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梁以柔从未如此失态过,可现在她已经顾不上仪态、顾不上规矩了,她的心口堵得难受,只想通过什么管道来将这口气舒出去,她好难受,好像快要喘不过来气了……梁以柔毫无目的的跑,几度快要跌倒,但都勉强撑住了。
闪电劈过天空,乌云一点一点聚集,滚着闷雷,稀疏的雨点落了下来,滴到她脸上,凉凉的,梁以柔还是在跑,最终实在没有力气了,她累得在小巷中扶着墙壁喘气,膝盖都在颤抖,她累极了,跑不动了。
她原来以为自己不会累的,自己背负着那样重的东西走在御道中都不会累的,可今天,一直自以为强大的她终于瓦解了。
沿着墙壁缓缓滑下,轻轻蜷缩。
雨点落得越发细密,惊雷阵阵,秋雨阴冷,这应该是入冬前的最后几场雨了,所以下起来越发放肆无情,梁以柔蜷在巷子里,衣发很快就湿透了,大雨打在身上,也打在心上,又冷又疼,大雨劈头浇下,打得她睁不开眼睛。
耳边尽是哗哗的雨声,隐约的还有个别人的声音。
「以柔、以柔……」
似乎有个大手抚上了她弱小的肩头,她一颤,费力的睁开了眼,视野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但还是能看到男人那熟悉的轮廓。
滚烫的泪划出眼眶,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滚过脸颊……又是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又是他出现了。
神智混沌的感觉到男人将她拥入怀中,温软的说了些什么后,将她抱起,就像那日在法场被他救出一样,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男人的怀里感到安心,总之那一瞬间,所有的疲惫与疼痛都涌上来,她再撑不住了。
庆阳宫内,传出悠悠琴声。
赫连息未懒懒的倚在榻上,阖着目听琴,可宫外雨势渐大,哗哗的水声将这琴声的韵味掩去了几分,一个闷雷响起,赫连息末缓缓睁开眼,微微抬手,「行了,歇歇吧,这又是琴声、又是雨声的,听着心烦。」
「那是皇上您心不静。」庆妃起身,伏到赫连息末的脚下,开始为他捶腿,「心一乱,便什么都听不入耳了。」
赫连息未懒散的笑,「妖精,什么都被你瞧出来了。」他摸了摸庆妃的头,却摸到了满手的珠翠,赫连息未手一颤,有些扫兴的垂下手,轻轻的沉吟:「前朝风波不平,后宫也是整日不得安宁,朕的心如何能静?」
「又是前朝,又是后宫,如今又多了个公主。」
赫连息未闻言目光一闪,却还是没说什么,庆妃低眉顺首的替他捶腿,细声细语的说:「记得当年臣妾还年幼就指婚给皇上了,那时候臣妾总随家父入宫陪伴太后。有幸见过公主几面,臣妾还因为痴长公主几岁而让她叫臣妾姐姐呢,如今想来,那时候也太不懂事了。」庆妃笑起来,「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公主已经出落得这么出色了,听说还是沅国的宰相?那一定是聪慧无双,不逊男儿了。」
赫连息未捻了捻龙袍上的盘扣,唇上带着深湛莫测的笑意,庆妃的意思他明白了,这一点也是他早就想到的。
从前几日暗军送上的消息来看,梁以柔在沅国口碑极好,辅佐皇上治国也是井井有条,如此一个人才若能收为己用便是最好了。
可又听说梁以柔她倔强难驯,若想起当年父皇弃她,难免会对东夷心生芥蒂,如果这芥蒂变了味道,这梁以柔或许会成个祸害。
每一位皇上都是多疑的,赫连息未也不意外。
将梁以柔带回府时,已是暮色四合。
完颜千里抱着梁以柔闯回将军府,一路走一路喊:「来人,烧热水,拿乾衣服!」
彼时大雨方停,完颜千里和梁以柔却是浑身湿透,回房之后,留了满屋的湿脚印,完颜千里将昏迷的梁以柔放平在床上,府中的下人鱼贯而入,送了热水和干净衣物来。
