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他一手按着她的手,一手抚上她的酥胸,轻轻揉搓。

梁以柔被惊到,忙不迭的挣扎,发出抗拒的呜呜声……难道他要在马车里?而且还是白天?老天,这太逾矩了!

她的小手攥成了拳,想要挣脱完颜千里的箝制,好在接过吻之后,完颜千里就停止了,他长指一挑,将梁以柔手中的雕花拿了过来,然后放到她的鬓间,完颜千里的眼睛始终看着梁以柔,两人的唇离得极近,还带着湿渍。

「但凡我给你的,你都不能不要。」

「你为人一向如此卑鄙霸道吗?」梁以柔不甘示弱。

「忍受不了吗?那你就跑啊,你不是很聪明,连打仗你都能掺和了,你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完颜千里将已经挂到她发间的雕花扯下来,也扯断几根她的发丝。

「我不能走,理由你自己明白。」

「为了你沅国百姓?」完颜千里又倏地笑起来,抬手抹去梁以柔下巴上的湿渍,「可谁又为了你?你的主子?你的国君恐怕早已把你这人给忘干净了吧?」出乎意料的,梁以柔的脸色并没有变得很难看,而是有些迷惘。

沅国,她洒了一片赤胆忠心的国家,而如今,那里却弃她于不顾,利用了她之后便不理会她的死活了,如果当初完颜千里一怒之下杀了她这内鬼呢?恐怕沅国也不会插手。

无论如何,她都已经是枚弃子了。

梁以柔面无表情的看着完颜千里,倒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我都明白,从始至终都没人为了我,没有人,怎么,你满意了吗?」她轻轻的笑,眼底有些闪烁,「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害你输了一仗,然而对你来说,赢真的这么重要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为什么会介意他对自己的恨。

被她这样一问,完颜千里愣了愣,他敛去脸上的笑,也敛去那副恨色。

「输赢不重要。」完颜千里直起身,将雕花放到座上,「重要的是处心积虑要杀我的人,是你,梁以柔。」他用指将座位上的雕花拨弄正了,转身下了马车。

几日后,完颜千里带了人来见梁以柔。

那人本是宰相府的管家梁永成,他对梁以柔一直忠心耿耿,梁以柔被问斩后,成伯沦为奴仆,在奴隶市场被阮佑山找到,这才脱离了苦海。

不知经过了多少折腾,老人变得瘦骨嶙峋、面色蜡黄,一见到完颜千里,便跪了下来,神色颇有些不卑不亢。

「老奴参见大将军。」他深深伏在地上。

「起来吧,佑山给他搬个椅于来。」完颜千里微微颔首,大手始终摆弄着手里的玉珠子,眸子紧紧锁住成伯,面容冷漠,「听佑山说,老人家是侍候过梁以柔的,而现今的境况不是很好。」

「苟且偷生而已。」言罢,成伯起身又跪下,「老奴还未谢过大将军大恩!」

完颜千里不动声色,也不让他起来,只是沉声问:「此话怎讲?」

成伯缓缓抬头,面容苍老,但神色清明,「将军救老奴主子在先,将老奴带出苦海在后,如此大恩老奴没齿不敢忘。」言罢又叩拜行了一礼,之后挺直背脊跪着。

完颜千里微微扬眉,暗叹这老家伙聪明得很,不但知道他是救了梁以柔的人,还话里话外的试探他。

「老人家比她聪慧多了。」完颜千里露出些许笑容,略一抬手,「起来吧,不要跪着,我有几句话还要询问你。」

阮佑山伸手去扶,却被成伯抬手挡住,「在大将军开口之前,请先听老奴几言……大小姐是老奴一手带大,情比血亲,所以如果将军所问之事是对大小姐不利的话,还恕老奴不能相告。」他一字一句,语气不重却声声坚决。

完颜千里的笑容更深,「方才你也说了,我救她在先,既然救了,便不会害她,老人家放心落坐便是。」他将玉珠子攥在手心,微微倾身,神色缓和了许多,似乎对成伯的忠心表现十分欣赏,「我只想问,沅国可有接回梁以柔的意思?」

听闻此言,成伯神色一动,旋即垂首道:「并无此意。」

完颜千里放下心来,「那就请你将这番话一五一十的转达给你主子吧。」

成伯被阮佑山带去了梁以柔的帐子,一去便是几个时辰。

完颜千里在帐子里踱来踱去,他曾下定决心要让梁以柔看清沅国是如何待她的,可将成伯带过去之后,梁以柔的话总浮现在耳边……我都明白,从始至终都没人为了我,没有人。

那样满不在乎,又自暴自弃,既然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又为什么非要把那血淋淋的事实剖给她看呢?

就那么一瞬间,完颜千里后悔了。

他眉心一拧,「哗」的一下把玉珠子甩到手心里,大步流星的撩起帐子往梁以柔的帐子去了,两人的帐子离得很近,完颜千里手长脚长,走了数十步便到了,甫一到营帐门口,正巧成伯从里面出来。

他脸上带有泪痕,神色萎靡,成伯看了他一眼,随即叹口气摇了摇头。

完颜千里一下子就急了,「这是什么意思?」

成伯声音有些哑:「该说的老奴都说了,大小姐现在正在伤心……」

完颜千里心一颤,连忙推开成伯走了进去,因为是临时搭的帐子,梁以柔又多半和完颜千里睡一起,所以这个帐子里没有床,梁以柔就坐在一张小榻上,愣愣的看着一处出神,即便听到完颜千里进来的动静,她也没有任何动作。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到底什么是真心,你的真心又是给了谁?」完颜千里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漠。

他缓步走过去,待到靠近时才发现她在哭,舌尖又有些打结,完颜千里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那些冷冰冰的话到了口边又被吞了下去,「你……」

「为什么告诉我……」一滴泪落到梁以柔的膝上,在她的衣袂上浸开。

完颜千里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紧了,什么气恼、什么不甘统统都被抛之脑后,此刻的他只觉得愧疚,为什么要告诉她?

