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我想不起来了。」史诺茫然的站在路旁,脑中意外出现的景象又模糊起来。
原本昨天经过差点被车撞的刺激,他的记忆好像有恢复一点,记起了家大约的区域,可却偏偏记不得确切的位置,卡在一半。
「没关系,至少有进步了,我们再慢慢找。」孙冬阳安慰史诺,可其实心中却是暗暗焦急,她得尽快帮他找到回去的路才行啊。
史诺有点沮丧的垂下脑袋,闷不吭声的点了点头。
「阳阳?」突然,熟悉的低沉嗓音传了过来,让孙冬阳猛地心悸了下。
「雪?」孙冬阳讶异的望向停在一旁,半降下车窗的赫连雪,走上前问:「你不是去跟公司的元老干部开会吗?」
「我先溜走了。」赫连雪苦笑,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道暗影,让孙冬阳瞅了心疼。他知道,他们在逼他跟大妈对决,但他却不想破坏这即便是虚伪的亲情关系。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他看了看站在孙冬阳身后的史诺……小家伙好像不是很开心?
孙冬阳顺着赫连雪的目光望向史诺,在心中暗叹一声道:「我们来找人。」
赫连雪马上联想到孙冬阳曾经问过他的事情,朝他们努努下巴道:「上车再说吧。」
孙冬阳点点头,替史诺打开后坐的车门,看着他坐好之后,才走到副驾驶座旁,拉开车门入座。
「你呢?怎么也会在这里?该不会真的跟踪我吧?」孙冬阳故意打趣道,试图让赫连雪那不自觉皱起的眉心放松抚平。
「我家住这里。」赫连雪温柔的看了眼孙冬阳,知道她的担心,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手,用唇型无声的说「我没事」,从他父亲骤逝之后,他们还没能好好谈心过。
孙冬阳紧紧的回握住他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把自己的力量藉由交握的掌心传送给他。
「我送你们回家。」他扯扯唇,放下手煞车,正准备将车驶离时,手机铃声却响起来。
赫连雪低头看了看手机号码,神色一凝,接起手机讲了几句,随即朝孙冬阳抱歉的道:「我得先回家一趟。」
「没关系,正事要紧,我跟史诺会自己回去。」孙冬阳连忙道。
赫连雪垂睫暗忖几秒,突然踩下油门将车驶离路旁。
「雪?」孙冬阳询问的望着他英俊的侧脸。
「先跟我回家一赵,事情处理完我再载你们回去。」赫连雪声音轻快,眉宇间却难掩疲惫。
「别勉强。」她有点担心他那种凡事往心中藏的个性会把他逼到崩溃。
赫连雪握了握她的手,打趣道:「放心,我不会虐待我自己。」
孙冬阳微微一笑,现在她也只能静静的守在他身边,或者,是该找时间跟戴依莲说清楚了,否则在公司还要装作不熟悉,真的是一种煎熬。
车子刚行驶没多久就停在一栋两层楼的欧式建筑前,铸铁大门在赫连雪启动遥控器之后缓缓往两旁滑开,露出蜿蜒在修剪精致的庭园中的车道。
孙冬阳不禁暗暗赞叹了声,他家的庭圔就比她整个租屋处还大,光要维持这座庭园的美观,基本开销想必也不是她所能想像的可观。
她突然有点自卑了起来,他们之间的差异真的就跟天和地一样,是道极难跨越的鸿沟。
「不许你乱想,如果失去你,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仿佛看出她眸底晦暗不明的思绪,赫连雪握紧她手,声音苦涩的道。
孙冬阳猛地回神,暗斥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添乱,赶紧抛开那股没必要的自卑,朝赫连雪浅笑,「我只是觉得这庭园超漂亮的,好像电影里才看得到的仙境而已,你才不要乱想。」
赫连雪这才安心的松了口气,紧握着她的手不再放开。
「史诺,你怎么都不讲话?看傻了吗?」意识到后座的史诺都没出声,她回头看了看他。
却见史诺一张小脸几乎贴在了车窗上,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怔忪的望着窗外。
「史诺?」孙冬阳又喊了声。
「你还在生葛格的气吗?葛格那天不该那样跟你说话,葛格跟你道歉,对不起。」以为史诺是因为自己之前说的话而生气才一直沉默,赫连雪安抚的致歉。
孙冬阳朝他露出赞赏的笑容,要一个大人跟小孩道歉,可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呢。
