上吸管,十分体贴。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她喜欢吃的东西,以及爱喝的饮料……他其实没有忘记她,是吧!
她偷偷的笑了,可是不打算将自己已经想起过去与他的点点滴滴这件事告诉他,因为怕吓跑他,所以决定继续装傻。
“好神奇喔!”她咬下第二口汉堡后,抬起小脸望着他。“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不加美乃滋的鳍鱼堡,配草莓牛奶呢?”
敖旭邦在椅子上坐下,眉头微皱,“这个……是你哥告诉我的。”
“大哥?”她侧着头,一脸不解,“不可能呀!大哥和我爸很反对我吃速食,只要一听到我想吃快餐,就会口头训诫一番,根本不曾问过我喜欢吃什么。”
他的额头冒出冷汗,很怕她想起过去的事,因为他怕她恨他,怕她怨恨他……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丢下她……他怕,真的很怕。更怕像现在这样近距离望着她的美梦,又会粉碎在他的手里。
“女……女人不是都视美乃滋为大忌吗?”他假装稀松平常的说,“而且草莓牛奶本来就是给女人喝的,不是吗?否则干嘛把牛奶做成粉红色的?”
她嘟着小嘴,勉强接受他的回答。
“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要不然就是我们以前认识。”
他没有回答,只是别开眼睛,不看她晶灿的双眸。
陶灿灿不气馁,“这世界上虽然有很多巧合,但是不可能连我的喜好都被你碰巧蒙中,你说对不对?”
他脸色微红,紧抿唇瓣,因为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的,他无话可说。
她停下吃东西的动作,“旭邦,你认识我,对不对?”
敖旭邦假装忙碌,先把布丁从冰箱里拿出来,打开后,接着拿出来的不是汤匙,而是喝养乐多的小吸管,一起放在她的面前。“不认识。”他不敢直视她的美眸,“你这女人的话真的很多,你妈妈没告诉你吃饭时不准说话吗?”
“是嘴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她更正他,扬起大大的笑容。“还说你不认识我,你连我不爱用汤匙吃布丁,爱用吸管吸的习惯都了如指掌。”
证据就摆在眼前,他想赖也赖不掉。
突然,他回过神来,没想到以往的奴性让他当下破了功。
“谁说这是要给你吃的?”他瞪了她一眼,拿起吸管,插进布丁里,然后含住吸管,用力的吸着软弹的布丁。
连吸了几口,马上见底,他不习惯的皱起眉头,又换一个角度吸,同样的动作令他非常不耐烦,干脆不用吸管,一口吞下剩余的布丁。
他的动作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陶灿灿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管你怎么遮掩,连你这个动作,我都似曾相识。”跟以前一模一样,他学她用吸管吃布丁,最后却因为不耐烦,还是一口吞下布丁。他涨红了脸,一双大眼瞪着她。
马的!不管他做什么动作,只是在她面前重复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他这样不是不打自招吗?
可是在她的面前,他无法掩饰自己,举手投足全都是最真实的他。
“小姐。”他吞下甜腻的布丁,认真的说:“我与你素昧平生,而且我也不是你人生中那个重要的人,只是你大哥的属下,今天会来看你,只是基于道义,所以,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来看你,再见。”
不行!他要与她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他怕自己情不自禁,又对她动了情感,但是实在不想拉她进入他的世界打滚,这太委屈她了。
她是公主,而他曾经是个流氓,还是一个差点毁了她人生的混帐。这样的他,根本没有资格驻留在她那纯洁而美好的世界里。望着他匆促离去的背影,陶灿灿脸上没有一丝哀伤或是懊恼,反倒是快乐的咬着汉堡。
“旭邦啊旭邦,如果你还以为我是当年那柔弱的娇娇女,那就是大错特错啰!”
她的眼底闪过耀眼的光芒,代表准备万全的坚定心情。
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依赖大哥或爸爸的小女孩,在国外的这几年,度过无数寂寞和想念的日子,早就将柔弱的她磨得独立又坚强。
而她想要的东西,会一一向他追讨。
是的,她心里所遗留的那一段遗憾,是他欠她的。
就算樱下再也不去看她的狠话,敖旭邦还是每天偷偷溜到医院,再偷偷问值班护士,她的病况到底如何,在暗地里关心她。他以为再见到她,可以抱持祝福的心情,视她如同路人,不会再把她放在心上……没想到太高估自己了。
他早就将她刻在心里、放在心里,时时刻刻都想再见她一面。
总以为不要打听她的消息,他就可以将她从心里摒除,但这都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他只是在压抑,压抑着情感像火山般的爆发。
事实证明了,再一次见到她,他的心就像破了一个洞,积压已久的情感慢慢的表露出来。
对!他就是没种,不敢大方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深怕她总有一天会想起他过去为非作歹的行径,还有差点毁去她人生的那段黑暗。
忘了他,总比恨他好。他一直都是这么想。
只是身体的本能超乎他的想象,今天中午他又跷班,来到医院,想要偷偷看她过得好不好。不过才刚到门口,就看见陶灿灿提着大包小包,身旁没有任何人陪伴,好像要出院。
因为拿太多东西,她每走几步,就得弯腰捡东西,捡起来又掉,掉了又捡,一再重复这个动作。
敖旭邦终于看不下去了,长脚一跨,弯腰帮她捡东西,顺便将她肩上的袋子接过来。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爸妈呢?”他不满的问。
“旭邦!”她一见到他,露出愉悦的表情,“因为我不想让我爸妈担心,所以就一个人办了出院手续,而且我诊所里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诊所?”他蹙起眉头,“你是医生?”他还记得她的梦想是当一名外科医生。
她轻笑一声,“你连我的职业都知道?”
“当然,还不是你以……”他顿住,差点又和她叙旧。“还不是你说诊所,我便猜你是个医生。”
“虽然我是个外科医生,不过是个兽医。”她咯咯的笑着,“应该和我小时候的愿望相差不远吧!”
“反正医的都是生物,没什么差别。”敖旭邦将她手上的大包小包全部扛到自己身上。“好了,我送你过去吧!”
“嘻嘻……”她偷笑。
“你笑什么?”他不解的望着她。
“你说你不会再来看我,今天却出现在医院,不是摆明你很担心我吗?”
她与他并肩走在路上,刻意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只是路过!”他用力强调,“再说,你是我长官的妹妹,巴结你,肯定是有利无害。”
他一直找借口要与她划清界线,不过其实他与她一样,都很想再见到对方一面吧!她眨动大眼,依然笑咪咪的。“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她甜甜的笑说,抬起小脸,看着他的侧脸。
他因为她说的一字一句而心情激动,觉得此情此景像是回到过去的年代。
以前他以为自己会与她并肩一直走下去,然后有耐心的等待她长大,总有一天他会得到她。
但是他想得太美好,因为自大而失去她,现在他就连最基本的奢想都不敢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