是啊,他自己也想问,自己到底是哪根弦搭错!

完颜千里忍不住倾身下去搂住了她,双臂微拢,他将下巴轻轻的抵在梁以柔的头顶,如此亲近的感受着她的颤抖与灰心,「以柔……对不起。」

这是梁以柔第一次如此温顺的接受他的拥抱,她没有挣扎,木偶一般被完颜千里搂着,虽然早已看破,可当自己最信任的成伯将真相一字一句的告知于她时,她还是觉得好难过。

为了沅国的百姓,为了皇帝的性命,她苟且偷生,承受着失去贞洁的羞辱,可到头来,如今陪在她身边来安慰她的,居然是那个她视为死敌的男人,这让她情何以堪?

虽然是他故意将真相告诉自己的,可沅国做了这样的事,他也只是找人来转述而已,更何况,现在的她没力气再去恨谁了。

梁以柔闭上眼,眼泪无声的涌下,顺延着她小巧的下巴,低落到完颜千里护在她身前的手上,一滴一滴,湿润了完颜千里的心。

两人这样静静的抱了许久,梁以柔终于沙哑的开口道:「看我落得如此下场,你开心吗?」

「我只是不想你走。」完颜千里如实道。

「为什么要这样?」梁以柔轻声问。

「因为喜欢你,自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完颜千里搂她搂得更紧。

梁以柔并不知道完颜千里所说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多年前,只觉得他说的一点都不诗情画意,一点也不好听,不过梁以柔眼泪落得更凶了,她身子微微一侧,将脸埋到完颜千里的怀中,无声的哭泣,抽噎的肩膀耸动。

「可我不想留下来,不想……」

「跟着我,有哪里不好?」完颜千里拧眉,因为她的话而有些不悦。

「哪里都不好,都不好……我想回去,可他们不要我了……没人要我……」

「谁说没人,我要你啊。」听她哭得这么委屈,完颜千里又心软了,不禁温声哄她。

「你不是恨死了我吗?」

「不是恨,是气!气你的狠心,气你总是察觉不到我的真心,什么各为其主,什么根本不可能有真心,你知不知道我听完之后有多难过!」察觉到自己语气略重,完颜千里连忙又放软语气:「好了,不说这个了,总之,就算全天下都背弃了你,你身后还有我在等你,因为全天下,再没有第二个梁以柔了。」

一直以为他是个大老粗,可如今说起话来,居然也是这样的好听。

梁以柔怔住,哭声都止了:

四目相对,完颜千里眼中的情意令梁以柔的心微微悸动。

那一刻,忘了彼此的身分,忘了两人之间的纠葛,就这样温柔的看着,感觉到从他眼中传出的爱意。

梁以柔正是脆弱的时候,一点心理防备都没有,那些话她是一字不落的都听进去丁,并且还为之不知所措,满脑子都在想……

他是认真的,他居然是认真的?原来不是所有人都不要她,还有个完颜千里喜欢她!

完颜千里看她呆呆的,以为是不信,不禁有些懊恼。

「要我如何做你才肯相信?」他有些急。

梁以柔眉心一动,微微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方才是惊讶与心凉,现在则是无措与悸动,她觉得脑袋懵懵的,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脱身就又陷入了另一个漩涡,心中逐渐萌发了一种唤作感动的情绪,方才忘记流下的泪又缓缓的淌了下来。

完颜千里心一疼,吻去她的泪。

咸涩的泪濡湿了薄唇,完颜千里蜻蜒点水般从她颊上掠过,却还是令她红了脸,完颜千里温柔的亲吻着,一路来到她的眼角,吻去了她即将坠下的泪。

舌尖有些发苦,完颜千里用拇指揉了揉她的唇瓣,「你的泪好苦。」随后宽大的手抚上她的胸口,熟稔又暧昧的摩挲,令梁以柔的呼吸乱了章法。

可很快,完颜千里的手就停了,他顿了顿,旋即用手压住她的肩,将她按躺在榻上。

梁以柔一惊,以为完颜千里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却瞧他长腿一跨,挤到她的身后面来,调整了下姿势,将她牢牢的搂在怀里,因为榻很小,梁以柔几乎是躺在完颜千里的怀里。

他将脸凑到梁以柔的颈窝,摩挲了几下,「我不碰你,只是抱着你睡。」

梁以柔眼珠微微一动,下意识的咬唇。

健硕的胸膛与她的背紧紧相贴,两人的心跳混杂在一起,完颜千里抬手,不知指间拈了什么,只是那样信手一弹,帐内的烛便灭了。

周遭暗下来,梁以柔有些紧绷的躺在完颜千里的怀里,明明之前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比拥抱更亲密的事也做过,可今天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紧张?

两人静静相拥,气氛祥和又美好。

梁以柔突然觉得完颜千里也不是多么的令人难以忍受了。

浩浩荡荡的东夷大军行了数月,终于是回到了东夷国。

完颜大将领兵凯旋,皇上赫连息未领庆妃叶氏于敬康门外引仪仗相迎,远远相望,完颜千里策马前行,一身红缨盔甲在日头下灿灿生光,露在头盔外的眸子亮若辰星、剑眉斜飞入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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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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