随行而来的管家着急忙慌的吩咐着下人,又亲自托着一畏衣物E前,「将军,梁姑娘仃下人照顾,您先换衣服吧。」
「不急不急。」完颜千里大手一挥。
「若是大小姐醒过来,将军却病了,那岂不耽误事?」成伯也跟过来。
「这……」完颜千里稍一踌躇,又道:「好吧,我就去东暖阁换,换完立即过来,你们先给她换干净衣服,男的都给我滚出去烧水。」
他嚷嚷了一通,迅速解了衣扣,一转身的功夫,朝服已经给脱下来了,这样脱脱走走,到了东暖阁就已经脱得差不多,换好衣服赶过来时,梁以柔已被婢女侍候着入桶洗澡了。
洗过了一徊热水澡,完颜千里亲自将梁以柔从桶中抱出来,她浑身赤裸,只裹了一条厚厚的狐绒毯子,完颜千里用毯子吸干了她身上的水,又给她擦了头发,而后替她换了中衣,盖了床被子,可饶是这样,梁以柔却还是唇色青白,止不住的颤抖,完颜千里摸了摸她湿润的额头,心疼的皱紧了浓眉。
也没有发烧啊,怎么会这么冷?
完颜千里坐在床边干着急,一屋子的丫头也帮不上忙,只会大眼瞪小眼,完颜千里被她们瞪得心烦,都遣了出去,独留下自己照顾梁以柔,他用新烧的热水给梁以柔浸了汗巾,敷了几轮下来还止不了她的抖。
「冷……」梁以柔呓语着。
「怎么还冷?」完颜千里急得眉毛都立起来了,这都已经给她盖了三床被子了。
「冷……好大的雨……好冷……」梁以柔意识恍惚。
完颜千里咬牙,原地转了几个圈后倏地停了步子,鹰眸锁住梁以柔,考虑了一会儿之后,果断的把衣服给脱了。
将自己脱得赤条条之后,他俐落的爬上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熟稔的将梁以柔的中衣褪下,将她赤裸又颤抖的娇躯揽入怀中。
明明是个又小、又软的小女人,却硬要将自己伪装得冷漠又坚强,她冷,不是身体,是冷在心上。
完颜千里用长臂紧紧锁着她,宽厚的手攥着她的叶夷,他心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这样抱着她,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愧疚与自责,若不是他一时冲动说了那些话,梁以柔也不会这样伤心,他真是个混蛋,嘴上说是喜欢她,却总是伤她的心!
完颜千里懊恼的将头埋进她的锁骨,来回的摩挲。
一觉醒来,天还没有亮。
怀中的梁以柔已经不颤抖了,只是睡得很不安稳,完颜千里撑着半个身子,低眸看着那不知何时已经面朝他的人儿,她下意识的往完颜千里的怀里钻,双手紧紧的环着他的腰,偶尔会因为梦魇而哭波,而后将鼻涕眼泪都抹在了他胸膛上。
完颜千里忍不住莞尔,将她搂得更紧,抱着她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会儿,睁眼时才刚破晓。
「唔……」他稍微一动,梁以柔也醒了。
完颜千里立刻紧张起来,虎躯都僵硬了。
梁以柔蹙着秀眉,困倦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她挣扎了一会儿,掩口打了个哈欠,睡得迷迷糊糊的,似乎一点防备都没有,缓了一会儿过后,她终于察觉到了现在正处于什么境地……她赤条条的,完颜千里也赤条条的,两人还亲昵的抱在一起。
被他强占了这么长时间,很多个早晨醒来他们都是赤裸的,可今天是唯一一次,自己这么主动的抱着他……梁以柔脸色一僵,连忙抽回。
「昨晚你一直喊冷,给你盖了三床被子都暖不过来,所以我就……不过我可什么都没做。」完颜千里还有些困顿,声音闷闷的,像头没睡醒的狮子,他撑起身子,抬手揉了揉眼,遮住自己略有些闪躲的目光。
「什么时辰了?」梁以柔转而问。
「才刚破晓,再睡会儿吧。」完颜千里将被子往她那边扯了扯,自己准备下床。
「嗯,再睡会儿。」梁以柔将头缩回到被子里,抬手搂住了完颜千里的胳膊。
完颜千里虎躯一震,这是什么情况?