「我没生气。」史诺坐正身子,摇摇头,但依然心事重重的模样。
孙冬阳还想追问,车子却已经驶入了欧式建筑物旁的停车棚,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我们在车上等你。」孙冬阳提议。
「没关系,一起来吧。」赫连雪早想带孙冬阳回家,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带她回来。
「可是……」
赫连雪不给她反对的机会,下车替她跟史诺打开车门,然后牵着她的手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二少爷,您可回来了。」才走到门前,佣人已经站在门外如获救兵的道。
「怎么回事?」赫连嚿凝起浓眉,目光望向半敞的门扉,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咆哮的声音。
「是大少爷……」佣人跟着瞄向身后的屋内,迟疑的道。
赫连雪面色凝重,越过佣人,大步跨进屋。
只见赫连白喝得醉醺醺的,瘫坐在沙发上,对着他母亲发酒疯,而王宥祯则是一脸悲愤,站在儿子面前,气得浑身发抖,手上还拿着自赫连白手中抢过来的酒瓶。
「你就是这样回报我对你的生养之恩吗?每天喝得烂醉?你是也想要看你妈死吗?」王宥祯眼眶泛红,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酒,给我酒,我要喝酒。」赫连白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的扑向母亲想要夺回酒瓶,却不小心把王肴祯给推倒。
「大妈。」赫连雪一个箭步上前,及时扶住王肴祯,朝赫连白斥道:「哥,你怎么又喝成这样?!」自从父亲死去之后,赫连白就没有一天是清醒的,好像在逃避什么似的,每天喝得烂醉。
「你、你算哪根葱,还轮不到你来教、教训我……嗝,要不是你,妈跟我也不用眼睁睁看着爸……」
「闭嘴!你爸才刚走没多久,你就这样每天借酒装疯,你这不孝子,我、我今天乾脆直接打死你算了,让你去找你爸!」王宥祯苍白着脸打断赫连白的醉言醉语,顺手抓起一旁的花瓶,就要往赫连白头上砸去。
「好啊,你打死我好了,省得我每天都作恶梦,妈,爸在看我,爸死不瞑目!」
「你再说,我、我打死你省得这样为你操心。」王宥祯高举起花瓶就往赫连白身上扔去。
花瓶砸上他的胸口,掉落在光可监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碎了一地,飞喷的碎片划伤了他的手脚及脸颊,割出一道道血痕,让赫连白怔愣住。
「大妈,不要这样。」赫连雪赶紧拦住王宥祯,脑中却不断回荡着赫连白刚刚所说的话。
「你别管,这不孝子,就是想让你爸在天上也不安心,也难怪他会死不瞑目!」王宥祯飞快的瞄了眼赫连雪,随即跌坐在沙发上,将手埋入掌心低泣。
「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赫连雪示意一旁吓得发抖的佣人上前收拾善后,一把抓住赫连白的臂膀道:「你醉了,我扶你进房去休息。」
赫连白被母亲的举动吓到,也没太多挣扎,恍恍惚惚的由着赫连雪推进房。
原本坐在沙发上埋首低泣的王宥祯在听到他们的脚步声离去之后木材缓缓放下手,露出没有泪痕、却痛心疾首的扭曲面孔。
自从儿子目睹父亲的死亡却袖手旁观之后,他就一直无法振作起来,即便她怎么想要扶持他上位,但他近来的表现,已经让很多夫人派的支持者猛摇头,就怕会临阵倒戈……
她想得出神,却没发现站在门口的孙冬阳跟史诺。
孙冬阳进退两难,正在犹豫着要继续站在门口,还是先离开再说时,史诺却苍白着小脸蛋,突然转身跑到外头,进入黑夜中。
「史诺?!」她连忙朝他迅速消失的背影大喊,刻不容缓的追上前,「站住,史诺,你敢给我消失,我真的以后就不理你了!」
史诺原本几乎快要闪远的身躯微微顿了顿,终于还是放慢脚步,低垂着头停在原地。
孙冬阳吁了口气,赶紧冲上前,「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起什么?」
只见史诺小小的脸庞有困惑、茫然,还有被伤害的痛楚。
「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好吗?让我帮你。」