梁以柔搂着他的胳膊,钻到被子里继续睡了。
黑暗中梁以柔的脸有些红,手心也有些冒汗,她知道是完颜千里把她抱回来的,也知道完颜千里抱了她一夜,虽然神志恍惚,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身体周围的温暖和完颜千里有力的心跳。
这一刻的她脆弱又受伤,只想让他继续陪在自己身边,好让自己不那么孤独。
完颜千里忍不住笑,掀开被子钻进去。
那一夜梁以柔小手一拉,惹得完颜千里心花怒放了小半个月。
可自那之后梁以柔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白天养花、逗鸟,晚上就在西暖阁看书、画画,而关于自己身世的事,她却是绝口下提了,不过完颜千里却在每晚都能听到梁以柔隐忍的哭声,每一次听到,完颜千里就会觉得心痛。
她就是这样一个隐忍的女子,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而完颜千里一见到梁以柔就笨口拙舌,想给她开解也不能,于是只好尽力的待她好,慢慢的抚平她心里的伤,他早说过了,就算全天下都背弃了梁以柔,但她还有他完颜千里。
这一日下朝之后,完颜千里朝服还没脱,就兴冲冲的去找梁以柔。
「不要喂鸟了,来来,快坐下。」
完颜千里拉住梁以柔的手,将她手中的鸟食扒拉下去,然后将她拽到梳妆台前坐下。
梁以柔满头雾水的被他按下来,眉心微蹙,「怎么了?」
完颜千里神秘的笑,从怀中掏出个物件来,「那时就许诺给你做个钗。」
梁以柔一抬眼,定睛瞧了瞧完颜千里手中的东西,那是个双蝶衔雕花的步摇,挂着珠玉为垂饰,她眼珠一颤,认出那是完颜千里送她的那朵杜若雕花,经过工匠雕琢,圆润精致了不少,完颜千里一手轻轻扳过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将步摇插进她的发间。
「我知道你不爱戴这些花俏的东西。」完颜千里粗手粗脚的,插钗时还蹭疼了她,「不过以后就戴这一支吧,很好看。」
梁以柔依旧是眉目淡淡,但眼睛还是忍不住绕到那步摇上去,完颜千里捕捉到她的目光,忍不住笑起来,倾身搂住她晃了晃,「我送你支钗,能跟你换个东西不?」
梁以柔瞥他一眼,「什么东西?」
完颜千里结巴了一下,道:「让我亲一下行喂?」梁以柔一惊,忍不住有些羞窘。
完颜千里挺不好意思的看她一眼,「我知道那些日子强行要你是我不对,所以这段日子我悔改了,都没怎么碰你不是?不过整日看着你又不能碰实在很难受啊,所以看在这钗……这钗可是我亲自设计的,画了好几宿呢,看在它的面子上……」
梁以柔眨了眨眼,没说话。
「不说话当你同意了?」完颜千里试探性的瞅她一眼,然而轻轻的在她脸颊上印了一吻,看对方没反对之后,又壮着胆吻了吻她的嘴角,这久违的柔软与温甜令完颜千里欲罢不能,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他轻轻扳过梁以柔的肩,俯下身来吻她的唇。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接了一个绵长温柔的吻。
吻过之后,完颜千里觉得胯下已经胀起来,有些难堪,他单手托起梁以柔的下巴,啄着她的唇,鹰眸锁着她的眼,满眼写的都是索欢的恳求,梁以柔还是三—1n不发,正所谓欲壮怂人胆,完颜千里心一横,抬手将她打横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